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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〇〇四


可当下的吕梦芳仍要接受政治熏染。之后不久,南方发生了一企□□。五千暴民一路北上,攻城略地无往不利,在即将攻入京畿守卫大营时被吕梦芳率领的两千精骑系数俘虏。吕梦芳并未遵从龙帝绝情的圣旨——将一众暴民就地斩杀,而是走到暴民领袖面前,稍稍躬身,礼貌地请他说出作乱理由。这位五大三粗的高壮男人在面对如此瘦弱的年轻人时曾展现出自己最为狂妄的一面,但很快便低下了那颗高昂的头颅,全因他从未见过如此温暖之人,他始终对这位年轻人的身份抱有飘忽不定的怀疑。难以想象,京畿的高官竟有如此谦卑的做派。“若不是没了活路,哪个傻子会干这种掉脑袋的事儿?”暴民领袖实则只是一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苦农民。杂乱无章的说辞令吕梦芳数次忍俊不禁。不过,他终于见到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百姓,这在京畿之地是绝无仅有的。间于被浓重口音搅成一团乱麻的错乱逻辑之中,吕梦芳开始打量眼前这位朴实无华的农民领袖,极高的智慧令他得以一心二用,一边理顺事情原委的同时,一边用眼睛紧追这位领袖的神情动作。他必须严谨以待,不错放丝毫细节。当然,他也必须承受飞溅的浓液与恶浊的气息——领袖少了两颗门牙——来势汹汹的唾沫与恶臭险些令他当场昏厥。吕梦芳实难掩藏住自己心底的嫌弃,因而向后挪了挪脚步,可他也展露着万物生灵中最为纯粹的一面,他存在的意义绝非为了遭人白眼。于是,吕梦芳索性垮前一步,几乎贴在了那位农民领袖的面前。

        事情的原貌渐渐浮出水面。即便□□的理由着实荒唐可笑,若非这位农民领袖的沉着与专注,想必不会有人轻信。他们甚至会在听完第一句陈述后便要手起刀落,好让这个浑身脏兮兮的不堪之人身首异处,顺便让他住嘴,以终止其继续喷洒毒液与恶臭的卑劣行径。

        三年前,议院通过了一项法令,为了治理灾害频发的恶劣天气,严禁秋收以后焚烧秸秆,议院为了鼓励此项行为,每年将从国库中播出一部分钱资收购秸秆,农民可以用秸秆按重量换取相应的补贴。而由全国收集来的秸则被发放到一些具备研发能力的小型作坊甚至大型工厂里,用于制作一些可以重复利用,售价低廉的日常必需品,例如粗纸与饲料。这本是件从各方角度来看都大有裨益的好事,可到了下级地方,却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另一副样子。被要求上交全部秸秆的农民们并没有领到所谓的补贴,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无可厚非,但可笑的是,待到次年秋收之后,他们竟被勒令必须上交远比去年多出一倍数量的秸秆。在这种强令之下,秸秆突然少得可怜。贪婪的官吏在得知所求无望后,竟逼迫他们用钱去购买别处的秸秆。秋收之后便要播种,但田里没人干活,因为所有人都跑去外乡购买秸秆。勉强用全部积蓄换来秸秆后,所有农户都没了余粮,一整年惶惶度日、忍饥挨饿。可到了今年,明知再也收不到秸秆的官吏们竟要求农户直接上缴足额的银钱,如果在限期内无法凑足,则会被扫地出门,原本属于自己的田地亦会被贱卖,卖得的钱资则被官府用于购买别处的秸秆。“邻村的张老汉无钱上缴,又老得挪不动屁股,只得被他们活活打死!”怨恨的领袖再次漏出了牙间空洞的豁口,他指着自己的嘴巴喊道:“这两颗门牙便是被那帮贪得无厌的畜生打掉的!”怒声音引来了五千暴民的应和,他们脸上无不透露出一股悲戚彻骨的凉意,这便是指正那帮贪官污吏最有力最有力的铁证。

        无情的天灾令他束手无策,但恶毒的人祸必将接受公正的审判,他决心惩治这帮躲在安乐窝里的罪魁祸首。吕梦芳即刻拿出金令,那是龙帝钦赐的巡查令牌,所到之处有如龙帝亲临。他命京畿守卫大营的军士务必留住五千暴民的性命,并差遣本应带去南巡的两千精骑暗中保护。吕梦芳深谙官官相护之道,若非人证物证齐备,则难以将有罪之人绳之以法。现下人证在手,而物证远在千里之外,他必须亲赴南方拿到最关键的东西。扣押五千暴民的消息不日便会传至皇宫大内,留给他取证的时间已然不多。这项常人难以完成的艰巨任务与吕梦芳而言却显得易如反掌。数年如一日的刻苦修行令他对法术的掌控日渐娴熟,在纵马奔至京畿边境一处渺无人烟的乱葬岗时,吕梦芳只用脚尖轻轻一掂,便飞身冲入云霄。连绵厚糯的云雾瞬间被他划出了一道笔直硬挺的细线,远处的人们望见这一奇景,皆以为是祥瑞降临,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跪地朝拜。

        吕梦芳仅用大半日光景便飞到了此次南巡的目的地——问城。他刚刚落脚便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形巨大、步履蹒跚的怪人。吕梦芳十分诧异,他曾仔细地观察过这片荒芜之地,再三确认此处空旷无人后才决定落下身子。他必须保证自己特殊的法术技能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不必要的困扰。此时的吕梦芳不禁皱起眉头,思索蹊跷之处,但眼前这个怪人分明近在咫尺。他不敢吭声,静待怪人接下来的举动,脑子里飞快地编纂着得以瞒天过海的花言巧语。可怪人并未驻足,继续蹒跚前行。他看不见怪人的容貌,因为一副巨大的兜帽将他的脑袋全部遮去,前弓的身形令仅仅两尺不足髭须垂至肚脐。他穿着一件宽松脏旧的长袍,厚重的污渍与零星干透的血斑遮住了长袍原本的颜色,不过看上去老者并不是这件长袍的所有者,因为整件长袍于他而言太过宽松,甚至连裙摆也被踩到了鞋底,他险些因此摔倒。怪人奇高无比宛如巨人,八尺身长令他看上去宛如一根畸形的枯树,即便弓腰驼背,也要冒出吕梦芳足足半个身子。他的形状太过明显,吕梦芳再次怀疑这位怪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经过反复思忖,他十分确定落地之前此处绝无人影。待到怪人擦肩而过时,吕梦芳才发现那只哆哆嗦嗦的右手上竟然握着一根远比他那身躯更加畸形的盲杖,他正用这跟弯曲的盲杖不停地敲打着脚前的地面。这无疑令吕梦芳松下了一大口气,也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心细如发的他竟未曾注意到这个明显的细节,好在有惊无险。

        当老者渐渐走远之际,吕梦芳突然反过神来,心道:“他不可能没有听见什么!”的确,这是一处至关重要的破绽,瞎子的听觉异常灵敏,而吕梦芳落地时并未收力,他的双脚仍扎在土里,巨大的声响、猛烈的震击、四窜的乱流一定会令他有所察觉,或许他又聋又瞎。吕梦芳猝然回头,老者却不见踪影。正当他疑惑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锣鼓与唢呐交错的声响,吕梦芳赶忙四顾,就在老者刚刚消失的方向走来了十几个披麻戴孝,模样俊美的男人,渐近之际方才察觉到诸多怪异之处:最前头的男人举着一副无字灵牌,紧跟其后的男人却挑着一只鲜红似血的幡,身后八个男人扛着一只透明的水晶棺材,而里面却空空如也。不过最奇怪的并不是这些,这十几个披麻戴孝的男人竟长着完全相同的一副面孔。吕梦芳晃了晃脑袋,再次去眼细辨时,不禁吓了个机灵,只此一眨眼的功夫,十几个男人竟然变成了十几个女人,同是那副俊美模样,而不同之处则令他胆寒不已:原先的红幡变成了白色,而身上的孝衣孝帽却变得血红。

        浑身僵硬的吕梦芳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走远,直至消失在尽头。一切都太过奇怪,即便早已看惯了怪事的吕梦芳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见过双生之人,却远不及方才这群人的相似程度,那简直就是同一个人。并且,只一瞬间便换了性别与装扮吕梦芳坚信,一定是法术作祟,而施法之人便是那个个头奇高的蹒跚怪人。但他没有更多的时间细究原委,此行之目的十分明确,他必须尽快找到物证。这件怪事无疑成为吕梦芳心中的一块悬石,但遗憾的是,他最终也未能领悟其中真意,又或许如果当时的他放下执念,转而探寻这件怪异之事的根源的话,他的命运兴许会被改写,甚至连那短暂的生命线也可能因此得到延续。

        他急匆匆地跑到城门口,刚要进城却被卫兵拦下,他们朝吕梦芳拍了拍墙上张贴的告示,在确认了吕梦芳全身只有一个系在腰间的香囊后嗤了一声,“若是没有秸秆就赶快滚吧!”吕梦芳瞥了一眼告示,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荒唐可笑。他正要与之理论时,却被身后一只手拽去了城门令侧。站在吕梦芳面前的正是一个嘴歪眼斜、獐头鼠目的矮小男人,最里叼着一根已然发黑的牙签。“要秸秆么?”男人挑了挑眼睛,“四百一两,三千一斤。”吕梦芳皱起眉头,不知何意。男人笑了笑,低声接道:“十里八乡的就我的秸秆最便宜,还没掺水,亏不了你的!”

        “谢谢,不过不需要。”吕梦芳扭头要走,随后听见男人一声半笑的嘲讽,“外乡人?我好心告诉你吧,没秸秆便没有捐资证,没有捐资证在这问城便是寸步难行!”吕梦芳顿住脚步,稍稍思索了一番,扭头问道:“那么请问,多少秸秆才能换到这个捐资证呢?”男人见客回头,不禁大喜,他急急忙忙地凑到吕梦芳面前,使劲踮起脚尖才够到吕梦芳的胸口,“不多不少,刚好一斤这样,看你外乡来的,算你便宜点儿,两千八,我也图个吉利!”

        吕梦芳盯着手上这张写着“捐资证”三个字的纸片,不禁暗生恨意,没想到一则简单的法令竟会被这帮只会鱼肉百姓的贪婪之人演绎到如此荒谬境地。草拟执行办法时他分明在场,他当然清楚,这仅仅是一条建议试行的条令,仍算不上真正的法令,只要不再焚烧,即便是不愿上交秸秆的农户亦不会受到任何处罚。众所周知,秸秆除了焚烧,仍有一些其他用途,畜养牛羊的农户亦可将其当作饲料,因此,上交秸秆并非必须,更无逐年递增的数目要求。而作为试行条令,旨在传播而非强制,他仍记得,这则试行条令的试行期为十年,也就是说,十年之内,即使有不明条令的农户焚烧了秸秆,也只是会受到官府的劝诫,充其量不过斥责几句,仅此而已。

        说到底,吕梦芳只是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他始终对正直与公允抱有幻想般的执念,一心维护律法权威与百姓利益的执念令他对那层隐藏于黑白之间的灰色阴霾恨之入骨。他怒气冲冲地闯入官府大厅,将所有挡在身前,试图将自己驱赶出去的傀儡爪牙悉数打翻在地,随后一脚踹开行政官的房门,紧接一拳便将眼前一位身材奇矮形如同肥猪的胖子的鼻梁上,鲜血顿时从两个宽扁的鼻孔中倾泻而出。吕梦芳此时突然走神,稍稍打量过这位行政官奇怪的体型后,不免忍俊不禁。他再次想起之前碰到的高大怪人,倘若二人站在一起,将会是多么滑稽的景象,这位肥短的行政官兴许连老者垂至肚脐的胡须也难以摸到。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门口堆挤着一帮鼻青脸肿的高大男子,在挨过吕梦芳一通泄愤般的拳脚之后无人敢再轻举妄动,最起码也要与他保持一丈之距。但这个距离并非为了防备,而是为逃跑,难以想象,这个瘦弱小子的力气竟如蛮牛一般,并且他华丽的搏击技巧看似毫无破绽。

        行政官捂着不住流血的鼻子哀嚎不迭,扁平的鼻梁已被一拳打断。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神气现下已然泄了干净,从年轻人明丽的衣着看来,他必定来自某个大城镇,且具备一定的身份背景,而二话不说上来便打的性子恰恰证明了他的身份背景并不简单,兴许是个显贵高门的有钱少爷,又或许是个世族门阀的纨绔子弟,亦有可能是个王公贵胄的嫡系子孙。无独有偶,这位行政官正是一个巧言令色、极善察言观色的人物,事实上他正是依仗自己两项算不上本事的本事才得到市政官这一职位。此时他正痛苦地哀嚎,一番示弱而非叫嚣。他扭着自己圆滚滚的身子随后居然摔到了地上。他试图将率先开口的机会让给这位怒气不减的年轻人,因为在他看来这才是最明智的。不同于那些愚蠢的小角色,他十分明白只有做小伏低才能走得长远这个道理。

        吕梦芳耐不住性子,将两样东西直接拍在了市政官面前:一个是龙帝钦赐的金令,一个是用一斤秸秆换取的捐物证。市政官细眼一看,不禁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来自京畿,并且是龙帝身边的近臣。他顾不上鼻子的疼痛,翻过身子将整张脸都砸在了地上,他的鼻子再次喷出了鲜血。随后,这位行政官一口气便呼出了几十句谄媚至极的恭维之辞,门口那群鼻青脸肿的男人们听了,纷纷伏地倒磕,跟着市政官一道念起那段冗长的吉祥话。他们的声音出奇的一致,一听便知他们已然练习了不下百遍,但仍有一些或快或慢的杂乱声音跟不上拍子,想必是因首次派上用场,以致有些紧张的缘故。面对金令的市政官十分惶恐,但他只能照实交代,因为无论持令者以什么样的理由,这块金令都能随时随地令他脑袋搬家,不分清红,甚至可以因为自己丑陋的长相。行政官坦言,这的确是自己愚蠢的主意,当然,设计上有些拙劣,且纸张的选择也不够高级,委实有损皇家体面,但官府的可控经费已然捉襟见肘,因而只能缩减不必要的开支。吕梦芳费解于这头愚蠢的肥猪竟敢当着金令的面肆意胡扯,他一定是活够了。

        吕梦芳只得用巴掌狠狠地拍起桌面,跟着巨响的节奏逐字吼向这为仍然跪地不起的行政官,“我想,你可能还没有搞清楚我究竟想知道什么?”

        “当然知道,当然知道,”市政官紧跟道,“我尊贵的大人,您是想问为什么会有这张捐物证,是吗?”

        吕梦芳点了下头,没有应声。在他看来,这位行政官无权向自己发问,但却并不全因那卑微的官阶。

        善于察言观色的行政官几乎立刻接道:“但究其源头,并非是下官的主意,下官也是迫于无奈。”

        “胡说!”

        吕梦芳再难忍止,终于将整件事一股脑儿地搬了出来,然后指着行政官的鼻子质问道:“你承不承认?”

        行政官低着头,苦笑了半晌。那是一段被无奈与迷茫浸透的酸涩苦笑,加之一副撇嘴耷眼的垂丧神情,令涉世未深的吕梦芳难以继续施威。行政官或许觉得狡辩毫无意义,抑或觉得无论如何今日也难逃一死,索性抬起头来,缓缓闭上眼睛,“尊贵的大人,事已至此便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您还是直接动手吧。”

        吕梦芳独自走在街上,轻飘无力的步履让他显得失魂落魄,宛如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战役。他使尽浑身解数,但最终也未能令那位长相奇特,身形更加奇特的行政官松口。他只是静静地跪在自己面前,脑袋微微前伸,像极了一头待宰的牲畜。他的嘴里一直嘀嘀咕咕,仿佛想再临死之际得到真神的宽恕。吕梦芳料定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这个破烂的官府年久失修,且一众官员与外吏的穿着打扮十分寒酸,就那本该富丽堂皇的屋子也显得颇为简陋,这里实在没有任何值得细究的偏颇之处,恰恰相反,如此景象无疑证实了行政官口中对财政问题十足中肯的形容——捉襟见肘。他已然明确地感觉到了一个信号:此处并非源头,它的背后必然有只强大的黑手暗中操纵一切。但他拒绝使用任何在他看来算作非法的,抑或是暴力的手段严刑逼供。因此,善良的吕梦芳距离心灰意冷仅差一步之遥。他知道那只强大的黑手究竟是什么,但他束手无策,他只能耐心等待,等待着自己成为首领议政王大臣的一天。他天真地妄想着:待到那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吕梦芳返回京畿,当他看到守卫大营里活成猪狗的五千暴民时心酸不已,他已无颜面对这群素面朝天的劳苦农民。他只得拿出自己受封的土地让他们开启全新的生活,除此之外,还免除了他们五年的田租。实则吕梦芳的确有意将这片土地赠与他们,但倔强的农民领袖拒绝了他的好意,他认为接受施舍和沿街乞讨没什么分别,那只会令自己变得软弱。身强力壮的他们有的是力气,只要公正高悬有如明镜,他们的信仰必然坚定不移。他们甚至不愿意接受那五年的免租期限。事实上,这五千朴素却执拗的暴民正是多年之后吕梦芳所率吕氏大军中最为核心的中坚力量。他们在接受神赐仪式后无不展露出勇猛无畏的神情,而耕种劳作的他们也无不勤勤恳恳。那块贫瘠的土地经由他们料理,连年丰收,已然比寻常耕地的产出多出数倍。他们甚至用剩下的余粮为吕氏大军建造了一方战备粮仓,以致战时用粮从未从国库里拿过一粒。战场上他们令行禁止,从不拖泥带水,只要一声令下,即便是再难攻破的防线也终将会被他们手中的钝器摧毁。他们在宛如被真神恩施了祝福一般,连年征战非但没有一人战死沙场,反而因其威猛的名号收获了大批忠诚的追随者。短短数年时间,他们已然由最初的五千人壮大到四十万人。孰不知,也正是如此斐然之成就,似乎成为促使吕梦芳英年早逝的祸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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