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惊知，又过来了？这回吃点什么？”

        “老样子。”

        一侧指尖蜷了蜷，诗意抬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对情侣已经离开了，店老板收拾干净餐桌，给他腾出位置。

        里屋的吊扇吱嘎吱嘎作响，吹出的风也是燥热的。左惊知恰好坐在风扇下，发丝连着衣襟微微煽动。

        诗意嘴里的粉还没咽下去，可能酒精作祟，就这么看着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

        平心而论，诗意交过不少男朋友，不是没遇到过特别好看的，若真对比起来，左惊知五官偏硬朗，并不算精致，全身上下透着股淡淡的疏离。诗意见过他抽烟时的样子，一双漂亮的眼睛浸在朦胧雾色里，有些颓，有些懒，左侧眼尾有一颗很小的泪痣，不细看，并不明显。

        从网吧初遇，诗意就莫名地被这副皮囊吸引，这也是她为什么三番五次“招惹”他的原因。

        左惊知吃饭时很安静，低垂着眉眼，把碗里的葱花全部挑出来，放在另一个小蝶里，放了勺辣椒油，还倒了点醋。

        他不像是会细嚼慢咽的人，前后不到十分钟，吃完起身结账，正好的零钱，店老板明显跟他认识，两人聊了几句就先走了。

        诗意紧跟着起身，用碗压了张二十元的纸币，追了出去。

        店老板在后面喊：“小姑娘，还没找钱呢！”

        “不用找了！”

        男生腿长，步子也快，不知怎么想的，诗意悄悄从他后面悄悄跟了上去。

        拐进一处老式小区，他没着急进楼，摸了摸兜，熟练地顺出根烟点上。

        天色已暗，路灯把地上的影子拉得修长。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诗意左右瞧瞧，才确定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跟着我做什么？”

        他弹了弹烟灰，嗓音清冷。

        诗意从草丛后走出来，下午刚下过一场小雨，花草叶子上凝结着水滴，短袖被打湿，一深一浅。

        “就…想跟你打声招呼。”

        没等他说话，诗意又说：“原来我家离着不远，算是顺路。”

        左惊知笑哼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一路连跑带走，诗意的酒劲去了大半，微喘着气，嘴唇有些泛白。

        “我能不能…去你家借口水喝，手机没电了。”她说着，摁了下手机的开关键，表示自己没有说谎，“我身上的零钱也用光了。”

        左惊知哦了声，揿灭烟抬脚往里走。

        “不是要喝水吗？”

        他回头看了眼诗意。

        “哦。”

        诗意这才从他后面跟上，两人走楼梯到三楼，他拿钥匙开门，让诗意先进去。

        诗意站在玄关处。

        屋里收拾得很整洁，简单摆着几样家具，空荡荡的，甚至没有半点生活过的痕迹。他应该不会做饭，厨房很空，倒是有个很大的冰箱。

        他进屋先把褂子脱下来，看诗意没动弹，稍挑了下眉。

        “进去坐吧，不用换鞋。”

        诗意这才走进去，稍显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他打开冰箱，恰好在诗意能看到的范围：“想喝什么？自己挑。”

        “什么都行。”

        “牛奶？酸梅汁？”

        “酸梅汁吧。”

        左惊知拿了两瓶出来，一瓶递给诗意。

        “谢谢。”诗意拧开盖子喝了一口，“你也喜欢这种饮料？”

        “不喜欢。”

        不喜欢买它干什么？

        这话诗意没说出来。

        左惊知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随口说：“朋友买的。”

        他拖过烟灰缸，又取了根烟放进嘴里。

        能看出来，他烟瘾很重。

        诗意看见茶几上有张a4纸，上面是用铅笔勾勒出的轮廓，极为潦草，许是无聊时随意画的。

        “这是什么？”

        “你觉得像什么？”

        他似是来兴趣，问了她一嘴。

        诗意想了想，不确定地说：“戒指吗？”

        他在笑：“戒指？”歪头，很不理解的模样，“要那东西做什么？”

        诗意说：“送女朋友啊，实在不行可以自己戴，当装饰。”

        他没有说话，诗意刚好抬眼，与他目光撞上。

        像是又回到了那日网吧，他倏然偏头，漫不经心地一瞥。

        心跳仿若在这一瞬间停滞，呼吸都变得缓慢。

        “如果不是，那我猜不出来了。”诗意不自然地错开视线。

        “…算了。”他低声咕哝一句。

        气氛在这一刻有些怪异。

        诗意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站起身：“麻烦你这么久，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继续说：“钱我微信发给你。”

        “不是还欠你个恩情么。”

        “我那天就是开个玩笑。”诗意说，“没想到你还记得…”

        “记性好，我倒是想忘。”

        他走过来，帮诗意开门：“不用还，一瓶饮料还是请得起的。”

        诗意又倒了谢，转身离开。

        从小区出来，诗意想起家里的纸巾用光了，又去便利店买了一大卷卫生纸，提着回了家。

        果然，手机一充上电，就开始响个没完没了。

        都是徐澜发来的消息和未接电话。

        诗意正打算回拨过去，那边刚好打来。

        “喂。”

        “小意，怎么还没过来？”

        “不想去了，你们玩吧。”谎话信口拈来。

        “这样啊…”徐澜说，“我还跟他们说你等下过来。”

        “说了不去。”

        “…行吧，明天去看电影怎么样？好些天没见着你了。”

        诗意淡淡嗯了一声：“先这样，我困了。”

        是真困了，她打个哈欠，直接把手机扔在一边。

        翌日，时间还早，徐澜带诗意先吃的早饭。

        诗意眼皮子打盹，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没睡好？”徐澜问她。

        诗意喝着粥：“还行。”

        周玥的死或多或少都会对她有些影响，晚上一直翻身，忘了才睡几个小时。

        勺子搅来搅去，诗意垂眸，盯着碗里发呆。

        徐澜抽出张纸，想帮她擦嘴，诗意下意识地躲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是不是没胃口？我看你也没吃多少。”

        “还行。”

        到了电影院，徐澜去自动售票机扫码，他取回票，又去买了桶爆米花。

        周末看电影的人很多，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爱情片尤为火爆，幸亏订票比较早，挑了两个相对靠前的位置。

        等坐到座位上，电影开始放映，诗意看着宽银幕显示屏，从头到尾两个多小时，安安静静地吃爆米花。

        空调温度低，心也凉了下来。

        “小意。”

        徐澜凑过来，唤了声她的名字。

        诗意头往后仰，与他隔开段距离：“怎么了？”

        他说：“我想亲你。”手碰了碰诗意的胳膊。

        诗意捡了块爆米花放进嘴里：“先吃东西。”

        “可是…”

        “我不想。”

        徐澜一滞，问：“为什么？”

        “我说了不想。”

        “你是不是介意婷婷——”

        “没有。”诗意没想过那么多，“我很累。”

        电影接近尾声，诗意随之起身：“走吧。”

        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诗意走路时心不在焉，没注意到徐澜生气了。

        男生对漂亮的女生都会多几分耐心，起初徐澜也是，所以心甘情愿地哄着，可再多喜欢，也渐渐被诗意冷漠的态度消磨殆尽。

        他们根本不像情侣，诗意需要的只是一个能陪她的对象，至于是谁，她从不在乎。

        正是因为突然认清这一点，徐澜甚至动了想分手的念头。

        手机响了，诗意停在中心广场的花坛边听电话。

        “快！学霸学霸学霸！”宁致远火急火燎地在那边喊。

        诗意：“…有事吗？”

        宁致远：“呃，算有吧。”

        诗意：“……”

        宁致远：“你微信有钱吗？先借我五百，明天还你。”

        “有。”诗意没问他要做什么，“现在就要吗？”

        “嗯嗯，谢了。”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诗意：“……”

        她打开微信，把钱转过去。

        花坛里栽满了月季，清雅的幽香沿着四周慢慢散开，吸引了不少人过来拍照。不远处正搭着台子，一帮大爷大妈老早带了马扎过来等，说是待会要演场皮影戏。

        诗意关了手机，对徐澜说：“我去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回来，她没了再逛的兴致，后面的一切都显得索然无味。

        回家时天还没黑，诗意点了外卖，吃完饭躺沙发上看会电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冯庆国进班就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学校要举办秋季运动会，往年这个时候高三是不允许参加的，据说从今年才开始改变政策，他们正好赶上。

        冯庆国把运动会的事交给班长周磊全权负责，课间休息，班里重新热闹起来。

        宁致远打球回来去水房洗了把脸，头发湿漉漉的，水珠子嘀地到处都是。

        他从兜里数出五张红票放在诗意桌上：“昨个儿请一帮哥们吃饭，临到头发现兜里没钱，当时想哔了狗的心情都有了。”

        诗意：“听你语气，我以为是什么大事…”

        宁致远：“这关系到我这张老脸，大话都放出去了，面子不能丢。”

        这个年纪的男生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诗意笑了笑。

        “远儿，你报个项目。”周磊拿着报名表过来，摸了把宁致远的脑袋，“你可是咱们班的骄傲。”

        “滚一边去，男人头不能摸懂不懂？”宁致远抽了两块卫生纸，胡乱抹了抹额头。

        周磊：“我给你添了啊，一千五还是三千？算了，两个都给你勾上得了，反正你体力好。”

        “草。”纸巾被宁致远攥成一团，毫不留情地朝对方砸过去，“要不要点脸，咱班没人了似的。”

        周磊立马侧过身，那团纸巾越过他正中垃圾桶。

        他呱唧两下：“呦呵，准头不赖啊，篮球也给你报上了。”

        “成，你过来，我自己写。”

        “真的假的？”周磊挪过来，把报名表放在宁致远桌上，“你再看看，多来点也无所谓。”

        宁致远趁他不注意，一拳盖在他后背上，周磊哎呦一声，疼得嗷嗷叫唤，宁致远把周磊校服从后面撩起来蒙住他的脑袋：“还贱不贱了？”

        周磊怂了，求饶：“远儿，远儿，我错了，快放开，喘不过气！”

        因着一闹，又出了一身汗。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孙蘩和诗意坐在主席台上聊天。

        上次的一颗糖，似乎让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诗意从第四节课开始就嚷嚷说肚子饿。

        孙蘩摘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两袋小面包：“我只有这个，你先垫垫肚子。”

        诗意：“谢谢。”

        她撕开包装袋，揪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吃饭…”

        孙蘩低头看表：“快了，估计马上要集合了。”

        诗意：“真想天天体育课，那样每天都能提前吃饭。”

        没几分钟，体育老师在吹哨，喊着说高三十二班快点集合。

        她们从主席台上下来，在台阶下遇到了宁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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