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没背景

一场大山洪，似乎将神龙乡逼入了绝境。
        魏大龙仰天长叹道：“天要亡我神龙啊！”
        苏阳默不作声，说实话，魏大龙的情绪，多少还是感染了他。他原来对这场大雨有过预估，也知道这场大雨必定会带来损失。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损失会有如此之大。
        全乡其他村的情况还不明，单是神龙谷这三个村子，就已经让他有些茫然无措。
        “魏书记，当务之急，我们要掌握好全乡第一手的受灾情况。”苏阳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只要人都安全，一切都好办。”
        一句话，就好像提醒了魏大龙一样。
        “对了，王家村的情况，谁知道？”魏大龙焦急地问身边的人。
        “魏书记，大家昨夜一夜没歇，哪有时间去关心王家村的事。再说，有戴乡长在王家村亲自指挥，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乡派出所所长黄童军提醒魏大龙说道：“王家村在峡谷口，转移撤离比我们容易。”
        魏大龙哦了一声，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他招呼着苏阳道：“小苏，你陪我一起去王家村。”
        大水已经将所有的路都淹没了。去王家村唯一的路，也只能像苏阳来呼家寨一样，穿过神龙山的密林。
        来呼家寨的时候，满山的荆棘已经将苏阳的衣服扯破了。到了王家村地界的时候，他一件本来干净整洁的白衬衣，已经被撕成了丝丝缕缕。
        脸上、胳膊上，到处是划伤的痕迹，深的地方，已经渗出来血迹。
        在泥泞的山路上奔跑了一夜，此刻，他的一双腿就像灌满了铅一样，每挪动一步，都好像要使出浑身的力气。
        魏大龙走在前面，不时回过头来招呼他。
        在魏大龙的心里，苏阳就是一个未经过风雨摧残的温室弱苗。但是，他欣赏苏阳的眼光。
        一年前，苏阳来神龙乡搞社会调查，以完成他的毕业论文。那时候的魏大龙，根本就没将这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苏阳来神龙乡搞社会调查，多少还是有些来头的。毕竟，县委书记钟天亲自给他打过电话，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关照大学生苏阳，如果掉了一根汗毛，钟书记会找他算账。
        接到钟书记这样的电话，越发让魏大龙看不起这个叫苏阳的年轻人。在魏大龙看来，能让县委钟书记亲自打电话嘱咐他关照的这个人，一定是某位领导的儿子。
        这个疑问，在苏阳结束神龙乡的社会调查后得到了释疑。
        苏阳在神龙乡前后呆了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里，苏阳几乎没回过乡政府。魏大龙不放心，还特意让党政办的赵辉去了解，苏阳这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
        直到赵辉告诉他，苏阳一到神龙乡后，便一头扎进了群众堆里。
        就连赵辉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苏阳会受到那么群众的喜爱。七天的时间，他吃住都在群众家里，并且，他不论在谁家吃饭和住宿，走的时候，必定会付钱。
        尽管乡亲们不肯收他的钱，但苏阳都能有办法让老百姓高高兴兴把钱收了。
        正因为这些情况，才会让苏阳在结束社会调查后，魏大龙执意要请他喝杯酒的事出来。
        神龙乡街上没有饭店，魏大龙便叫食堂的师傅准备了几样乡下的腊肉腊鱼。那一顿酒，除了书记魏大龙外，乡长戴宗民和党政办主任赵辉也一起参加了。
        在魏大龙的印象里，苏阳特别能喝。神龙乡无论干部群众，都喜欢喝一种自酿的稻谷酒，俗称“稻谷烧”。
        此酒度数极高，口感也不好。喝进嘴里，就好像有人拿把铁刷子在刷一样，从喉咙一路刷到胃里。
        即便酒量号称能通神的魏大龙，在稻谷烧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
        偏偏是这个苏阳，那晚一连喝了三大碗，他却还像没事的人一样，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他有醉酒的迹象。
        三碗稻谷烧，加起来至少两斤半以上。这是连酒神魏大龙也望尘莫及的高度。
        那一夜，苏阳详细谈了神龙乡现状存在的问题，以及未来发展的方向。
        魏大龙对苏阳谈的关于神龙乡未来发展非常感兴趣。苏阳谈到未来发展时，似乎未来触手可及。可是，魏大龙深知，再好的规划和梦想，都需要人去实现。
        而这个人，就是苏阳。
        也是在这此酒局上，他知道苏阳的背景并不像他此前想的那样，是某位领导的公子之类的。相反，苏阳出身很简单。他父母都是农民，唯一的一个姐姐，早年嫁了人，如今就在山南县做生意。
        苏阳当年以全县总分第一的成绩，考进了燕京大学。他是山南县近十年来，唯一一个考进燕京大学的人。
        苏阳回山南县搞毕业论文社会调查，得到了县委书记钟天的热情欢迎。以至于他不惜亲自给魏大龙打电话，要求魏大龙务必保证苏阳在调查期间的安全，提供一切可以满足的条件。
        半年之后，苏阳回到山南县，成为山南县委政研室的一名普通干部。
        一个月前，县委组织部在征求苏阳的意见之后，决定将他下放到乡镇锻炼。
        魏大龙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夜去了县里，敲响了县委书记钟天同志的家门。
        见到钟书记的第一句话，魏大龙便直愣愣地说道：“钟书记，你把苏阳让给我们神龙乡吧。”
        钟天并不想把苏阳安排去神龙乡。山南县任何一个镇，都要比神龙乡好。在钟书记看来，把苏阳安排去神龙乡，等于是断送苏阳的前程。
        毕竟，神龙乡很难搞出来政绩。
        而缺少政绩，就无法封住别人的悠悠之口。这对未来钟书记想要提拔苏阳会造成很大的障碍。
        因此，钟书记当场否决了魏大龙的想法。
        苏阳后来是怎么来了神龙乡的，秘密只有魏大龙知道。
        魏大龙在被钟书记否决了想法之后，他去找了苏阳。一番长谈过后，第二天，苏阳便主动找到县委组织部，要求去神龙乡工作。
        走在前面的魏大龙站住脚，回头看一眼紧随在身边的苏阳道：“小苏，苦了你了。”
        苏阳阳光而自信地笑道：“魏书记，这点苦，根本就算不得是苦。”
        到了王家村，境况与呼家寨一样，触眼都是茫茫的一片水。
        魏大龙放开嗓门喊道：“老戴，老戴，你们在哪？”
        一连喊了七八声，都没听见回应。
        两个人的心都不由往下一沉。
        王家村位于神龙谷峡谷口，山洪爆发时，首当其冲。
        昨夜的山洪究竟有多大，谁也说不清。反正月黑风高的夜里，耳朵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惊天动地的洪水翻滚声。
        苏阳学着魏大龙，跟着放开嗓门喊了起来，“戴乡长，戴乡长，乡亲们，你们在哪？”
        喊了一阵，还是没听见回音。
        魏大龙便骂了起来，“这个老戴，耳朵聋了？”
        突然，山林里钻出来一个人，一眼看到魏大龙和苏阳，放声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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