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捉影

洛箐听见了摩托的引擎声，一回头就看见了小外卖已经靠停在了他的身后。

        依然一身黑衣，然而，比起平时敲门的小外卖，他身上还多了件橙色的外卖员马甲，一顶灰色的头盔。

        洛箐特意离路灯远一些，往马路边上站了站，这样影子能看起来淡一点。

        他刚打算抬起手冲着小外卖摆摆手，却看见地上的影子依旧没消停，他还是把两只手背到了后面。

        洛箐顶着一张初夏晚风微袭的笑脸，嘴角轻轻扬起，大大方方地打着招呼：“外卖小哥，这么巧呢？你这是送餐路上？”

        小外卖只低头摘了头盔的工夫，洛箐就注意到了影子在悄悄扭捏着，好像是在躲着眼前的小外卖，竟然逆着光，到了他身后去了。

        这种影子让谁看见都诡异，竟然往光源方向延伸起来。

        洛箐没办法，只好又往小外卖身边靠近了些，或许这样能尽量让小外卖注意不到影子。

        “不是。”

        凌宇枫声音低沉，已经把头盔摘了下来，没换上鸭舌帽。帽子和头盔都被他丢在车筐里。

        不是？洛箐又以为是听错了。

        他抬眼看了看帅气的小外卖，路灯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的难以让人质疑，他试探着轻声追问，“外卖小哥，你是说，你不是送餐路上？”

        “嗯。”

        “那、那你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洛箐问得不太有自信，毕竟昨晚这个时候，小外卖可是逃离火坑一样头都不回地往外跑。

        “是。”凌宇枫没有任何搪塞。

        路灯下，洛箐俨然已经忘了身后的影子了。

        因为眼前的小外卖气场远远强于诡异的影子，一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看着他，让洛箐忍不住倒退了半步。

        他讪讪笑笑，从头到脚打量了下小外卖，根本两手空空的，没有纸袋子，也没有餐盒。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惜字如金的人交流了，声音有些冰柔地问：“外卖小哥，你特意来找我干什么呀？”

        凌宇枫脸上的表情难得像个敬业的小外卖，他紧跟着往前上了一步，回应地严谨而郑重，说：“你昨晚不是问我，可不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啊？！”一向镇定自若的洛箐连看见诡异的影子都没喊出声过，可这一次，一下子没控制住，他惊讶地张嘴喊了出来。

        一瞬间，连马路对面的人都回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洛箐这才重新回了回神，抹了把额角上不曾有的汗，换了个声调，小声说：“哦？”

        “可以。”凌宇枫另一只脚也跟上了一步，两条大长腿并拢站直，离洛箐不过一尺的距离。

        洛箐抹过了额头的手没有放下来，他把手背贴在了嘴边上。

        一声“可以”，听起来不像许诺他们的恋爱起点，怎么有种“我可以吃了你”的那个“可以”的压迫感。

        此时，感受到了空前强大压力的其实不止一个洛箐，路灯上面已经多了几只灰雀，还外加一只两腿儿立着的老猫。

        “爷爷，要不，你下去拦一下吧。凌王，他这不是失控了吧？”小灰雀最是焦虑，根本站不住了，扑腾着翅膀绕着一只老雀一个劲儿的叽叽喳喳。

        “辉阙，你别嚷嚷。凌王在捉影抓妖。”老猫猫爪一伸，直接把小灰雀扑了下来。

        “捉影抓妖？老毛你什么意思？爷爷，你不是告诉我，影妖是老妖，不能跟他玩吗？怎么捉呢？”小灰雀左右看看不知道该问谁了。

        “没错，凌王在捉影。影妖是千年的妖了，想抓住他不容易，就连神界也拿他没办法，以前的老神甚至都怕他，躲着他。”老灰雀一直看着路灯下面的两个人，声音沉缓，似有无奈。

        “爷爷，具体是怎么捉啊？小时候你不是告诉我说，跟影妖玩儿会被影妖夺去心智么。天呀，凌哥会不会真失了心智啊。”小灰雀等不及了，拍着翅膀催着老雀继续讲方法。

        “辉阙，你安静会儿。妖王也是千岁，他自然比我们知道影妖的脾气。”老猫打断了小灰雀的叽叽喳喳。

        “老毛，这次，恐怕不容易，影妖已经跟那个洛箐玩了起来，他是奔着洛神来的。影妖神出鬼没的，两千岁的老神都奈何不了他。除非——”

        老雀顿了顿，一排雀一只猫都瞪着眼睛看着他。

        “除非，妖王能让自己跟洛箐身体紧密贴近，两个人互相念着彼此的名字，同时让彼此的影子完全重合……”

        “怎么可能？？”不等老灰雀说完，小灰雀已尖声鸟鸣。

        路灯下面

        洛箐不自觉间又后退了一步。

        他轻轻抖了抖长长的眼睫，眼帘下面一双桃花眸子有些左右飘移，他稳了稳神，笑笑说：“那个，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啊。看你这还是工作服呢，要不你先忙吧。”

        洛箐尽量给用他能想到的最不伤人的方式表达了一通，就差直接赶人走了。不过为了每天的热乎饭，他脸上依然荡漾着温暖的笑容。

        其实，心里却是比脚下的影子都急，各种阴影笼罩，早已冰霜一片：……还不走吗？就算交往，总不能我们现在开始约会吧。

        “我不忙。”凌宇枫又上前了一步，把他们之间刚刚空出来的距离重新填满了。

        甚至，凌宇枫没有再给他提问的时间，低磁的声音先开了口，“我叫凌宇枫，你呢？既然要交往我们应该知道彼此的名字。”

        洛箐就差喊出来了：等等！不不不，我们真的要交往吗？

        洛箐的脑子里惊讶的小声音一个个跟着冒了出来：宝子小哥啊。昨天就是情况有急，随口那么一说，你不是跑得很快的嘛。都过了时效了。怎么突然出现，反成了激进派了。

        然而，表面上洛箐还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学生，他略显惊讶地说：“凌宇枫，好名字呢。你一直给我送餐，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啊。”

        洛箐特意避开了交往这个话题，有些狡辩地把名字说地啰嗦起来：“我是洛箐。压尽人间竹叶青的竹头‘箐’。你知道是哪个字吗？”

        谁能想到，眼前的小外卖好像根本就是个情商捉急，没看出来他的推脱，紧跟着又是一句：“嗯。洛箐，那我们开始吧。”

        这——这、这然后呢？？洛箐抬起眼睛，眨了眨，可真是骑虎难下，躲也不是跑也不是。

        他不甘心地挑衅了句：“怎么算开始？”

        “你闭上眼睛，我教你。”小外卖的声音低磁回荡，很好听，洛箐觉得心里一乱，人要醉了。

        然而，理智尚存。

        虽然他有些分不清，眼下，躲开影子，和躲开这个小外卖，哪个更要命？哪个更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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