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幸运之神眷顾

苏一阳见她眼中露出狂热之色，已是神志不清，低喝一声:“放开我师兄！”
  旋即脚尖一掠，提剑就朝花妖刺了过去，花妖哪里会给他伤到，一下闪到两米开外。
  陆延却在这时提剑上前，满天剑气祭出，化作把把灵剑，与花妖缠斗起来。
  苏一阳狡黠一笑，一手扯下沈墨系在腰间的清心铃。
  “叮铃铃……叮铃铃……”
  沈墨知道，自己的幻境十有八九是那个梦见过无数次的场景，血腥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血腥的场景只出现了片刻，他便看到了一段往事。
  他看到的，居然是花妖的记忆。
  难不成是花妖情绪不稳定？竟让他钻了她记忆的空子。
  没多机会想，沈墨认真地看了下去，慢慢地，也就梳理出了个大概来。
  花妖叫小花。
  一个很平凡的名字，对花妖本身却有着不平凡的意义。
  因为，这是宋然赠予她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这是花妖的记忆，所以宋然一出现在视线里，沈墨便感觉到了这个人叫做宋然。
  几百年前的小花，还是一只修炼了二十年的小花妖，不会化形，不会说话，甚至不懂如何拔根扎进其他地里。
  她快被旱死了。
  是宋然救了她，他从小路尽头缓缓走过来，蹲在了她面前。
  她用力勉强地看了一眼，恍惚间听见一道沉稳的男声：“怎么这样啦？哎这茎居然还是绿色的，看来还能活。哈哈，小花花，遇见我算你运气好。”
  宋然用他那双生着厚茧的手把她从那片干旱的地里挖出来，栽到了他自己的院子里。
  小花被他小心翼翼地栽种到一个花盆里，身旁是无数比她更鲜艳的花朵。
  小花有些自卑，但宋然并没有嫌弃她干枯的茎叶与花苞，反而是细心照料着她，给她浇水、施肥。
  在宋然细心的照料下，她渐渐地转枯为绿，恢复了生机。
  她想，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爱花的人。
  可是她现在还没办法开出花来，没办法博他一笑。
  遇见宋然大概是她上辈子修了八百年才修到的福分吧……
  沈墨感觉到了她想要报答宋然的感情，是如此地强烈。
  宋然住的地方是一片树林里的一间小木屋，他十年如一日地生活在这里。
  宋然是一个孤独的人，一个孤独的强者。
  她看着他提着剑出去，满身是血地回来，莫名有些心疼。
  宋然总是在月下对着他们这些花儿讲话，讲他所想说的一切心事，她每次都耐心的听着。
  小花因为受了太大的损害，又是一株有了精魄的灵植，所以修道缓慢。她努力了十年，终于在一天晚上宋然来看她的时候，在头顶开出了一朵淡青色的花。
  花朵不大，却格外清新好看。白色的花蕊，十一二片花瓣，淡白色和淡青色相互交融着。
  月光洒下，映得花瓣越发流光溢彩，婀娜多姿。
  她听见宋然惊奇地说，她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花，清新淡雅，不谐世事，真好看。
  他说她真好看......
  她发现，自己开始嫉妒宋然看向别的花儿时温柔的目光了。于是，她拼命地吸收周围可以吸收的一切养分与灵力。
  陪了宋然这么多年，她想同他说说话。
  宋然的修为很高，因为他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血腥，但这些血都不是他的。同时，她也很庆幸他没有受伤。
  时间一转，已是过了许多年。
  终于有一天，她化形了，而这天宋然居然出乎意料地，头一次受了伤，且伤得很重。
  斜阳西下，通过树影婆娑地跌落在地上，如同一只只坠落凡尘的精灵。
  宋然来不及像往常一样慢慢欣赏，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进了屋，找来了金创药和纱布，坐在床上。
  大口喘着气缓了缓，宋然强忍着痛给自己处理伤口，有些笨拙。
  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而下，他忍不住痛苦地闷哼一声，手上割着腐肉的匕首却没有停下。
  “唔……”
  这时，她出现了。
  像极了一位仙子，身着一身白青色的长衫，青丝垂散在肩头，披着一层淡淡的朦胧月光，来到了他的身前。
  宋然感应到了她身上的妖气，警惕地拿起匕首，目光凶狠，厉声问道：“你是谁？！”
  小花展开一抹微笑，冲他眨眨眼：“我是你的花呀，那朵青白色的花。”
  原来是花草修成正果了。
  “我来帮你吧。”
  她说。
  她用自身灵力替宋然疗伤，救了他。
  纱布裹好之后，宋然将衣服拢好，温声道：“多谢，我叫宋然。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快就修成了正果，化形为妖了，恭喜你！”
  小花有些受宠若惊，窘到满脸涨红，只好垂着头，踌躇半晌，她抬头却看见宋然抿着嘴，眼睛里亮莹莹的都是笑意。
  她却忽然想起来刚遇见的时候，最后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叫我小花吧。……宋然。”

  宋然并没有介意她是一只妖，在确定小花想要继续跟着自己后，便由她住下。
  但宋然从不让她跟着他出去，她很听话，每天都在小木屋里等着宋然回家。
  他有时会给她带回来几包零嘴，有时是一件小首饰。虽然都是普通的的东西，但每一样，她都视若珍宝。
  宋然与她，就像一对话本上的夫妻。
  话本上写的夫妻就是这样的，男耕女织，相濡以沫。
  他虽然从未说过一句喜欢。
  可是小花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对妖随意施舍的人，他只对我好。
  宋然说，我可以安心待在这里，他会给我带各种好玩的回来。
  突然有一天，宋然对她说：“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好好待在家，记得给自己多浇水，别旱着了，等我回来。”
  小花笑着点点头，声音清脆而坚定：“嗯！”
  谁知这却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到对方。
  宋然这一去，许久未归。
  她等到日月轮更，月影交辉，院子里宋然悉心照料的花草渐渐枯萎，却没等到宋然回来。
  她想出去找宋然，却意外地发现小木屋周围被设下了阵法，她冲不出去，只能拼命修炼让自己强大起来。
  思念令人疯狂，她迫切地想要见到宋然。
  她又想，要不还是再等等吧，也许......也许明天宋然就回来了呢？
  就这样，她在矛盾中度过了几百年，她记着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宋然说过他最厌恶的就是害人的妖，哪里有做恶的妖，他就去哪里杀了那只妖。
  她终于冲了出去，几百年的时间，她修为大涨，轻而易举地冲了出去。渐渐地，她变成了一只十恶不赦的妖。
  她想，一定是宋然骗了她。他怎么可能不介意她是妖，他一定是介意的。
  不然，他就不会不说一声喜欢她；不会设下一个困她数百年的阵法；更不会......一去不返。
  看到这里，沈墨在心里骂了一声，傻子。
  然后……
  沈墨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花花的身影。
  难道最精彩的地方要来了！？
  我不要看啊我不看！
  我的道心由不得践踏！！
  可这幻境却不是他能控制的。
  由远及近，一个赤身裸体的……
  男人！！？？
  男人出现在沈墨眼前，一脸娇羞痴笑地望着他。
  赤身裸体的男人……娇羞……
  ……男人……
  ……男……
  “叮铃铃……叮铃铃……”
  沈墨微微睁开眼，便看见苏一阳正摇着手中的清心铃盯着沈墨，眼中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情绪。
  “叮铃铃……叮铃铃......”
  沈墨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刚刚在幻境里看见的东西转眼便忘了个七七八八。强撑着睁开眼，半坐在地上。
  苏一阳背着光，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用关切的语气道:“不会傻了吧？”
  沈墨这才恢复过来，一把拍掉苏一阳正欲探向他额头的手:“你才傻了，傻了吧唧的。”
  两人左侧不远处正战得一片火热，花妖此刻已经陷入癫狂状态，一边与陆延和莫峻战着，一边竟不停地夺取着乞丐的的性命，陆延两人已然不敌，隐隐有退守之意。
  沈墨眼神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旁边的苏一阳将清心铃收进储物袋。
  那破庙里还站着一个小孩子，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正一脸害怕的看着打斗的二人。小孩脏兮兮的，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红衣裳。
  红色……
  沈墨拼命忍下那股自大脑深处传来的眩晕，对苏一阳道:“去帮忙！”
  说完，沈墨一个箭步冲进破庙，一把将人抱到怀里护着。就地一滚，躲过花妖致命一击。
  沈墨暗道好险。不敢看那一身红衣，将小孩轻轻扔到角落，抬手施了一个防护阵，提剑冲了出去。
  局面瞬时发生反转，四打一，高下立见。
  偏巧这时，突然冲进来数名修士，正是从密林中逃出来的那些人。
  其中一名修士自诩正直难当，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一脸正气地冲花妖喝道:“孽畜！见我在此，还不快束手就擒！”
  好好的局面突然被人打断，沈墨微微有些不悦。
  花妖见状，不知是被刺激到哪根弦，快速挡过沈墨几人的攻击，飞身浮至半空。
  周身黑色妖气翻涌，绝美的脸蛋扭曲，活像一只厉鬼，癫狂至极，眼中杀意翻涌:“你们这些修士都该死！哈哈哈……去死吧！！”
  有人大惊失色:“……自毁！”
  自毁妖力！
  她想跟这庙里的人同归于尽！
  情急之下，沈墨突然脑中一闪，想起了什么，仰头大声喊道:“他没有骗你！”
  花妖则冷笑道:“没骗我？没骗我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把我困在那里！？？！”
  一道黑气向沈墨袭来，沈墨想往旁边闪避，却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硬生生挨了一击，喉咙涌上腥甜的味道，嘴角不可抑制地溢出一丝鲜血。

  苏一阳在一旁着急地喊道:“沈墨！”
  沈墨投给他一个“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坚定眼神。眼见花妖身旁聚起的妖气越来越多，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沈墨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可信，开口喊道:“小花！”
  花妖听见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听得沈墨又道:“他没有骗你！他设的阵是为了保护你！他从不让你跟出去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看见他杀妖！他一去不返，是因为……他死了！！！”
  最后几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花妖耳边炸开，她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他明明……”
  明明如何？
  明明宋然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啊，明明设阵是为了保护她，害怕自己的仇家会找上门来。
  明明自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战斗，却总是想留一点希望给她，她为什么一直都执迷不悟呢？
  是她一直不敢相信，一直在骗自己。
  是她一直在给自己一个宋然还活着的理由。
  “早在几百年前，他就死了。”
  “你知道的，是你自己刻意忘了。”
  听到这句话，花妖再也支撑不住，周身的黑气瞬息间褪得干干净净，人也从半空中跌落到地面上。
  一时间，懊恼、纠结、后悔、不知所措在她脸上交替呈现出来，复杂的情绪袭过她面容，她不由得掩面哭泣。
  是的，是她忘了。
  有修士喜不自禁地道：“还不快抓住她！”
  沈墨不由自主的，伸手拦下恢复行动能力后想上前的众人。
  “别去！别去刺激她！你们想死吗！？”
  “这……”
  众人确实都怕死，听了这句话全都犹豫不决，踌躇不前。
  花妖垂下手，露出一张凄苦的笑脸，还有几分不敢相信，嗫嚅道:“你……说的是真的？”
  这些被她刻意忽略的，都是真的？
  宋然喜欢她是真的。
  宋然保护她是真的。
  宋然已经死了，也是真的。
  都是真的。
  沈墨点点头，认真道:“是真的。”
  花妖看向沈墨，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沈墨有些不自在，却逼着自己不动声色，也不露出多余的表情，定定地站在原地。
  良久，花妖喃喃道:“你与他，真真是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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