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突变故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冯吴凌几乎和陈雯颖形影不离。毕竟一天三顿饭都在一起吃，自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

        没想到第一个找上来的，竟然是陈雯颖的班主任张老师。

        张老师是语文老师，冯吴凌当初参加的作文比赛就是由这位张老师带队，虽然两人当时没有太多交流，但事后张老师也曾在记者采访的时候称赞她写文字“有灵气”，“很温暖”，因此她对这位老师的印象一直很好。

        “笃笃。”

        “请进。”

        冯吴凌轻手轻脚推开门，办公室的木门“嘎吱——”一声，原本背对着门口坐的女老师转身看向她。

        “吴凌，来了，过来坐。”看见她，张老师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她招招手，把冯吴凌叫过去。

        “张老师好。”

        冯吴凌走过去，拉开张老师对面的凳子坐下。

        “上次作文比赛咱们就见过了。听王老师说，你的作文成绩一直不错，可语文总成绩却总到不了第一名，是不是有点儿辜负了这么好的作文成绩啊。”张老师笑着调侃她。

        “我的阅读理解不太好，每次都会扣掉不少分数。”冯吴凌有点不好意思。

        “你们这些作文好的孩子多数都存在阅读理解分数低的问题，其实不是能力不足，是你们没有真正理解什么叫应试教育。有时候应试教育就是有点死板的，不能只靠自己的想法去做题，尤其是阅读理解。”张老师从桌子上拿了一本书递给她，“这本咱们学校冯老师写的书，她可是中考方面的高级教师，尤其擅长指导提高阅读理解模块，你拿回去看看，说不定会对你有帮助。”

        冯吴凌惊喜地接过书：“谢谢老师。”

        “对了，听说你最近和我们班的陈雯颖走得很近？”张老师自然地问。

        果然，就知道目的还是想问她关于陈雯颖的事。

        冯吴凌深吸一口气：“老师您放心，我和陈雯颖交朋友，一定不会影响自己的学习成绩。”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老师摆了摆手，“我也不反对你和陈雯颖做朋友，反而我和其他几个老师都希望你能够带她走回正道。今天找你来，也是想对你说，如果你在这个过程中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她打开刚才那本书，在扉页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上的事都可以找我。”

        “……谢谢老师。”

        冯吴凌看着张老师，鼻头微微发酸。

        如果说刚才的感谢只是一名学生出于对老师的感恩于尊敬，现在的她就是真心实意想要对这位老师说句“谢谢”。

        “不过。”张老师把脸沉了下来，作严肃状，“老师不反对你们交朋友，但我也可是和你们王老师保证过了，你自己的学习绝对不能放松。下周的月考，还有这学期的期末考试，你的成绩最好不要下滑，知道吗？”

        “是。”冯吴凌抿嘴点头，瞪大了眼睛，“我一定好好学习，帮助同学！”

        和张老师谈过之后，冯吴凌和陈雯颖交往起来更有了底气，她逢人就说陈雯颖是自己朋友，就是希望那些“坏学生”能够离陈雯颖远一点，而其他同学也屏除对她的偏见，愿意伸出手接受她。

        而且随着这段时间和陈雯颖接触，对她的家庭背景也了解了一些，越发地发现陈雯颖真是命途多舛。她父母去世得早，一直住在姑姑家里。而她姑姑和姑父也常年在外地打工，家里还有个十岁的弟弟，请了个阿姨照顾着，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为了不增加这个家庭的负担，陈雯颖只能在酒吧里打工，给自己赚生活费。可是酒吧里鱼龙混杂，陈雯颖刚开始也不会左右逢源，只能花钱给自己买平安，几个月下来，也攒不下什么钱。

        冯吴凌本来想帮她找个其他工作，可学校里没有勤工俭学，外面也不敢雇佣未满十六岁的童工，她左找右找也没找到。幸好她也了解到陈雯颖现在工作的酒吧是个清吧，老板虹姐是个正经人，酒吧里只有喝酒，服务员也只是端端酒，送送餐，没有其他迪厅和夜总会水那么深，于是对于陈雯颖在那工作，她也算是暂时接受了。

        而且最令她开心的是，上个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了，她依旧在班里的前十名，甚至语文成绩还比上次高了五分，这多亏了张老师给她的那本参考书。她还特地去初二八班打听了一下，陈雯颖的成绩也有了进步。虽然还是倒数十名之内，但不交白卷了，这至少代表她面对考试和学习没有了抵触情绪，态度比之前端正了很多。张老师也打电话告诉了她这个喜讯，两人都真心为陈雯颖即将走向正路而感到高兴。

        唯一让她头疼的，就是李飞燕一直不怎么喜欢陈雯颖。三人同进同出，一起吃饭，可两人却没什么话好说，冯吴凌有时候坐在两人中间，感觉就像一边一台冰箱似的，她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想说点什么也不知怎么开口，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转眼到了6月底，期末考试结束，冯吴凌走出考场，看到天边的夕阳，扬起嘴角。

        夕阳无限好。

        这个暑假她要去参加省重点高中的夏令营，如果能在夏令营取得好成绩，她就能在初三那年直接保送去长江省实验中学，而不用像其他同学那样为了中考没日没夜地学习。也就意味着，她会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帮陈雯颖辅导功课。她知道陈雯颖在学习上落后很多，也没有奢求她像自己这样考入重点高中，她已经研究了几个二类的高中，相信通过她们两个人共同努力，陈雯颖考上这些学校还是非常有希望的。

        此时对未来充满信心，志气满满的冯吴凌还不知道，眼前的晚霞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一抹瑰丽，她和陈雯颖的人生，即将面临天翻地覆的改变。

        很快，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冯吴凌不负众望考到了班里的第三名，李双燕也考了第六，从教室里出来的她藏不住笑，和李飞燕两人立刻上楼找陈雯颖，想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两人到了初二八班门口，正好八班的班会也刚结束，大家三三两两从教室里出来。

        因为这个学期经常来找陈雯颖，八班的人也都认识冯吴凌，看见她站在门口，有个女生好心上来告诉她。

        “你是来找陈雯颖的吧，她今天没来。”

        “没来？”冯吴凌纳闷，“为什么啊，是请假了吗？今天拿成绩啊，她都不来吗。”

        “嗨，她连考试都没参加，拿什么成绩啊。”那女生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冯吴凌和李飞燕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疑惑。

        冯吴凌朝教室里面看进去，发现班主任张老师还在讲台前收拾东西，于是连忙走进教室。

        “张老师。”她走到讲台边，“听说陈雯颖没参加期末考试，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张老师对她说，“陈雯颖的姑父去世了，学校考虑她的情况，就免了她参加期末考试。”

        “什么！”冯吴凌皱起眉头。

        考试那几天忙着复习没联系陈雯颖，竟然不知道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从教室里出来，冯吴凌对李飞燕说：“飞燕，我想去陈雯颖家看看，你和我一起去吧。”

        李飞燕虽然不喜欢陈雯颖，但如今她家里出了这么大变故，也不免对她产生几分可怜，便点了点头，答应了冯吴凌的请求。

        两人从路上的水果店买了一筐水果，还带了一束菊花，去了陈雯颖的家。

        陈雯颖家冯吴凌来过好几次，认得门，很轻松就找到了。

        门口放着两束白色的花，门上原来红色的福字也换成了黑色的奠字。

        冯吴凌按响门铃，等了几秒，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开门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穿着黑色的长袖针织衫和黑色长裤，身材瘦削，长发绾在脑后，脸色发黄，眼窝微微凹陷。

        看到是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女人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

        “你们是雯颖的同学？”

        “阿姨您好，我们是陈雯颖的朋友。”冯吴凌将手里的菊花和果篮递上前，“我们从陈雯颖的班主任那里听说这件事，就想过来看看她。”

        “先进来吧。”姑姑将冯吴凌和李飞燕迎进门，门口的一张木桌上放着一个男人的黑白照片，前面的香炉上插着三支香。

        冯吴凌和李飞燕站在照片前，朝着照片上的人深深三鞠躬。

        “不好意思，家里最近很乱，来不及收拾。”姑姑去放花篮和菊花，说。

        冯吴凌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朝四周看去。

        “阿姨，陈雯颖不在家吗？”

        “这几天家里来来往往人多不方便，她就去朋友那儿住了。”姑姑给两人递上两杯热水。

        朋友？

        除了她们俩，陈雯颖哪来的正经朋友？

        当然这话可不能在陈雯颖的姑姑面前说，冯吴凌和李飞燕对视一眼，都看穿了彼此心里的想法。

        “我之前听陈雯颖说过，您和叔叔都在外地打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叔叔怎么会走得这么突然呢？”冯吴凌斟酌片刻，开口问道。

        “唉——”

        姑姑叹了口气，“她姑父是搞建筑的，自己当工人干了几年，今年刚有点儿起色，自己带了个工程队，第一个单就接了个大公司的活。本来以为是大公司有保障，是个开门红，谁想到他们的安全设备根本就不达标，吊板材的钢丝断了，板材正好砸在他那台机器上……”说着，她的眼眶又有些发红。

        她吸吸鼻子，强行将眼泪逼回去，冲她们微微一笑，“算了，现在说这些你们也听不明白。”

        “那您以后有什么打算？”冯吴凌虽然不明白工地上的事，可她母亲不久前刚去世，这种亲人离世的痛苦她可以感同身受。

        “我和她姑父其实已经在申城买了房子，本来想等小旭上初中再接他过去，现在她姑父这么一走，我就打算等这边的事完了，就和小旭我们俩去申城住。至于这边的房子，当初买的时候大哥大嫂也给我们资助了不少，我准备就留给雯颖。明年雯颖就中考了，我和她班主任张老师商量过了，以雯颖现在的成绩，再努努力，能去二中。二中住校，到时候这个房子租出去，房租收回来就给雯颖当学费和生活费。”

        这样听起来，确实是很妥当的安排。

        只是不免又只剩下陈雯颖一个人，无亲无故，孤单地生活在这个城市。

        从陈雯颖家出来，李飞燕拍了拍冯吴凌的肩膀：“不用替她担心了，我看张老师和她姑姑把她安排得很好，她如果能考上二中，靠房租生活，也比她现在在酒吧要好得多。”

        提起酒吧，冯吴凌突然想起刚才陈雯颖姑姑说的话。

        “飞燕，刚才她姑姑说陈雯颖去了朋友家，她会不会这几天都在酒吧住啊？”

        “唔……有可能吧。”

        冯吴凌皱着眉头：“酒吧那种地方怎么能长住呢？”她左思右想，最后一跺脚，“不行，我得去把她找回来。”

        “哎！”

        李飞燕知道拦不住她，只能跟着她一起来到“虹点”。

        “什么，陈雯颖辞职了！”

        冯吴凌已经是“虹点”的“常客”了，里面的酒保和服务员她也都已经认识，“左飞，你别骗我，我知道她就住在这儿。”

        “我骗你干什么，她就是辞职了。”左飞扯着嘴角，“实不相瞒，过两天我也要走了。”

        “为什么，这里不是挺好的吗？”

        “这里虽然悠闲，但是赚得太少了。陈雯颖介绍我去洛斯特，那边赚得是这里十倍，傻子才不去呢。”左飞擦干净手里的玻璃杯，将抹布在手指上转了两圈，嗓子里还哼着歌，看出心情不错。

        “陈雯颖介绍你去洛斯特，那她也在那里？”

        “是啊。”左飞看了眼墙上的表，“洛斯特和我们这儿不一样，他们八点营业，你等到八点，就能去找她了——”他顿了一下，“不过我还是劝你们不要去找她，因为你们也进不去。”

        “为什么？”

        左飞从上到下扫了一圈两人，“就你们这两身校服，谁敢放你们进去？再说了，你们俩这，一看就是学生，脸太嫩了。”

        “切，我就不信我们进不去。”李飞燕一拍桌子，转头看着冯吴凌，“我们俩这就回去换衣服，是不是只要打扮得像成年人我们就能进去，那边不查身份证吧？”

        “身份证倒是不查，不过你们俩——如果能扮得差不多，我倒是能带你们进去。”左飞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八点是吧，等着。”

        李飞燕说完就拉着冯吴凌走出“虹点”。

        “等等！”

        冯吴凌拉住她，面露为难，“飞燕，你去哪找那种装扮？我家可没有那些衣服。”

        “我家也没有。”李飞燕挤挤眼，“可是陈雯颖有啊，我们只要对她姑姑说，是来帮她拿换洗衣服的不就行了。快走吧，要不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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