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们相信你

戴宗民现在每天都在翘盼着县里救灾资金早日到来。
        他一天不下三次要去财政所问问资金到账情况，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县委钟书记答应的特别经费，迟迟不到账，让戴宗民开始寝食不安。
        资金不到位，他的灾后重建计划就一直按兵不动。按戴宗民的说法，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县里资金不调拨下来，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暴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全乡受灾情况也摸得一清二楚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等米下锅。
        原来临时安置在乡中学的受灾群众，开始陆陆续续走了。老百姓都很现实，他们都深知与其想着等着靠着，不如自己动手来解决问题更实际。
        呼家寨的呼延保带着全村男女老少回去神龙谷之后，便再没回来乡政府。
        呼家寨应该是本次大暴雨受灾最严重的一个自然村。全村所有房屋，被山洪全部冲垮。原来鸡犬相闻，炊烟袅袅的呼家寨，如今只剩下一堆堆面目狰狞的石头。
        山洪不但冲垮了呼家寨的房屋，连同呼家寨所有的田土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峡谷里，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也就是说，呼家寨已经不适宜居住了。毕竟，缺少了赖以生存的土地，这地方就成了死地。
        呼延保当着全村老少的面，大哭了一场。祖先几百年前留下的基业，在他手里一夜之间荡然无存，这对他的打击，是彻底的。
        但是，呼家寨的群众，却没一个回到乡政府来。
        他们开始砍伐和捡拾山洪过后残存下来的木头，依靠着崖壁，搭建一个个遮风避雨的窝棚栖身。
        苏阳听到消息后，骑着他的摩托车来到了呼家寨。
        在苏阳的印象里，呼家寨是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这个呼延家族在神龙乡一直就有很多的传说。
        呼家寨最令人钦佩的就是全村人的心齐。据说，族长呼延保的话，比乡长县长的话还好使。这个没有任何外姓的村子，族长呼延保就是神一样存在的人物。
        苏阳在峡谷口就开始下车步行。原来一条贯通神龙谷的一条路，已经被山洪冲得不见了踪影。山洪过后，整条大峡谷里遍布奇形怪状的巨石，人只有在石头上跳跃，或者绕着巨石才能勉强通行。
        五百米宽的大峡谷，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它显得比过去更为险峻与巍峨。
        苏阳足足走了半小时，才到呼家寨。
        寨子虽然不见了，但轮廓还在。
        有人看见苏阳来了，赶紧将呼延保请了过来。
        “呼延族长！”苏阳大声打着招呼，双手紧握住呼延保的手说道：“您老辛苦了。”
        呼延保大笑，问他道：“小苏，你怎么来了？”
        苏阳担心说道：“我听说，您带着乡亲回呼家寨了。我在想，这次呼家寨受灾很严重，你们现在回来，生活怎么解决？”
        呼延保道：“小苏啊，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苏阳关心道：“老族长，现在情况很严重，你们遭灾，理应得到政府救助。而且，现在政府也在积极想办法解决大家的困难。我想，你们先等一段时间，情况会有好转的。”
        “等不了啊。”呼延保叹道：“我呼家寨两百多口，不能眼睁睁就等着政府每天给点吃的喝的吧？就算今天有吃的喝的，明天呢？后天呢？到头来，还是要靠我们自己一双手去找生活。”
        “再说，你们政府现在也有困难。”呼延保生气道：“小苏，你没看见啊，戴宗民这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狗，还有他老婆胡大桂，每天看我们就像看仇人一样。好像我们都在找他讨吃一样的。这口气，我们咽不下。”
        苏阳嘿嘿地笑，小声道：“老族长，你可能想多了。戴乡长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又不是吃他家的，喝他家的。”
        呼延保冷笑道：“你是不知道啊，在戴宗民的心里，我们吃的喝的，都是他家的。这种人当官，就是祸害。”
        苏阳不愿意在背后讨论戴宗民。尽管戴宗民在大灾之后的表现，确实令人费解。但毕竟他是一乡之长，他要对全乡近万人负责。
        “老族长，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苏阳试探地问道。
        呼延保看一眼四周，苦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既然老天爷不想让我们老日子过好，我偏要过好。我想啊，全村人齐心合力吧，先安顿下来再说。”
        苏阳道：“我刚才这一路过来的时候发现，原来的田土都没有了，全村人今后靠什么生活？”
        “没有田土，我们不会开垦新的啊！”呼延保自豪说道：“我呼延祖先当初来神龙谷的时候，这里不也是无田无土的？你看现在，我们不是延续下来几百年了？小苏，你放心，难不倒我们的。”
        呼延保的自信，让苏阳心里多少有些心酸。
        他说这些话，不都是无奈之言吗？毕竟，现在不是几百年前，开荒造田，刀耕火种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果再让他们经历这样一个轮回，就是社会的巨大悲哀。
        “小苏，有个事我想告诉你，来洪水之前啊，我们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至少，每家每户的金银细软都还在。家家户户都还有些钱。我们想好了，把这些钱都取出来，再造一个呼家寨。”
        苏阳心里一动，问道：“老族长，你的意思是，各家各户都还有些存款？”
        呼延保十分肯定地点头。
        苏阳能得到呼延保的信任，不仅仅是因为这次他在派出所帮了他。
        一年前，苏阳来神龙谷搞社会调研的时候，两个人就有了接触。
        那一夜，苏阳就住在呼延保家里。一老一少几乎聊到天明。
        那一次，呼延保就说过，如果让苏阳这样的人来神龙乡当领导，老百姓就有希望了。
        这次，呼延保在得知戴宗民扣着救济物资不发，却让自己老婆胡大桂偷偷变卖的事后，他愤怒不已地动手扇了胡大桂两个大耳光。
        呼延保动手打人，并鼓动受灾群众将仓库物资一抢而空，直接得罪了戴宗民。
        如果不是苏阳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后面会发生什么大事，无人可以预料。
        “老族长，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赞成不赞成。”苏阳沉吟了好一会，才试探着说了出来。
        “小苏，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呼延保爽快说道：“只要是你说的，我们都听。我说句实在话，我们相信你。”
        苏阳道：“我想让大家都去乡政府建新房，放弃神龙谷。”
        “什么？”呼延保惊呼出声，他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了一句，“小苏，你说，让我呼家寨去神龙乡政府建房？”
        苏阳目光坚毅地说道：“是。不光是呼家寨，还有王家村、许家堰，以及本次遭灾的所有村民。当然，也欢迎有实力的人家，都去神龙乡政府建房。”
        呼延保叹口气道：“神龙乡政府可以让我们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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