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杨梦蝉本想着再走几步靠近了谢夫人再行礼的，不想谢夫人先她一步扶住了她，杨梦蝉想对焦谢夫人的眼睛，无奈谢夫人的脸于她来说就是一团模糊的润黄色，她又听谢夫人小声感叹了一句：“不必与母亲客气，我不过也是个无用之人罢了。”

        杨梦蝉心生疑惑，谢夫人与谢钗已经各扶了她一只胳膊，往前去了。

        再往前走便是老太君的院子了，垂花门上开着结成股的小花，门前还站着两个婆子。

        谢夫人提气，似是要开口说话，偏在这时杨梦蝉听到了孟姑姑那能贯穿整个谢府的声音：“少夫人来啦！快去回老太君！”

        谢夫人真真被孟姑姑这突然的喊声吓得一激灵，反倒是杨梦蝉拍了拍谢夫人的手，谢钗还后知后觉地问了杨梦蝉一句：“嫂嫂，你没被吓到吧？”

        杨梦蝉摇摇头，又被谢钗扶着往里面去了。

        明堂里有几个人影，都是模糊的，不过杨梦蝉能分辨的出谢锦的影子。

        就在杨梦蝉想着，谢锦和自己呆在一处会不会尴尬时，谢夫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了：“锦儿，过来见过你嫂嫂。”

        谢锦也极听话，她上前作礼，完全不是去庄子上那幅冷漠的模样。

        甚至，她还代替自己的母亲，上前扶了杨梦蝉。

        就像，杨梦蝉刚刚回谢府时的矛盾，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祖母的眼睛不好，又因着年纪大了，常要人提醒，所以，孟姑姑在祖母身边，祖母竟也不嫌她吵闹，嫂嫂说怪也不怪？”谢钗小声道。

        杨梦蝉扭头去看谢钗了。

        今日的日头不太好，杨梦蝉看不清楚谢钗的表情，倒是另一侧的谢锦也小声开了口：“听说祖母年轻的时候，眼睛也是能看得到的，随着年纪越来越长，眼睛才慢慢完全失明。”

        谢锦的语气颇好，只是难掩她性子里的那份清冷，不过杨梦蝉听得出来，她并不是不喜欢自己，而是她生性带着那么几分凉薄；至于谢钗，在杨梦蝉看来，似是她年纪还太小，还没有像谢锦这样见过这个世道的残酷而已，也所以，谢钗的性子里还留着几分天真可爱，只是，这几分天真和可爱，只怕也存留不了多久了。

        谢钗与谢锦扶着杨梦蝉往里面走，小七很自觉地停在了外堂边儿上。

        谢锦扶着杨梦蝉的手臂一紧，杨梦蝉迈出去的脚定在了那里。

        她听到谢锦说：“小七姑娘，从今往后，你家主子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哪怕是她要上殿堂；她是个眼睛有疾的人，不许你跟你在你主子身边的人，一定是心怀鬼胎之人，记下了？”

        小七怔住了，她感觉谢锦跟变了个人一样。

        本来小七还想着，若是谢锦再与杨梦蝉起矛盾，她便对她不客气，不想谢锦突然就懂事儿了起来！

        那也就是说，原来她在外院子里的那幅作派，是装的喽？

        小七正疑惑不解着，她看到谢锦松了杨梦蝉的手，她忙上前扶了杨梦蝉，杨梦蝉的嘴角也轻轻扬了起来。

        “梦蝉，宛姑姑叫你呢！”谢夫人在案桌的对面提醒了杨梦蝉一句。

        这个时候谢钗也松了杨梦蝉，只小七扶着杨梦蝉往里面去了。

        里面的屋子里飘着淡淡的檀香，年纪和孟姑姑差不多的宛姑姑接了杨梦蝉一把，杨梦蝉并不知道宛姑姑和老太君长什么样儿，她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

        “梦蝉过来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问着。

        “姑娘，少夫人过来了。”宛姑姑对老太君的称谓，还是她未出嫁时的。

        “过来坐在我塌边。”老太君说。

        宛姑姑和小七一起扶着杨梦蝉又往里面走了几步。

        待杨梦蝉坐下之后，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杨梦蝉另一只手忙覆上那只凉冰的手的手背，示意自己在这儿呢。

        “你身子骨儿可比我好多了！”老太君说。

        杨梦蝉轻声道：“老太君仔细保养着，身体定也能好起来的。”

        “害，我活够了，大限到了，便安心地走了，否则会给子孙招凶的。”老太君又说。

        杨梦蝉只能苦笑了一声。

        “你母亲不中用，以后，谢家就靠你了……咳、咳！”老太君说着，又咳了起来。

        杨梦蝉看向了宛姑姑的方向，宛姑姑忙端着水过来，喂了老太君一口。

        老太君又拍了拍杨梦蝉的手，她的声音沙哑了几分：“你自己琢磨着时间，使永宁归家。”

        永宁是谢铎是字。

        也就是说，老太君是知道谢铎没死的。

        那，谢家的人为什么又要演这一出？

        退掉与郁家的婚事，又将她招进来，招进来又将她放到庄子上，这个时候又将她接回来……这么兜兜转转的，又是因为什么？

        似是，老太君知道沉默着的杨梦蝉在想什么，她低声笑笑，又舒出了一口长气：“我也知道，是我贪心了。”

        杨梦蝉摩挲着老太君的手没说话。

        就在杨梦蝉还在走神儿时，一只清凉的镯子被推到了她的手腕上，杨梦蝉忙伸着手去摸自己手上的玉镯，而这时，老太君似是仰身躺下了。

        宛姑姑又扶上了杨梦蝉：“少夫人，老太君要休息了。”

        杨梦蝉起了身，又被扶着往外走了。

        本来她以为自己得在老太君这里吃顿饭的，不想，她得了这个玉镯之后便被送了出来。

        明堂那边安静的很，宛姑姑将杨梦蝉放在这里就往回去了，红鸾和小七一起过来扶上了杨梦蝉。

        红鸾小声说：“姑娘，夫人和锦儿姑娘走了，钗儿姑娘在水缸那边儿看鱼儿呢！”

        杨梦蝉点点头，她又问：“谁跟着钗儿呢？”

        “双儿姑娘！”红鸾小声道。

        小七往谢钗那边看了一眼，她压低了声音也道：“哎，娘子，你说奇怪不奇怪，明明那个双儿是个下人，怎么她看起来倒像是主子一般？”

        “哦？”杨梦蝉侧脸看小七去了。

        小七又道：“你看她那小身段儿挺的笔直，不苟言笑的，身上穿的也讲究，虽说没戴那么多金黄翠绿的宝饰，可却给人一种自命不凡的气势，她站在那里，就像钗儿姑娘是她的姐妹，不是她的主子一样！”

        杨梦蝉摸着自己手上的镯子不做声了。

        红鸾也小声提醒着杨梦蝉：“我听别人说，双儿姑娘是沈织造的干女儿，因为犯了错才被放出了皇宫的，又因她学识好，这才被介绍来做钗儿姑娘的女使。”

        “我们进来的时候，双儿姑娘在钗儿姑娘的身边吗？”杨梦蝉又问。

        “没有。”红鸾说的肯定。

        杨梦蝉扬起了嘴角：“我知道了，走，我们去我们的新院子里看看！”

        “我们不和钗儿姑娘打招呼了么？”红鸾又忙问。

        “不用了。”杨梦蝉又笑了笑。

        新建的小院儿有些“别致”。

        说它在北排吧，但这排房子的后面还有一道细细的后院儿，后院儿里有厨房和柴房，墙根上还堆着一些杂物，看起来有些脏乱。

        小七有些小兴奋，她好像很喜欢这个小院儿，她手脚并舞着给杨梦蝉说着这个小院儿的布局，杨梦蝉只笑着摸着自己手上的玉镯不说话。

        等小七的话说完了，杨梦蝉才笑笑问小七：“小七，我的镯子是什么颜色的？”

        小七怔了怔，杨梦蝉突然转移了话题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呆了好一会儿才看着杨梦蝉的镯子说：“好像……好像挺值钱的……红的很浓郁，不过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水头，我们那寨子里戴玉的少，都是戴金戴银的多。”

        杨梦蝉望着模糊的小院儿笑笑，红鸾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问：“姑娘，是不是……这个院子的方位，不太好呀？”

        杨梦蝉摆了摆手：“怎么会？这个小院儿不是官衙的人督促着谢家的人请人盖的么？好的很呢！”

        红鸾的直觉告诉她，杨梦蝉这句话可不像是在夸这个小院儿。

        小七眨了眨眼睛，她往杨梦蝉那里凑了凑问：“娘子，这个小院儿是不是也有什么玄机呀？谢家的人故意让你犯错的那种？”

        杨梦蝉笑笑道：“看样子是有人将谢家的人当成是小白兔了。”

        “啊？”小七和红鸾都不理解了。

        “他们用胡萝卜摆成了一条路，他们以为小白兔为了吃到胡萝卜就会沿着有胡萝卜的路走，可，小白兔是活的，而且不是所有的小白兔都喜欢吃胡萝卜，比方我，我比较喜欢吃蒸肉。”杨梦蝉说着又笑了。

        “啊呀呀……娘子……我懂你的意思了……”小七又压低了些声音。

        杨梦蝉抬脚迈进了院子里，她舒出了一口长气道：“对付心思多的人，只需要放轻松，不动心思就可以了！”

        “娘子……要对付谁？”小七忙问。

        “我不是在说我，我是在说……困在这个局中的小白兔。”杨梦蝉说着又叹了一口长气。

        “娘子，你在说什么，我和红鸾都听不懂呀。”小七又道。

        杨梦蝉拍拍小七的手只能笑笑说：“没什么，对了，今天晚上你们可以睡个好觉了，如果到了夜里我的屋子里有动静儿，你们不必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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