第200章 报丧

顾小蝶在温阳城内，并不老实。她喜欢四处游走，尤其喜欢找个山头待着。

        山上若有些草木虫兽最好，若没有，顾小蝶就会在这山间石缝寻些毒物。

        这日天色阴沉，顾小蝶又背起了她的药箱，一个人开启了寻宝之路。

        她最近喜欢待的这座山，名曰望峰山，山不算险，却属胥北少有的草木茂盛之地，当然，这是相对胥北之地而言的茂盛，远没有达到，一眼望去，满山遍野的绿色的境地。

        望峰山的西侧，已经被顾小蝶搜寻个遍，这次，她要将整座山搜寻个遍，看看还有没有她不曾见过的奇花异草。一只黑蝶，正从一株颓败的花上，飞到另一处去。

        温阳城的大门打开了，太子所领大军即将回城。

        这次出战，燕军并为攻取管腊一城，也不曾大败管腊之军，将士们脸上不现喜色是正常的。可燕军也不曾被管腊人挫败，他们却时时带着颓丧之色。

        那日，江广乐自行领了八十军棍，一时站都难以站得安稳。休整了几日，得知大军回营，半跑半跳的赶到城门口相迎。

        因为姿势太过奇怪，引得路人议论纷纷。

        江广乐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尽他所能的迅速赶来。

        才几日光景，太子就带好消息回来了吗？江广乐是这样期待着，碰到了伤痛初愈的陈宣。

        那日陈宣明明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如今看起来比他还要精神，小夫人真的练就一手好医术。

        “陈兄弟，伤好了吧。”江广乐问道。

        “好得差不多了，怎么副将，变成这副样子？”陈宣好奇道，他刚刚见江广乐如兔子般行动，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

        “应得的。”江广乐羞涩笑道。

        马蹄声近了，城内守军怀着欢喜之意迎接，待大军扬起沙尘入城之刻，那欢喜瞬时间凝结。

        大军拖了三百具干枯的尸体，列队严整的从城门外进入，城内守军的心，瞬时间被撕扯开来。

        武王已死。

        这是个只要是胥北人，就难以接受的现实。他们日夜期盼着武王的消息，期盼着只要武王归来，能一举消灭为祸的管腊人。%&(&

        先是沉寂，整个温阳的城都陷入到沉寂之中，随后，是突然爆发的哀嚎。

        在哀嚎声中，城中不多的飞鸟都被惊起，四散逃离。

        运尸车，从江广乐眼前经过的时候，他的灵魂像被抽击了一般，一时动弹不得。

        第一辆车上，运了两具尸体，是武王和少将军的，江广乐看得真切，然后，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副将，不去送少将军最后一程吗？”

        陈宣将处在虚无之中的江广乐唤了回来。

        “啊，陈兄弟说的是啊。”江广乐咧嘴道。

        他一跑一跛的跟上了运尸车，哭也哭不出来。

        江广乐是随少将军战胜一起长大的。他长战胜三岁，自小的打架拌嘴，相伴成长，谁也不服谁。

        直到战胜，先他一步，上了战场，回来之后，就再不与他打架了。

        “我的力气，是要用来对付管腊人的。”战胜小小年纪，已经学会教育他人了。

        按年岁，江广乐才是兄长，但那之后，他深切的体会到，战胜成长了。那是令江广乐也为之羡慕的成长。

        在与家人软磨硬泡一年之久，江广乐才终于如愿以偿的参了胥北军，就跟随战胜左右，成为他的副将，相约一起抗敌，永远将管腊人拒于胥北之外。

        “胥北永获安宁之日，就是你我兄弟，开怀畅饮之时！”

        浩浩誓言犹在耳，同生共死的兄弟，命已失。

        顾小蝶在望峰山上看见了那只黑蝶，入秋了，还能见到蝴蝶实属不易，她满心欢喜的将黑蝶逮住了，捏在手中，回程就听见满城的啼哭。

        “出什么事了？”顾小蝶先看到了萧梓硕，问道。

        “小神仙，少将军……”

        “你们找到战胜了？他现在人在那里？”顾小蝶激动道。

        “少将军他，人已经去了。”萧梓硕伤痛道。

        “什么？”顾小蝶心中一惊，手突然无力，手中的黑蝶便飞走了。

        “尸体，就在……”

        萧梓硕还没说完，运尸车就已经到了。

        荒漠之中，温差过大，这些尸体得以完整的保存。武王和儿子战胜的尸体，将被运往京原城，让武王妃见最后一面。其余的尸身，将在温阳城内统一焚烧，掩埋。

        此时，往这个方向运的，运尸车上的尸体，就只有两具。

        原来遇黑蝶不是有喜，是战胜托它来报丧的。

        车辆并没有在顾小蝶的身前停留，江广乐也顾不得她，她只是匆匆一瞥，之前英俊的面庞变成了一具干尸，音容笑貌都不在了。

        运尸车越行越远，顾小蝶没有跟上去，只是呆立在原地。

        萧梓硕来到她身旁，想要劝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小神仙，想哭，就哭出来吧。”

        顾小蝶摇了摇头，魂不守舍的对着空气言道：“我风尘仆仆的，自墨东赴胥北赶来找你，是要与你成亲的，不是要与你修坟的。”

        “小神仙。”萧梓硕呼叫道。

        顾小蝶撇了撇嘴，将药箱扔给萧梓硕，自顾自的逃跑了。

        是不是，只要跑的足够快，就能够改变残酷的现实？她奋力向前，想将刚刚的时光追回，却总是逃不脱温阳一城的压抑。战胜已经死了，她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江广乐将武王和战胜，送出了温阳城，才停下了脚步，哭他是哭不出来的，此时他的魂魄重新归位，只觉胃中一阵翻腾，狂吐不止。

        父兄的尸首回乡，战瑶没有去送，她已经耗干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在宇文怀都与战瑶带军汇合的时候，他就试图去宽慰，被战瑶拒绝了。哭得近乎虚脱的阿桃，恳求他让自己静一静。一路上，两人都不曾有过多言语。

        战瑶同众将领一起，目送着剩下的近三百具尸体，化为灰烬，再将灰烬深埋入土。

        期间，战瑶一言不发。

        温阳城的城门再次紧闭，从此大燕与对面的管腊，再添一份仇恨。自此，温阳城披上了一层白色，为死去的英魂，悼念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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