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小修）

祝流云双手按着她座椅两侧的扶手，欺近她，银色的长发倾泻而下，从他肩头落到了她胸口和掌心。顺滑轻软的发丝和他缭绕在她耳畔的气息一般，挠得人从肌肤一路痒到了心底。韩飞星一个激灵，双脚蹬地，连人带椅子往后蹿了一截。祝流云猝不及防，没能在她蹿出去之前按住座椅，椅子腿在地上蹭出刺耳的摩擦声，把她给彻底弄清醒了。

        开玩笑，祝流云就是长得再对她胃口，当年她“陨落”之前，他也才十五岁。她即使是十四五岁时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但养了祝流云至少十年，怎么也不可能把他当平辈看待，更不用说跟他这个未成年结修了。

        就算她当年没修完义务教育，但这点法律意识跟基本道德还是有的。

        韩飞星对此十分肯定。即使没有那时候的记忆，她也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有违伦常的事情。她正要义正辞严地反驳祝流云，忽然又想到一种可能性——祝流云脑子一贯不太正常，说不定他说的结修跟她想的不是一回事呢？

        她抱着侥幸心理，仰头问祝流云：“等会，跟你确认个事，你说的‘结修’到底是什么意思？”

        祝流云望着她，目光灼灼：“当然是，结为道侣，携手同心，永生永世不分离。”他一字一句地回答。

        好吧，看来她没有误解。韩飞星看他说得认真，也正色回答他：“那我一定没有与你结修。你不要以为我没那时候的记忆就可以随便哄骗。”

        祝流云目光闪动，还想骗她：“你只是忘了。”

        我信你个鬼！韩飞星哼笑一声，扔出杀手锏：“当年你最多十五岁，还没成年，如果我那时真与你结修，那你的师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败类！”相处这些天，她已经搞清楚了一点，祝流云不介意别人称呼他魔头，但他却十分在意他师父的名声。即使是她“诋毁”自己也能让他不舒服。

        果然，祝流云盯了她好一会，终于说了实话：“我们没有结修。”

        她就说嘛！她绝对不可能这么畜生！韩飞星才松口气，就见祝流云的目光又紧追了过来。他又一次按着座椅扶手圈住她，欺身上前，低头看着她道：“虽然没能结修，但师父曾经答应过我。若我过了二十岁冠礼之后心意不变，就会考虑与我结修。”

        祝流云说到这里，声音也暗淡了下来。“我一直期待那天，可没想到，师父根本没能等到我的冠礼。”

        他低低叹息了一声，看着韩飞星目光变得幽远了起来。

        韩飞星在他的目光中莫名地心虚了，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什么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一样。还有，祝流云你说话就好好说，靠那么近又是要干什么？

        她偏头躲开祝流云直白的目光，却又被他捏着下巴把脸正了回来。

        “师父，你不敢看我吗？”他抚着她的脸颊柔声说，“如今我寿数已近千岁，比师父许诺过的二十岁不知道大了多少，师父是不是也该兑现当初的诺言了？”

        韩飞星被迫直面他灼热的目光，气势一下子就弱了。她喵的，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当时她说什么冠礼以后再考虑，说不定是知道怎么穿回现代了，为了拖延时间随口定了个日子。只是没想到，虽然她成功跑了，可架不住徒弟太执着，居然又把她拽了回来。

        “那什么……”韩飞星看着祝流云期待的目光，再想到自己当年说的考虑结修恐怕只是敷衍他，不免有点心虚气短，讲话都磕巴了起来，“你、你看，我毕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们现在算是重新认识，也才不到三个月，都还不太熟悉……我是说，这种事总得熟悉了才好考虑对吧？”

        祝流云看着她，带着点淡淡的似乎高深莫测的微笑，直把韩飞星看得后背发毛了，他才终于想通了似的朝她一笑：“说得也是，师父现在就陪在我身边，结修也不急于一时。待我们熟悉以后再商量也不迟。”

        “是啊，是……诶？”不对啊！韩飞星刚要点头，忽然发现不对，他们最开始是在谈什么事来着？怎么说着说着变成讨论结修了呢？她是不是被祝流云带坑里去了？

        韩飞星还在怔忪时，祝流云已经执起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干嘛？”韩飞星下意识地问。

        “出去转转。”祝流云说着又是一笑，“顺便熟悉一下我。”

        韩飞星捂脸，这回是真跳坑里了。

        祝流云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她只能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屋外走去。好在现在她有了修为，已经不再怕他冰凉的手。

        出门后，韩飞星发现他们是住在一个带园林的大院子里。园林看着不小，韩飞星懒得亲自逛，干脆直接放开神识，朝园林铺开来去，神识外放的另一好处就是可以多角度全方位的赏景。韩飞星很喜欢这个功能，唯一遗憾的是她只能看，不能录像。

        园林设计还算精巧，但仙凡有别，这园子跟渡魔山上的豪宅以及大衍宗的花园比起来到底逊色许多。韩飞星看了一会就失了兴趣。这时候神魂突然却微微作痛，她只觉得脑门一凉，外放的神识就被祝流云拍了回去。

        “神识收回去，别随便外放。这里不是你的小洞天。”他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听起来这里可能不够太平？韩飞星顿时警惕起来，问祝流云：“有危险？”

        “没有。只是有几只讨厌人的虫子。”不是对着她，祝流云表情又恢复了冷淡。

        两人这会刚好走到院子门口，透过院门，韩飞星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四个妙龄少女，她们在门口团团转着，似乎想进来，但又找不到入口。眼见着他俩从院内踏出，那四人仿佛才突然看到他们似的，欢喜地迎上来，朝他俩福了一福。

        领头的那个刚想说话，祝流云已经拉着韩飞星越过她们径直往前院走去。

        “仙人！”领头侍女不由急走几步追了上来，跟在他俩后面边走边说：“仙人请留步！”

        祝流云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没开口，那侍女已经主动介绍起来。“老爷派我们四人来服侍仙人，仙人要去往何处，不如由我们来引路？”

        韩飞星扫了眼那四名女子，各个容貌上乘，年龄都在十七八左右，真是鲜嫩动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又看了眼祝流云，却见祝流云不看那几个女人却在看她。

        干嘛？怕她吃醋？这个真不会。韩飞星心里想着，但不敢说出口。

        只听祝流云小声说了句：“算了。”而后对那四人说，“哪来的滚哪去，别跟着我。”说罢扯着韩飞星又要走。

        那四名少女却不肯放弃，不但没走，还跟紧了些。

        祝流云皱眉，再次停了下来。

        韩飞星心道不好，忙开口轰那四人走开：“你们怎么回事？说了不要跟着，听不懂吗？”边说边用余光瞄着祝流云。心道这几人还真不怕死，不知道她们跟着的“仙人”是正经魔头。

        可那四人却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只看着祝流云。

        韩飞星还未品出不对，就见祝流云忽然伸手往那四人伸手一抓。四名少女几乎是瞬间就被冻成了冰块。祝流云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把紧握的手在韩飞星眼前摊开。

        韩飞星低头一看，只见他手掌心里躺着四只带着血丝和黏液仍在蠕动着的“眼球”。在她低头看时，四只“眼球”几乎是同时转动，一齐锁定了她。韩飞星心里一凛，没来得及害怕，就听祝流云说：“师父，我知道你不愿意伤害凡人。不过她们现在已经不能算人了。”

        他说着，那四只“眼球”陡然在他掌心中化成一片粉末。

        而那四名少女在他“解冻”之后，纷纷倒地而亡。一些带着腐臭气味的液体从她们的七窍流出，突如其来的腥臭味熏得韩飞星差点把刚吃下去的食物吐了出来。“呕……”

        “这是怎么回事？”她指着那四具仿佛内脏都腐烂了的尸体问祝流云。

        “这就要问请我们住进来的人了。”祝流云说着，目光锁定了宅子里的某处。

        这时候，在梵海仙境的问心渊里，离向川正把“眼球”被粉碎之前的那一小段“录像”放给其他人看。一向清净冷寂的问心渊现在吵嚷得仿佛菜市场。

        梵海仙境的离向川这个掌门坐得并不安稳，炽灵境中七名渊主各自为政，本来对他就不太服气，现在只能由历任掌门照管赤霄灵木居然出现了倒吸灵力的异象，其他七人都疑心是离向川偷取灵气来修炼。因此才赶到问心渊前，吵嚷着要看灵木。

        谁知离向川一来，却丢下一颗炸弹，直言相告他们伤了灵木的人是祝流云。不仅如此，他身边还多了个被他叫“师父”的女人。

        “师父？魔头的师父死了都快一千年了，他又上哪找了个新师父？”有人问。

        “这女人修为好像不高啊。金丹中期？”

        “魔头这辈子也只听她一人的话，当年修为浅薄的时候都不肯再拜师，现在怎么会纡尊降贵拜金丹期的修士为师？”

        “怎么讨论起女人来了？我们要搞清楚的是他到底是怎么跑出渡魔山的好吗？离向川，你给我们看这段记录是什么意思？”

        “祝流云带来问心渊吸取赤霄灵木的灵力的，正是这个女人。她和当年那位一样，也是木灵根。”离向川说。

        其余渊主互相对视后，有人说：“飞星道君的血肉全喂了赤霄灵木，灵力也让召阳山夺了，而且当年我们动用了搜魂术找了整整三个月都没有见到她的半点残魂，别说复活，就是转世都不可能吧。”

        离向川说：“正是因为没有搜到残魂我才担心。”

        “掌门，你是说，当年的祝流云就有此心机，瞒过一众高修搜罗了他师父的魂魄？”这人一边提出问题一边否认，“不可能，不可能！就算他天赋异禀，但当时也才刚刚结丹。那点修为怎么可能瞒过我们？”

        离向川望着赤霄灵木说：“如果那个女人真和飞星道君有关系，祝流云不会轻易放我们。”

        “喀哧”树枝摧折的脆响从树冠上传来，一截枯枝在离向川一行人面前跌落在地上，很快又湮没成灰。仿佛应和着他方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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