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深秋时节，阳光里都是丰收的气息，忽地和风吹过树梢便洒落一地金黄。

        城西的李记书铺前熙来攘往，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

        说书先生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胡子：“咱们今日接着来讲将军之女和侯府世子的故事啊。”

        “话说自小言被世子拿金铃子吓得那是花容失色之后啊，她就一直牟足了劲，等着什么时候能再报这一吓之仇呢，一连等了许多天，这机会啊——果然就来了。”

        他说着故意停顿了下，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才又接着道：“世子前去京都最大的酒楼，为了买一道最新推出的名菜，不过这菜啊只有一道，想要得到它可不容易……”

        老先生说的眉飞色舞，底下的看客也随着他的话时而皱眉时而大笑。

        “……就在世子备受众人夸捧之时，一道清丽的女声忽然击碎了他的得意，小言一诗定成败，引得众人那是频频鼓掌叫好！而世子见到了自己的老冤家，亦是脸黑如锅底。”

        “然而，就在他想为自己扳回一局的时候，小言又开口了，说是忽然想起，这道菜啊其中有一种食材，世子这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宜多食。”

        “哈哈哈，我就知道，有世子的地方就有宴姑娘！”

        说书先生闻言胡子一翘：“什么宴姑娘？人家叫小言。”

        “老头你少装了，这说的不就是宴姑娘和宋世子吗？哈哈哈……”

        旁边立马有人用手肘撞了撞他：“诶，新来的吧？咱李记书铺的规矩，看破不说破懂不懂？”

        说书的先生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接着开口：“这小言呐可不仅仅只满足于此，你们不妨猜猜看，她还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好学的如同学堂里的稚童。

        老先生嘿嘿一笑：“她唤来酒楼里的小厮，给血气方刚的世子送了一碗——肉苁蓉羊肉粥！”

        “这是何意？”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时，突然有人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书中记载，肉苁蓉羊肉粥有补肾助阳的作用！”

        “原来如此，我突然有点同情世子了哈哈哈……！”

        “小言这招可当真够损啊！”

        ……

        众人讨论之际，有人问出了关键的问题：“那然后呢？世子是如何应对的？”

        人们于是也一下子反应过来，纷纷问：“是啊，然后呢？世子做了什么？”

        “然后？”说书先生闻言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笑得意味深长，“然后，就还请各位买我们最新一册的《冤家路窄，风流世子俏千金》，去了解后续发展喽。”

        “咦——”人们再次异口同声。

        却仍旧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站起身挤进抢购话本的人潮中。

        定远将军府。

        宴允融差人将那口出狂言的鹦鹉送去了专门的训鸟师手上好好地接受教育，誓要还某人一份大礼。

        此时正身心俱疲地双手支着下巴趴在亭中的桌案上，侍女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小姐！新的话本出来了！”

        “真的？”宴允融闻言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书，“松花可以啊，很积极嘛。”

        “嘿嘿，那当然，这书可与小姐息息相关！”

        说来也是奇怪，城西的李记书铺不知怎的忽然热衷于写宴允融和宋衔川的话本，写的还八九不离十，也不知背后的作者到底是谁。

        更奇怪的是这话本竟然还十分受欢迎，书铺的生意从此一骑绝尘，李记书铺也声名鹊起。

        宴允融随意地翻着手里的书，一边抬头调笑道：“你说这话本究竟是谁写的？每回都能将我与宋衔川的那些事弄得明明白白。”

        其实她倒不太在意背后作者的这种行为，反正写的也基本都是事实。

        尤其宋衔川对此格外反感，那她就偏要支持！

        松花皱着眉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书铺只有一位掌柜和白胡子说书先生，每每打听这两人都是半点风声也不肯透露。”

        宴允融点了点头：“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的如此清楚，定是我身边亲近的人。”

        她说着突然抬起头：“松花，老实说，不会是你写的吧？”

        “小姐？！”

        正津津有味看着话本的小丫头闻言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您也太看得起奴婢了，我若是有这样的文采，定巴不得昭告天下才好，哪里会藏着掖着。”

        宴允融想了想觉得也是，正好另一位姑娘端着果盘走了进来，便立马又将目标瞄准了她：“春水~”

        “快坦白吧，这话本其实是你写的对不对？”

        着绿袄的少女将果盘放下，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小姐，奴婢若是写才不会这般实诚，肯定要向着小姐，将那宋世子写得人人厌弃才好。”

        宴允融大失所望，又趴在了桌上：“那到底是谁写的嘛？我虽不介意，可还是很好奇啊。”

        刚练完剑回来的江遥听见这一句，微微顿了顿，才又迈步走过去：“师姐。”

        松花和春水朝他福了福身子：“小公子。”

        “阿遥回来啦。”

        宴允融看见他立马抬起头，笑：“快坐快坐，来喝些水。”

        复又想起了什么，歪了歪脑袋：“唔，对了，你下午可有时间？沈姐姐邀我们一道去陪她说话呢。”

        江遥想了想，点头：“好啊，顺便带上师娘做的松子百合酥，沈姐姐最是喜欢这个了。”

        “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我等会便去同爹爹和阿娘说！”宴允融笑得很是开心，眸子都是亮晶晶的。

        沈阁老老年丧子，就留下了一个女儿沈长云，沈家家风本就严正，自此之后沈阁老对这唯一的孙女更是管教地愈加严格了起来。

        是以沈长云平日里根本不能随意出府，还是面对她这几个自幼一同长大的玩伴，沈阁老才会不时宽容几分。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后，两人便坐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不多时，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沈府的门前。

        府里的小厮一早便得了信儿，此时见定远将军府的人到了立马就笑着上前将人迎入府内。

        “沈姐姐！”

        少女脆生生的嗓音传过来。

        廊下着缥碧色衣裙的女子闻声抬头，青绿的耳坠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晃，看过来的一张脸上满是温柔沉静的笑意。

        跟在身后的江遥亦唤：“沈姐姐。”

        说着放下手中精致的小木盒：“这是师娘亲手做的松子百合酥，特意带给你的。”

        沈长云牵住了小跑过来的宴允融，眉目温婉地笑了笑：“阿遥果然贴心，我便想着夫人的手艺呢，代我多谢夫人。”

        “沈姐姐同我们还客气什么。”宴允融拉着她坐下，“阿娘没事就喜欢做这些，你不知道府中的点心都快堆不下了，还要劳烦沈姐姐帮我们分担呢。”

        江遥也点头附和：“做点心实在是师娘平生的一大爱好，就是可惜师姐半点也没继承。”

        “你竟敢嫌弃我？”少女娇喝一声掐住他的脸。

        几人顿时笑成一团。

        直到——转角处出现了个一身黑色劲装，嘴里还咬着根草的少年郎。

        “宋衔川？！”

        “宴允融？！”

        素来水火不容的两人登时变了脸色，最后齐齐将目光转向了沈长云。

        “沈姐姐，为何他也来了？”

        “长云，你怎不告诉我她也要来？”

        沈长云：……

        “你们先坐下，我是故意将你们都唤来的。”

        她一阵头疼：“前几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这才消停了多久怎么又闹起来了？宋大哥，允融，你们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几人中沈长云的年纪排在第二，向来是充当和事佬的角色，每每宴允融和宋衔川矛盾加剧就又得靠她调和，否则这四人的关系怕是早就分崩离析了。

        宋衔川冷哼一声：“她像是能好好说话的人吗？我对她只有四个字，无话可说。”

        “我不能好好说话？”宴允融当即就被气到了，恶狠狠地瞪他，“分明是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呵，宴允融，你看看长云再看看你自己，你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被点名的人也毫不客气地冷笑：“是啊，沈姐姐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大家闺秀，但我们沈姐姐才瞧不上你，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胡说什么？”

        “不是，你说谁是癞□□？”

        宋衔川一下子有些抓不住重点。

        宴允融顿时占了上风：“哎呀，我又不曾指名道姓，宋世子自己要对号入座怨得了谁？”

        “宴允融！”

        “大呼小叫什么？这可不是你家！”

        宋衔川：“胡搅蛮缠！”

        宴允融：“小肚鸡肠！“

        两人骂着骂着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打起来，旁观的另外两位不得不上前。

        江遥挡住宋衔川：“宋大哥，消消气，你就让着点师姐嘛。”

        沈长云拉住宴允融：“好啦快别吵了，若是等会祖父回来听见了可不好。”

        果然，一提起沈阁老张牙舞爪的姑娘瞬间就熄了气焰，秀气的眉头一皱：“我都忘了……沈姐姐，你可千万别让沈爷爷他知道，不然我定得遭殃。”

        沈阁老素来严厉，又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宴允融对他一向敬畏。

        “师姐放心吧，沈姐姐哪次不护着你？”江遥一把按住了还想吵架的某人，对着宴允融笑得一脸灿烂。

        沈长云不禁失笑，垂眸给几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我不常出门，如今好不容易能见到你们，可别再只顾着斗嘴却将我晾在一边了。”

        宴允融闻言立马抱住她的胳膊：“沈姐姐我错了，我再不敢让你受委屈了！”

        其实沈长云如今也不过才十六岁，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只因被养成了那么一副老成的性子便总叫人容易忘了她也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花言巧语。”宋衔川一声轻哼。

        宴允融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不待她开口，江遥已经一把拉起了宋衔川：“好啊，竟又敢骂师姐，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着两人便走去了外边的空地上切磋。

        宴允融当即笑倒在沈长云怀里，伸出手指向外面，问：“沈姐姐你看，他们俩像不像黑白无常？”

        可不就像吗，一个黑衣如墨，一个白衣胜雪。

        沈长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扬了扬唇，只是眼底却划过了几分不明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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