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又过了两日，周彩圆正用早膳的时候，夏秋忽然来报，神色有些惊慌的样子。

        放下筷子，她笑着问：“又怎么了？”

        喜秋定了定神，轻声回答道：“主子，皇上下旨，昭纯宫那位降为昭容了”

        此话一出，赵嬷嬷和其他几人脸上也微微变色。本以为皇上那日只处罚了陆氏并未提及妍昭容，应当是对她心里还存了几分怜惜，毕竟，究其根本，龙胎出事是与她那时的嚣张跋扈脱不了干系的。

        “这都两日过去了，皇上怎么忽的想起来惩罚妍昭容了？”赵嬷嬷疑惑的问，又有些紧张的对周彩圆道：“若皇上真的对那孩子这样看重，那主子，我们的布置”

        “继续便是。”周彩圆淡淡的道。

        “是。”赵嬷嬷还是恭顺的答应了下来。这些相处的日子，足够让她明白，自己现在的这位主子，是个心里头有主意的人，而这种人，她这种奴仆可以从旁提醒，却不能真的干涉对方的决定。赵嬷嬷在宫中呆了几十年，这种道理，是懂的。

        周彩圆才不会傻到认为封翌真的有多么看重那个孩子，她太了解他了。

        后宫中的女人、孩子，于他而言，不过如同自己豢养的阿猫阿狗一般，有了心思就逗一逗，没心思就可以十天半个月不来后宫一趟，任由这些女人为了他那手指缝里露出的一点宠爱打出狗脑子也懒得管。

        他是皇帝，后宫就在他的鼓掌之中。

        只要他想，妍昭容的孩子，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没了。

        说到底只是因为他不在乎罢了。

        一个家世低微、靠着他的宠爱而活的女人自然是可以生下他的孩子的，因为好掌控，但也因为妍昭容的家世低微，所以他并不怎么在乎那个孩子究竟能不能生下来。毕竟这样的孩子，只要他想，日后多的是。

        更何况他现在还年轻，满脑子都是江山伟业，哪有功夫将心思放上一分在这小小的后宫之中呢？

        至于给妍昭容降位分这件事，周彩圆心中有数。应当是自己派人打点冷宫宫人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封翌多疑，自然会因此怀疑是否是她出手指使陆平儿对妍昭容下手，但他应该很快会打消这个念头。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觉得“不值”罢了。

        周彩圆作为镇西候府的嫡出小姐，若是目光如此短浅善妒也太过辱没她的身份了。当然，若是周彩圆真的是幕后黑手，那对他来说倒更是省心，毕竟一个愚蠢的女人要比一个聪慧的女人好掌控的多。

        而给妍昭容降位也不过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手段罢了，甚至，如果他对镇西候府更重视一点的话应当不止这点手段吧？

        周彩圆想的明白，再有万般可能，都不会是皇帝突然心血来潮起了怜子之心的那一种。

        但，这些事情也只有寥寥数人能想通，后宫中更多的人则都会跟赵嬷嬷一个心思。

        用完早膳没多久，庄罗书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就匆匆赶来了重华宫。

        周彩圆让她进来，心里却有一丝欣慰，果然是以才谋出众的“庄贤妃”，虽然之前还十分稚嫩，但这时候却还能坐得住，只叫一个算不上心腹的小宫女出来表示询问，看来也是对皇帝的性子心中有了些揣测。

        一句“一切照旧”打发了小宫女回去，周彩圆心情还算不错的叫人拿了自己还未做完的绣品来，同喜春几个一边做绣活一边打趣交谈。

        次日一早请安，皇后的暖阁中自然又少了两个位置，庄罗书也低着眉坐到了最后头的位置去。

        不过好在她之前本就低调，如今倒也没几个高位妃子再有心思理她了，包括和妃，此时也懒得投入过多的关注。

        倒是在后头坐着的一些年长的低位妃嫔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三四，对于这些人的挑衅，庄罗书更是不怎么在意，只笑笑也不肯接茬，那些人见她这样，只好悻悻的转过头去。

        后宫又没了一个孩子，皇后的心情也不大好。

        皇上登基这么些年，后宫中这么多女人，能怀上的少，能生下来的更是没有几个，生下来还能养的活的，则一个都没有！

        虽然皇上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但皇后心中还是十分烦闷。为皇家绵延子嗣本就是她的职责，据说现在朝中已经有人上表质疑是否是因为她的善妒，想要诞下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嫡子所以才不允许宫妃们生育！

        可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个心思，她更在意的却是皇上对这种言论的态度！

        不承认、不否认，全部留中不发却又不制止言论的传播，他的表现也让她偶尔会怀疑，难道皇帝真的是想要一个身份贵重的嫡子？

        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若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只每月初一十五来她的凤仪宫中，只肯给她皇后应有的体面，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轻叹一声，看着底下一对莺莺燕燕娇声带刺儿的唇枪舌战，皇后只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掩去眼中的厌烦，她让下面的人都回去，又说最近不知道为何天气又开始寒凉，就免了这几日的请安。

        周彩圆对此自然是无所谓，自打重生以来，她是真的厌了每日同那些表里不一的女人斗心眼子，能不去掺和她们那些破事自然是好，天冷时窝在暖融融的宫中也算是快活。

        又过了五六日，皇帝一直没来重华宫，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喜春几个倒也没表现出心急来。周彩圆更是不担心，左右那位不过是因为陆平儿的事心中对她还有几分怀疑而不想见她罢了，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的家世在那里摆着，只要皇帝还要用她周家，最后还不得是乖乖到她宫里来。

        见小宫女彩碧又往碳笼内放了两块银霜炭，周彩圆立刻开口阻止道：“唉！别放了，我觉着方才的温度正合适呢！”

        “是。”彩碧忙停了手，说完就要退出去。

        周彩圆却想到了什么似的叫住了她，问道：“昨日我叫你送去庄答应那里的碳送去了吗？”

        “奴婢早早的就送去了！”彩碧老老实实地答道：“按照您说的，多一半的银霜碳送去了曹嫔娘娘那里，少一半的送去了庄答应房内，上头都用了普通的黑炭做了掩饰。”

        “那就好。”周彩圆闻言轻轻颔首。

        等到彩碧出去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喜春喜秋和赵嬷嬷几个亲近的。

        这时喜春才气鼓鼓的开口道：“主子何必对她那么好？那银霜炭可是珍贵着呢！就算这时候送来的多，那也可以留着今年冬天来了用啊？主子要是想接济她，给些黑炭不就好了？”

        “你呀！”周彩圆好笑的瞪了她一眼，知道她还在为了之前庄罗书与她拉开关系的举动而感到不平。

        赵嬷嬷也含笑道：“不过一些炭火罢了，既然已经是主子的人了，自然要对她好些才行，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

        “可，她现在那个样子，到底怎么才能帮得上主子啊？！”喜春依旧觉得有点不值得。

        “无论什么人，总是有她存在的意义的，”周彩圆低头给手中的绣品收尾，笑着道：“她自然有能帮上我的地方。”不然之前我也不会那么费尽心思的进行拉拢了。

        话说，再过上几日，也差不多该见见她，把找人的事情早早托付出去才好。

        “好了！”用小剪子将线头减掉，周彩圆捧着这几日好容易完成的东西宣布道。

        这时喜春也懒得想庄罗书的事情了，伸手拿过周彩圆膝盖上的绷子和箩筐，好奇的看着她手中的那块绣好了的布问道：“主子这是要做香囊？上面的是虎狮？好威武啊！”

        喜秋凑过来看了也道：“主子的绣工进步可真大！”

        那可不是？深宫寂寞，她好歹也是断断续续绣了十年来打发时间呢！自然要比出阁之前有长进的多！

        赵嬷嬷倒是调侃道：“狮虎象征威武勇猛、又有驱邪保平安的寓意，一般为男子所佩，主子这是要做个香囊送给皇上？”

        周彩圆闻言却只是笑了笑。一般为男子所配，宫中的完整男人可只有一位，那自然只能给他了。

        “快去帮我挑选香料，就挑辟芷、秋兰那些！”周彩圆吩咐道：“嬷嬷帮我取大剪子来，现在开始做，到了半下午就能给送去太极殿了！”

        众人闻言皆是无所不应，快活的开始忙碌起来了。

        周彩圆做的熟练，封翌午睡刚起，这做好的香囊就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封翌更衣完毕，阻止了宫女的继续装饰，饶有兴趣的拿起赵德用托盘捧着的香囊捏捏看看。

        “这时宁美人亲自做的？她的绣工倒是不错！”

        他能闻到香囊所散发出来的味道，有些熟悉，略一思索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周彩圆身上常有的那股香味儿吗？

        封翌失笑道：“她倒是还有几分心机！”

        话虽这样说，但捧着托盘的赵德可没从中听出分毫的不喜，反而还带着几分愉悦之情。

        明明是柔和、淡然的清香，此刻却勾的皇帝有些心痒。

        皇帝就是皇帝，既然来了兴致那就绝不会委屈自己，当下就对还守在一边的宫女道：“还不快给朕把这个挂上！”

        赵德低着头想到，看来今晚又得跑远路了，等会子还是叫徒弟去知会一声，叫那些抬轿子的穿双好鞋，算是卖个人情。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宫中的其他人也没能想到。

        封翌晚上并没有翻周彩圆的牌子，而是去了梧桐阁刘贵人那里，但与此同时，重华宫接到圣旨。

        皇帝晋了周彩圆为，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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