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虽然答应了顾向北，但第二天一直到九点一刻，陆知南还坐在教室里对着一套化学卷子死磕。

        班里早没人了，从早读完顾梁过来让参加篮球赛的人先进场热身之后，班里的男生就趁机走了大半。到了第一节课下课，也就是差不多八点的时候，另一半也偷摸溜了。到了八点半，那几乎没人了，连女生也跑了个精光。最后就只剩下陆知南，跟个空巢老人似的，守着空空如也的教室。

        九点十七分，陆知南坚持做完最后一道题，看了眼时间，收拾好东西往球场走。

        二中此次春运会的阵仗弄得挺大，从出了教学楼开始，就随处可见飘扬的彩旗和号召同学们努力拼搏的条幅标语。

        左一句：顽强奋斗，无悔青春。

        右一句：赢的路上，我不认输。

        广播里还有人念着激励奋进的稿子，声声铿锵字字珠玑，反正营造出的氛围，使得既便如陆知南这样，对运动没有丝毫热爱甚至有些排斥的人，都心生一种强烈的紧迫感，路都走得比平时快。

        这是陆知南第二次踏入学校的室内篮球场。

        第一次是和顾向北pk打架那次。

        但跟上次的空无一人不同，一进门，陆知南就被场内人山人海的景象吓住了。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看球。

        估计除了高二各班，不少高一年级的也跑来围观了，把偌大的场馆挤得水泄不通。

        今天是春运会的第一天，只安排了篮球赛，还是淘汰赛。一共十二场，分四个场地举行，上楼的时候陆知南看了眼贴在楼下的比赛安排，他们班这场的对战方是三班。

        说到篮球，陆知南一直提不起多大兴趣，所以也没太关心过其他几个班的水平，六班的他当然也不知道，他来这里，完全是因为顾向北。

        要不是昨天答应了顾向北要来看，他这会儿宁愿待在教室里刷卷子。

        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陆知南四下扫量了眼，都不用他特意找，一眼就能看到身穿白色球衣的顾向北。

        整个场馆，他无疑是最抢眼的那一个，高挑的身量外加大长腿，跟个花孔雀一样满场跑，球被他轻松带到篮下，猛地跃起，投出。

        “嘭”的一声。

        球进了。

        “哗……”尖叫声呐喊声四起，人声鼎沸。

        “牛逼，北哥牛逼，六班牛逼！”

        “加油加油，六班加油，战无不胜，所向无敌！！！！”

        六班女生还弄了啦啦队，李锐丹领头，几个人穿着统一的应援服，在场边挥着彩球大声的呐喊助威。

        现场气氛热烈的让人有些热血沸腾。

        总站在门口堵着门也不是事，陆知南往里挪了几步，人太多了，座位早被占没了。放眼望去，周边全是举着手机兴奋观战的人群。

        挤在人群中连身都没法转的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好，陆知南又耐着性子四下扫量了番，最后终于在观众席最侧面的角落让他找到一个空位。

        可能由于太偏，视野也不怎么好，那里的观众人数并没有门口这么夸张。

        陆知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朝那边挤了过去。

        空位在最里侧，外面坐了两个女生，但这会儿也没坐，都站着，兴奋的举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些什么。

        陆知南想要进去，就只能请女生让开。

        他犹豫了下，礼貌的冲站在最外面的女生轻声说道：“你好，麻烦能让一让吗？”

        说第一遍，女生没反应。

        “你好，麻烦能让一让吗？”

        第二遍，女生回头瞥了他一眼，很快又转了回去。

        陆知南：“……”

        他想直接走人了。

        可就在他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那女生又猛地回过头，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用手捂住了嘴。

        “陆……陆……”女生一边陆一边用抓着手机的胳膊死命怼身边的同伴。

        同伴还举着手机拍得正认真，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录什么录？别碰我，镜头都给你碰晃了。”

        “陆……陆知南！”女生终于把陆知南的名字说全了。

        同伴愣了下，倏然回头，之后静默的看了陆知南三秒，做了跟女生同样的动作。

        “唔……真是他，真是陆知南。”

        之前那女生拼命点头。

        看这样子，进去有戏了？

        “请问能让一让吗？”陆知南再次说道。

        这回，那俩女生跟躲什么似的，蓦地侧过身。

        “谢谢。”陆知南礼貌的点了点头，走过去在空位上坐了下来。

        球场上的对战仍在激烈的进行着，那俩女生却已经完全忘了场上的事了，手机被她们紧紧握在手里，两个人四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知南。

        不用回头，陆知南也能感受到那种被人死盯着，恨不能粘在他脸上的目光。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挤在门口呢，至少那边人多，离球场又近，都只顾着伸头看球了，没人有功夫注意到他。

        盯了足有五分钟之后，俩女生可能也意识到这样做有些不礼貌，便陆续收了目光，转而将手机偷偷对准了陆知南。

        “太难得了，学神坐我身边看球，我要发个朋友圈。”其中一个女生小声说。

        “我也发我也发。”

        陆知南：“……”

        这样还不如一直盯着他呢。

        他有些无语的看了两人一眼，但又做不到真的起身离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俩女生对着他遮遮掩掩的一顿猛拍。

        好在，这样尴尬的情形没能持续太久，顾向北再一次进球了。

        “哇……”观众席又爆发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

        “牛逼！42：11了，顾向北这会儿都进八个球了，所向无敌啊我草，六班这次赢定了。”

        前面几个男生关注的是比赛本身，而女生则不然，同样是欢呼，女生喊的内容却是：“帅啊，好帅，太帅了！”

        “啊啊啊，我要疯了，顾向北，我爱死你了啊啊啊……”

        爱？

        听到这个字，陆知南神色不悦地扫了那名喊叫的女生一眼。

        爱一个人这么容易吗？

        因为一场球？几个帅气漂亮的动作？

        这样的爱，何其肤浅！

        当然，他明白女生的意思。

        她们嘴里的爱，只不过是激动情绪的一种宣泄方式。有点类似“我草，牛逼”之类的粗口，随口喊喊而已，并不能当真。

        可不知为什么，道理他都懂，心里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或许因为在陆知南看来，爱是一个很神圣的字。

        它不仅代表了一种情感，更是一种责任和态度。

        从小，因为出身的关系，陆知南没少遭受身边人的谩骂和欺凌。很多人明里暗里的嘲讽他，说他是私生子，野种，外面女人生的见不得光的孩子……

        很小的时候他不懂，有时被人欺负狠了，也会怼回去，说自己不是野种，自己有妈妈，爸爸爱他，也爱妈妈。

        那时候，“爱”这个字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他紧紧的抓着它，把它当成维护自己唯一的武器，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是正当且合理的。

        可随着年龄增长，他越来越深刻的明白，自己当年企图用爱来标榜自己存在正当性的行为有多可笑。

        爱么？

        爱怎么会抛弃？

        怎么会转娶她人？

        说白了，他不过是两个不负责任的成年人在激情冲动之下创造出的殉葬品罢了。

        哪怕直到现在，从外婆口中了解了母亲的为人和一些往事，他对这个结论仍深信不疑。

        一切不负责任的冲动都是罪恶。

        所以他不会轻易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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