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无人吃的招待餐

山南县抗洪抢险救灾表彰大会第一天下午的会议，被视为表彰大会的预备会议。
        本来喜气洋洋的一场表彰大会，却因为县委钟山书记的一番讲话，而变得波云诡谲了起来。
        这次县表彰大会，与以往任何一次表彰大会都有所不同。
        首先，至今都没公布受表彰的单位和个人。其次，也未见有任何追究相关人员责任的迹象。这究竟是表彰大会，还是问责大会，没人说得清了。
        每逢县里开大会，都是各乡镇聚会联络感情的日子。
        苏阳和赵辉回到宾馆休息了一会，便一起去吃晚餐。
        会议招待餐都是由会务组统一安排。参加会议的同志，按每十人一桌的标准就餐。
        苏阳和赵辉到了餐厅一看，发现没一个人，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或者是来得早了点。
        赵辉显然见怪不怪了，低声说道：“没走错，也没来早。是他们都在外面聚会去了。这里没人吃的。”
        苏阳惊异道：“那我们怎么办？”
        赵辉往桌子边一坐道：“别管了。坐着吃就行了。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
        两个人刚坐稳，服务员便过来问道：“就你们两位？还有人吗？”
        赵辉笑笑道：“不清楚啊。我们就两个。还要等吗？”
        服务员莞尔一笑道：“不用等了。我们这就给你们上菜。”
        服务员也都是洞庭湖的老麻雀了，这样的情景已经见过多次。
        没一会，菜上了上来。
        苏阳迟疑着问道：“不等人了？真我们两人吃一桌？”
        赵辉笑道：“吃吧吃吧，吃饱了走人，不用管他们。”
        果然，从他们进餐厅，到吃完饭离开。餐厅再没见着一个参加大会的代表进来就餐。
        回去的路上，苏阳惋惜地说道：“早知道代表都不来就餐，餐厅准备那么多的食材，岂不是浪费了？”
        赵辉解释道：“其实他们也知道大家不会来就餐的。你是不知道啊，县里开大会，正是各乡镇互相联络感情的大好机会。你应该知道，有些话，总不能在大众广庭之下说吧，得找个相对隐私的地方聊。其实啊，大家平常接触的机会不多，有这样的好机会，谁会放过。”
        苏阳当然不会知道，赵辉说的互相联络感情，其实就是互相勾兑的意思。
        当然，参加会议的人员会有一次全体参加的饭局。那就是县委领导亲自参加的宴会。这个宴会，通常会在会议结束的当天举行。
        赵辉叹道：“不过，每年遇到这样的会，我们神龙乡是从不缺席来餐厅就餐的。”
        苏阳惊异地问道：“我们神龙乡不需要与其他乡镇联络感情？”
        赵辉笑笑道：“不是我们不愿意。是别人不愿意与我们联络。谁让我们神龙穷呢？说句不怕你笑的话，万一遇到消费很高的时候，魏书记担心没钱买单啊。那样，面子可就丢大了。所以，我们干脆不去联络别人，别人更不会主动来联络我们。”
        赵辉说完，突然骂了一句道：“妈的，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苏阳嘿嘿地笑了起来，他能理解赵辉的心情。同样是乡镇干部，神龙乡的干部永远都好像低人一等似的。
        不说会场安排的位子，神龙乡永远都是排在偏位。即便一起到餐厅吃饭这样的小事，很多人都有意识回避与神龙乡同桌。
        赵辉想不明白一个事，苏阳这样有着全县最高学历，又是书记钟山亲自请回来的人，怎么会去神龙乡就职。
        在苏阳之前，还有一个丁晓蕾。这两个人就好像约定好的一样，一前一后跑来神龙乡。
        赵辉心里有句话一直没说出来。那就是全县的干部，谁都不愿意来神龙乡工作。据说，人到了神龙乡，屁股就像被电焊焊住了一样，想动，根本无门。
        最鲜明的例子就是魏大龙。
        魏大龙在神龙乡算是过了大半辈子了。他也是从当初的公社通讯员干起来的，一步一步走到乡党委书记的位子上。
        到了书记位子上之后，魏大龙便再没了动静。其实，以他的资历和能力，完全可以调任其他镇担任一把手，或者干脆回县委机关，担任一个闲职。
        魏大龙曾经遇到过一次机会，县里有意将他调任去县农业局担任局长兼党委书记，本来都定了下来。谁知道在即将赴任之际，县里突然宣布，农业局局长另有其人，魏大龙另行任命。
        这个另行任命，还是魏大龙原地不动，继续担任神龙乡的书记。
        在体制内的人都清楚一个道路，这就好比一句古话说的，“树挪死，人挪活”。
        干部只要能动，前程就会是一片光明。如果死守在一个地方，像千年乌龟一样，一动不动，前景自然是一片灰暗。
        魏大龙究竟有没有想动的心思呢？当然有。不过，这个心思局限在两年前了。
        两年前，魏大龙还想着换一个地方，现在，他已经对换地方失去了全部兴趣。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清楚地知道，他想没用。县领导不想让他动，他就是把自己折腾到死，也折腾不出结果来。
        如今的魏大龙，早就断了动动的念头。他死皮赖脸找钟书记要来苏阳，就是盼着苏阳能给神龙乡带来改变。
        那么，苏阳能改变神龙乡的面貌吗？
        这个问题在魏大龙的心里，是像铁水一样浇注的，他相信苏阳有这样的能力。
        “小苏，我想问问你，你对神龙乡有什么看法没有？”回到房间后，赵辉用自己的专用水杯，泡了茶水后，端来苏阳的房间闲聊。
        苏阳笑笑道：“没有。”
        “比如，你对魏书记啊，戴乡长啊，都有什么意见没有？”
        “没有。”
        赵辉便笑，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道：“其实啊，我们神龙乡的干部都还是可爱的。至少，没有人会挖空心思往外窜。我觉得，我们神龙乡只是缺少了一个机会。只要有机会，我们的发展一定不会比其他乡镇要差。”
        苏阳道：“赵主任，你的想法与我是一样的。我们拥有最勤劳善良的神龙乡村民，只要有机会，一定不比任何乡镇差。”
        “我听说，你要在神龙造镇？”赵辉热情地说道：“如果我们神龙也有一个规模以上的镇，那就太好了。”
        苏阳道：“有了镇，就会形成商贸物流业。赵主任，我不想瞒你，我确实有这样的一个构想。但是我也知道，要想实现，绝非容易的事。”
        “只要你领头，我们都愿意跟着你走。”赵辉压低声说道：“小苏，说实话，大家都对你的这个设想很感兴趣。也都愿意支持你。现在啊，就看戴乡长的想法了。如果戴乡长愿意支持，你的这个设想啊，我看很快就会实现的。”
        苏阳摇摇头道：“不，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路修通。没有路，一切都是空想。”
        赵辉嘿嘿笑道：“任重道远，任重道远。小苏，你可千万别遇到困难就回头。你记住，全乡干部群众都在看着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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