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合上门，屋内随之安静几秒。

        左惊知朝沙发瞥过去：“过来帮忙。”

        李旭：“累死了我都，好不容易才歇会儿。”

        左惊知：“还吃不吃？”

        李旭：“得，要干什么？我帮你洗菜。”他去拿了把菜，放在水池下冲。

        左惊知：“你可以滚了。”

        李旭：“什么意思？来了又让我滚。”

        左惊知把菜拿出来，重新摘干净，又洗了一遍。

        李旭闲下来，在旁边抱着胳膊，啧啧道：“你说你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干起活来比我还会。”

        左惊知忙着手中的动作，没有应声。

        水烧开，开始往里面放羊肉，李旭挤了碗调料，殷勤地给左惊知推过去，然后从冰箱取出几瓶啤酒，起开盖子，先吹了一瓶。

        “右哥，徐澜那女朋友咋跑这来了？”

        刚人在，问这问那不太合适。

        左惊知：“你好奇心真多。”

        李旭：“这叫关心你。”

        左惊知：“恶不恶心？”

        “真特么的…”李旭点点头，安静一会，越想越不对，“她跟徐澜分手了？我看最近徐澜出去玩也没提过他女朋友的事…右哥，不会是因为你吧？”

        他靠了声，把脑袋凑回去：“你把徐澜绿了？为爱当三？”

        左惊知一把推开他：“离我远点，头发都点进来了。”

        “…那女的好看是好看，你说她是不是故意勾你？那你可得小心了，女人心，海底针。”李旭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左惊知轻嗤：“不去说相声都可惜你了。”

        “别老转移话题，跟你说正事呢。”李旭仰脖子灌了口酒，一抹嘴，余光瞥到茶几上，“呦，那什么东西？”

        “零食。”

        “你什么时候爱吃零食了？”

        左惊知语气轻飘飘的：“想吃就买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右哥，我发现你最近…”

        客厅里的手机响了，左惊知放下筷子过去看了眼，掐掉。

        然后是第二遍，第三遍…

        他直接关机，回到餐桌上，冲李旭问：“还有酒吗？”

        “有有有。”李旭忙不迭地跑去重新拿了两瓶酒，“你爸给你打的？”

        “嗯。”

        李旭眉拧成个疙瘩。

        这家父子俩的事呦。

        他满了一杯：“…啊呀，喝酒喝酒，不说这些了…”

        进了九月份，早晚的天逐渐转凉。

        十六号那天下午，轮到诗意值日，写了会学案，等班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拿笤帚开始扫地。

        孙蘩跟她分到同一天，两人一个前门一个后门。

        “你等下去ktv吗？”孙蘩说。

        “去那做什么？”

        孙蘩：“周磊过生日，你不知道啊？班上不少同学都去了，他没告诉你吗？”

        “…哦，说了，宁致远跟我说的。”诗意反应迟了几秒，“我就不去了。”

        孙蘩轻声说：“小意，你陪我去一趟好不好？我…有些事情。”

        诗意其实想说不能一个人么，在她暗含恳求的眼神中，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地点定在皇家。

        中间耽误一会，她们到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这的装修真好。”孙蘩目光在周围打量，“小意，你以前来过吗？”

        “来过一次。”

        “你和你男朋友吗？”

        “嗯。”诗意说，“不过是别人请客。”

        一帮人早就在里面玩上了，诗意她们一来就被宁致远招呼过去：“快！先跟今天的寿星碰一个。”

        两人一人手里被塞个酒杯，倒满酒。

        孙蘩摆手：“我，我不行，我从来不喝酒的。”

        宁致远：“喝一杯又不会怎样，这酒度数低不醉人，别扫兴啊。”

        孙蘩：“真不喝…”

        诗意把她手里的杯子拿过来：“别逼人家了，我替她喝不就得了。”

        她一口气干了两杯。

        宁致远带头鼓掌：“学霸牛逼！”

        周磊跟着附和：“以前没看出来，真可以啊你。”

        诗意笑了笑：“也是不能再多了。”

        她说：“临时来，没带什么礼物。”

        “别整那些虚的。”周磊说，“就是出来放松的，图个开心。”

        中途他接了个电话，再没看见人影。

        “周磊干什么去了？”诗意问。

        宁致远：“应该是他表哥过来了，听说职高的，挺混的一人。”他还特地补充一句，“比我混。”

        “职高…”

        包厢里的音乐突然切换，旋律变得轻柔，男生把着麦克风，嗓音低沉，缓缓唱着一首粤语歌。

        有人听出来了，小声说：“情歌欸，表白用的…”

        众人眼瞧出端倪，都在伸着脖子看戏。

        一曲毕，男生起身，朝一个方向走过去，停在诗意跟前，带着几分羞涩与紧张：“…诗意，我喜欢你很久了。如果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卧靠！”宁致远小声嘀咕道，“我早就瞧出王凯翔这小子对你有意思，天天上课瞅你。”

        王凯翔是班里的体育委，长得帅还玩能一手好球，在女孩子间很受欢迎。

        身边有人开始起哄。

        诗意不太适应。

        “对不起，我有男朋友。”

        抬头，她平淡地拒绝。

        “啊……”

        “我……”

        王凯翔一瞬间宛如泄了气的皮球。

        诗意呼出口气，站起身，不经意瞥向孙蘩的位置，“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包厢外连呼吸都变得松快不少，诗意靠着栏杆，风沿着缝隙徐徐吹来，指尖是凉的。

        孙蘩追了出来。

        “小意…”

        “这件事是王凯翔拜托我的，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些。”

        她低声解释，盯着地面。

        “没怪你。”诗意说，“跟我今天的情绪也有关，谈不上喜不喜欢。”

        “真的吗？”

        “真的。”

        孙蘩咬着唇：“那就好。”

        两人又待了会，才往回折返。

        孙蘩突然停住脚：“那不是班长吗？”

        楼梯间内，周磊正在和一个男生说话。

        诗意顿了一秒：“嗯。”

        “那个男生，”孙蘩说，“我记得你们还说过话的。”

        “哦，之前在医院。”

        “他叫什么呀？”

        “左惊知。”诗意瞧着她，半开玩笑地说，“你有好感？”

        孙蘩像个受惊的兔子，赶忙否认道：“…没，别瞎说。”

        俩人聊完了，周磊突然回过身，冲她们喊了声：“怎么出来了？”

        他一出声，男生也朝这边看过来，他穿着一件灰色卫衣，很宽松的款式，一手插着兜，另一只手夹着烟，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眸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诗意身上，不着痕迹地收回。

        孙蘩头埋得更低。

        诗意笑道：“吹吹风，里面太闷了。”

        周磊哦了声，没多想，随后跟左惊知说句什么，男生轻点下头，又往这边淡淡地看一眼，转身走了。

        默不作声的孙蘩最先开口：“班长，是你初中同学吗？”

        周磊摇头：“亲戚。”

        他问：“你们现在回去吗？还是要等会？”

        诗意说：“我不回去了，头有点疼。”

        周磊看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没大事吧？”

        “没。”诗意说，“不用管我，你们玩你们的，我先走一步。”

        周磊没强求：“实在受不住就去医院看看。”

        “好。”诗意挽唇，“谢谢班长。”

        卧室里的日历还是好多年前的，九月十六号这天被用红笔圈了出来，一个很大的圆，格外醒目。

        这天也是诗意的生日。

        上次过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诗意忘了…

        那时她满心欢喜地接到张淑华的电话，她在想，或许能收到一个红包，生日祝福也好，起码自己是被在乎的。其实她要的真的不多。

        张淑华没给诗意说话的机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成绩为什么退步？”

        “我挣钱供你读书就是为了让你去玩的？”

        “你去问问有哪家的孩子像你一样？”

        ……

        她忙了一天工作，光顾着看成绩，忘了那天是女儿的生日。

        这种情况在后来一次次重演，诗意再没了任何奢望，渐渐变得麻木。

        洗了个澡，关灯躺在床上，诗意翻过身，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思绪顿时纷乱如麻。

        最近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初中…

        高中…

        那时的诗意是什么样子？或许很像柳思涵？但她应该比柳思涵叛逆。

        她从小听惯了各种各样的要求和命令，日复一日，后来她开始学着，利用自己的优势去要求别人。

        每次看着“男朋友”围在她身边任劳任怨的样子，诗意都会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只有被爱才会有恃无恐，不可否认，她是个极度自私的人。

        天上的星星被云层掩盖，半夜下起了暴雨，诗意是被雷声惊醒的。

        她碰了碰眼睛，泪水上涌，模糊了视线。

        倏然愣住，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哭。她有一刹那分不清楚现实还是梦境，她已经有多久没过哭了…

        夜晚让坚强变得不堪一击。

        内心的恐惧无限放大，诗意披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轻轻颤抖地打开通讯录，拨通张淑华的电话，冰冷的机械女声一遍遍重复着无人接听…

        就在这时，手机重新响了，她看也没看，直接摁了接听。

        “喂…”

        “是我。”

        诗意抵着床头，指甲使劲掐着手心，传来一阵刺痛。

        “是你啊，徐澜。”

        良久的沉默，那边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说：“…小意，我们分手吧。”

        “分手？”

        “对。”

        “哦。”诗意无所谓道，“好啊。”

        “诗意。”

        “嗯？”

        他过了许久才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诗意说：“没有。”

        他说：“好。”

        通话在这一刻结束，嘟嘟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室内被放大数倍。

        街道被雨水冲刷，落叶飞舞。凌晨一点，网吧还在热闹。

        “你怎么分手也这么磨磨唧唧的？”白婷撅着嘴，下一秒扑上去抱住徐澜，几乎整个人挂上去，“你都和我了，不能再想别人…”

        她手从徐澜的衣摆里伸进去，脸埋进男生的脖子，细细地亲着，像是不满他的反应：“你倒给个回应啊。”

        “婷婷，行了。”

        她正亲得意乱情迷，徐澜就势推开。

        “你好讨厌…”白婷替自己委屈，“你要真那么喜欢她就该拒绝我，可那天晚上又不怪我一个人，你就没责任吗？”

        她又想起什么，哭了出来：“你们男生都讨厌，就喜欢不切实际的，贱死了！”

        徐澜沉默着，无言以对。

        眼泪在女孩长长的睫毛上打颤，花了的妆朝四周晕染开，她浑然不觉：“你就不能来哄哄我吗？”

        “好了，别哭。”徐澜拉住白婷，去抹她的眼泪，眉毛紧紧皱着，没什么耐心，“我出去抽根烟。”

        “徐澜！”白婷在他身后喊，“你这样鬼才喜欢你！”

        李旭正好上厕所回来，看她蹲在地上，没忍住上去冷嘲热讽：“呦，这谁啊？一看就是被男人给甩了，哈哈哈哈哈……”

        白婷头也没抬，嗓音拔高：“你滚啊！”

        李旭知道给惹毛了，麻利儿地滚了，回座上，机子刚到时间，他捡上褂子：“右哥，待会打车回去吧，摩托车明个雨停了再来骑。”

        “嗯。”

        左惊知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径直往外走。

        “欸，你烟盒没带。”李旭一把抓上，自后面追上去，连烟盒带打火机一气塞进男生的衣兜，“你这人今天怎么回事？心情不好？一整天都没见你乐呵过，你不会也失恋了吧？”

        左惊知虚踹一脚：“滚一边去。”

        “你说你们一个两个都让我滚，真是的…”李旭突然神神秘秘地说，“你猜我刚看见了啥？”

        “要说就快说，别搞乱七八糟的。”

        “白婷你知道吧？就之前隔三差五死缠烂打那个女生，还要约你看电影来。”

        左惊知应了声，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你这人…”李旭不指望能从他这得到什么回应，后面一气说完，“她好像跟徐澜有什么牵扯，刚一人在厕所那哭呢。我是听说那么一嘴，有次徐澜喝多了，跟她…那个啥，幸亏你压根没鸟她。”

        其实这种事在职高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并不少见，不过约一炮，图个新鲜刺激而已。

        李旭问他：“你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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