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火葬场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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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昭静静地看着谢寄凡。
这就是她闭关后首次下山收回来的徒儿。
虽说是应了天道的命令, 可她想,她待他不薄。她是认真地要将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在漫长的岁月中,再没人如谢寄凡一般得到过她的偏爱。
“死斗?”颜如昭轻笑一声, 她的手指抚上凝霜剑的剑身, 寒光凌冽,只不过一个动作, 便轻而易举地将他身上的金刚罩震碎。
“你拿什么和我斗?”
她就这样望着他, 眼神中不带一丝感情,“谢寄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谢寄凡知道。
他在求死。
既然无法两全, 那干脆死在仙君的剑下好了。
能让自己的鲜血在她的凝霜剑上留下痕迹,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颜如昭缓缓向他走近。
她手中的凝霜剑感受到主人内心剧烈的愤怒, 不禁微微颤抖。
她在谢寄凡面前一尺距离处站定,胸口正对着他的剑尖。
“来啊。”颜如昭挑衅地扯出一抹笑,“是要杀我对吗?”
“我站在这里, 你尽可以动手。”
“师尊……”谢寄凡声音嘶哑, 带着无尽的眷恋和悲伤。
他想到那日她教他学剑,也是这样握着剑尖, 抵住她的胸口。那时他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明明……从那时起, 他就已经……
即使如今他是想要求一个死在她剑下的机会, 可是,他终究还是与她站在了对立一面。
谢寄凡又露出了那副好像要哭的表情, 颜如昭撇过头不看他。
她不会再感到心疼。
她给过他机会。
颜如昭背过身来,却就在这一刻, 她的身躯忽然倒下。
“师尊!”谢寄凡一瞬间头脑空白, 立即丢了剑要上前扶她。
“滚。”颜如昭拂袖, 一阵厉风将谢寄凡击飞出几米远。
她扶着身旁座椅边缘慢慢坐起,嘴角渗出血迹。
颜如昭将头靠在扶手上,闭眼缓了缓心神,“这不正是你想看见的吗?何必如今还要来假惺惺。”
谢寄凡拼命摇头,他刚刚被颜如昭击飞,仙君的这一掌没有收力,他甚至一时没能爬起身来。
“不……师尊,我、我……”
怎么会这样?仙君怎么会忽然受伤?!
他明明,明明想要的是……
颜如昭垂着头,手指指尖发白,轻声同他说:“别再叫我师尊。”
谢寄凡绝望地看着她,一颗心沉至谷底。
“出来吧。”
颜如昭声线忽然拔高,只是这话却不是对着谢寄凡所说,“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躲着吗?”
殿内足有三四人宽的柱子之后,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谢寄凡认得这个人,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鸿蒙……长老?”
鸿蒙体型矮小,他穿着一件长至脚踝的兜帽长袍,比起平时看起来更加神秘莫测。
“玉罗仙君,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与平时差别很大,而谢寄凡却在此刻辨认出来——这道声音……不就是那个出现在他梦境中的神秘人吗?!
“你、你……”谢寄凡强撑着支起身体,却因颜如昭仍然存在的灵力威压而动弹不得。
他并不傻,立即想到自己或许是被人当枪使了,他要和仙君解释,不是这样的……他从未想过要加害于她……
“谢谢你,小朋友。”鸿蒙踱步至他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我在你身上下了定位符咒,只要你对着玉罗仙君发动灵力,那存着毒药的符咒便会对她生效。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多谢你让金身不坏的玉罗仙君撤下了金刚罩,否则,我也不会有可乘之机。”
谢寄凡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地瞪着他。
他被利用了……是他,是他害了师尊……
鸿蒙从袖中取出一样法器,转瞬间,玉罗仙君的手腕和脚腕上便被束缚上了枷锁。
“这是我炼制了多年的法器……”鸿蒙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喃喃自语道,“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颜如昭,我要你为巫颐偿命!”
颜如昭原本仍是靠在座椅旁闭目养神,甚至对于身上突然多出来的枷锁没有任何反应。
但在听见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原来如此。”她咳嗽几声,衣袍上落下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她仰头看向鸿蒙,“你恨我让你杀了他?”
提到这个人,原本情绪还极为平静的鸿蒙顿时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我承认……我承认他犯了错!他和魔界勾结……可,可他罪不至此!”
“是我亲手杀死了他,我以为这样的处决能让你满意,至少让他的神魂送去转世……”
“可你、可你竟然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
说到激动处,鸿蒙目眦欲裂,他双拳紧握,一想到当年的那个场景,便心痛欲死。
“他只是犯了一个错误……你与他私交甚好,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巫颐性情纯良,待人和善,玉罗门上上下下,和他有过交集的人都受过他的恩惠。鸿蒙更是由他一手提拔,他如今的占卜之术,便是师承于巫颐。
到最后,他却要亲自送走自己的恩师,还要看着颜如昭将他的金丹困住,将他的灵骨剖出,制成骨铃警示后人。
鸿蒙抬眼,望向大殿正中央悬挂着的骨铃,眼底一片荒凉。
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最后竟只剩孤零零的一串影子。
“颜如昭……你逃不掉了……我要用你的神魂和血肉,为巫颐引魂!我要让你为他偿命!”鸿蒙咬牙切齿,他朝着她身上的枷锁施加灵力,瞬间,枷锁开启,颜如昭再次吐出一口血,枷锁束缚住了她的修为,大殿中她的灵力威压彻底消失。
谢寄凡终于能动,他看着仙君在不远处倒下,就那样轻飘飘地伏在地上,简直心如刀割。
他不管不顾地往前奔去,将颜如昭拥进怀里,她脸色苍白,神情脆弱至极,显然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只是即使这样,她还是抵着谢寄凡的手臂,不让他触碰自己。
他被师尊厌弃了。
谢寄凡眼眶一热,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捡起剑指向鸿蒙,朝他吼道:“放了我的师尊!”
说着,他不管不顾地要冲上去——“我杀了你!”
少年此时血红着眼睛,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发出一击。
鸿蒙虽然修为比他高深,但毕竟不擅剑道,他没有正面迎上谢寄凡的攻击,只是依靠灵活的身法闪避,最后找准机会,将他的剑夺了过来。
“闭嘴,你这个小杂碎。”鸿蒙将他踹倒在地,谢寄凡背上传来沉重的一击,让他喷出一口血来。
他很疼,可是师尊一定比他更疼,他不可以倒下,他要保护师尊……
可是鸿蒙在此时开口,轻蔑地道:“小东西,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你和她之间有血海深仇,你下不了手,我来做这个恶人,岂不是很好?”
“你别忘了,你最初来到玉罗门,便是来复仇的。”鸿蒙状似无辜地说着,“我以为,你与我目的相似,这才为你这低微的凡人引路。”
“如今,你还想恩将仇报?”
谢寄凡被他气得胸口冒火,他捏紧了拳头,无力地怒视着鸿蒙。
可是,他又悲哀地认识到,鸿蒙的话的确一点没错。
他确实是为了复仇而来到玉罗门的。
即使是刚刚,他还用剑指着仙君。
可是,可是……
谢寄凡望向颜如昭的方向,她并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仍闭着眼睛,仿佛在沉思着什么,又仿佛在恢复体力。
“师尊,我从未想过害您……您相信我好不好?”谢寄凡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我不要什么复仇了……我、我会救您出去!”
像是终于找回自己的使命一般,他再次吃力地爬了起来,捡起剑,对准了鸿蒙。
谢寄凡甚至不能完全站稳,但他这次却无比坚韧,一次又一次,被击倒又再次爬起……直到第二次被鸿蒙夺去了剑。
“小兔崽子,滚一边去!”鸿蒙将他击倒在墙边,厌烦地踹了他几脚。
谢寄凡恍然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被人堵在黑暗的小巷子中羞辱。
他还是不够强。
鸿蒙不想让谢寄凡坏了他的事。这小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却不知怎么回事最近修为大涨,甚至连他对付起来都很是费劲。
再这么拖下去,恐怕还真会被他找到漏洞打败。
鸿蒙失去耐心,想要让这小子彻底闭嘴。他提起剑,就要往谢寄凡的身上刺去——
墙边的少年尝试再次起身,却完全失去了力气,他想,可惜,他不是死在凝霜剑下……
那剑没有刺下来。
颜如昭冷淡地开口,声音如融化的冰雪:“鸿蒙。”
鸿蒙的剑尖离谢寄凡只有几寸距离,他恶劣地转头笑道:“怎么,仙君还舍不得你这弟子?他可是要杀你啊。”
颜如昭却看也没有看谢寄凡一眼,仿若这个人并不存在,她脸色仍然苍白,却平静地和鸿蒙说:“你说,你想要用我的神魂和血肉,为巫颐引魂?”
提起巫颐,鸿蒙便被完全吸引了注意力,“没错!只有你这么强大的神魂,才能送他去转世……”
“所以……”颜如昭淡淡地打断他,“你为了让他转世,不惜犯下同样的错误,与你当初最为痛恨的魔物为伍?”
“……”鸿蒙沉默几秒,再次驱动灵力加重颜如昭身上镣铐的束缚,他脸部肌肉扭曲,像是在回答颜如昭,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要让他解脱……我、即使我用了这样的方式,我也只是为了他……这不一样!我没有被魔物蛊惑!”
颜如昭面上看不出喜怒,她盯着他看,半晌吐出来一句:“蠢货。”
“你说什么!”鸿蒙震怒,“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与那人说好了……只要你死了……”
“他是不是和你说,他与你想要的相同,都是我的性命。”颜如昭不紧不慢地补充,“等你用我的身体完成引魂仪式,他就会将玉罗门中帮忙的魔物撤去,你们只是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你……”鸿蒙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惊惶。
“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颜如昭笑了,她缓缓站起身来,那用来束缚她的镣铐仿佛不存在一般,她平静而慈悲地望着鸿蒙,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你……又突破了?”鸿蒙不敢相信,那镣铐是他费尽心机才炼制出的宝物,能在玉罗仙君脱离金刚罩后束缚她的灵力,然而……她竟然强大如斯,即使灵力被压制,甚至刚刚才吐了血,却还能若无其事!
颜如昭冷笑:“我说你蠢货,你却蠢而不自知,自以为聪明,殊不知引狼入室。”
不远处伏在地上的谢寄凡蜷缩着手指,他想,也许仙君这话是说给两个人听的。
鸿蒙现在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他浑身颤抖,仿佛在通过传音和什么人说话,只是那边的人却迟迟没有回应。
颜如昭抬起手,凝霜剑听话地飞去,为她斩下了手腕脚腕上的枷锁。鸿蒙耗费了无数心血打造的法器,在她面前不过弹指间便可化解。
颜如昭如今已经和芙蓉仙山融合,这点小伎俩对她而言压根不算什么,她让自己受伤,不过是为了让这场戏看起来更加真实罢了。
不然,外面的那位魔物,又怎会没有后顾之忧地现身呢?
下一秒,内殿的门被轰隆打开,岑溪冷硬着一张脸出现在鸿蒙面前,他同颜如昭说:“仙君,你猜得不错,灵脉处的魔物已经现身,魔界与仙界的通道再次打开,我已派了众仙长埋伏,还请仙君前去支援。”
颜如昭颔首,她朝外面走去。
谢寄凡受了重伤,他拖着躯体,在她经过时,试图触碰她的袍角,然而却被颜如昭不动声色地躲开。
她只是瞥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岑溪,你把鸿蒙带去锁仙牢,严加看管,我还有话和他说。”
至于谢寄凡,她并没有任何吩咐。
少年的头无力地磕在地面上,他不停咳血,望着仙君的背影缓缓离开,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师尊……”
他没能等到她的一次回眸。
……
在灵脉处,颜如昭又一次见到了上次藏身于噬灵魔中的“人”。
这一次,不知道他在魔界进行了怎样的法术,他竟恢复了原本的躯体,指挥着魔界的千军万马,从灵脉的漏洞中飞速窜出。
岑溪已经在灵脉处设下结界,尽最大可能抵挡住这些魔物,不让它们再扩大战斗范围。
颜如昭没有任何废话,她一现身便发动了万剑阵,这种需要耗费巨大灵力的阵法如今对她而言无比轻松。
她仿佛能听见胸膛间芙蓉仙山沉稳的安抚,源源不断的灵力被传输到在她的身躯中,运转流通,她所到之处,邪魔俱灰飞烟灭。
在灵脉的山峰之上,她看见了那个“人”。
骨瘦如柴,道袍孱孱,嘴边两撇小胡子。
——那个间接害死了她母亲的道士。
四千年前,她杀了他一回,然而如今,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还带着魔界的千军万马。
见到颜如昭的那一刻,道士有一瞬间的畏缩,但很快,他狞笑着指挥魔物上前围攻——
“颜如昭,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
“如今,我可是不死之身!我要将你给我的屈辱,百倍奉还!”
颜如昭挥袖击杀了袭来的魔物,她也笑了,笑得云淡风轻,却又透着浓重的嘲讽之色,“不死之身?”
“你不过是一个三流道士,坑蒙拐骗,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家。”
“你这样的人,即使我不杀你,死后也要堕入畜生道。你如今的不死之身,不过是和魔界做了交易,成了他们的炉鼎傀儡罢了。”
“被吸干魂魄和灵力的滋味好吗?为了来找我复仇,连这样的屈辱都忍下了。”
“怎么,”颜如昭闪身到了山峰之上,与那道士面对面,玩味地看着他,“被我一个小女子杀了,便是屈辱,你和魔物做了肮脏的交易,便是忍辱负重不成?”
“……你!”道士被她激怒,他疯狂地挥手,召唤更多的魔物加入战局,然而这只是徒劳,那些乱七八糟的秽物甚至没能碰到颜如昭的衣角,便已经被她周身强大的剑光所击退。
“你不过是个女妖怪和凡人诞下的怪物!”道士像是终于找到了攻击她的方向,他龇牙咧嘴地嘲笑她,“你克死了你的母亲,杀害了你的父亲!”
“即使你如今是仙界第一人又如何?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长们,知道他们跪拜景仰的,只是一个肮脏的孽障么!他们若是知晓你曾经大逆不道,弑父背祖,他们还会像如今这般尊崇你么!”
道士挥手,试图给颜如昭设下幻境,让她被凡人时期的回忆困住,好给他可乘之机。然而幻境还未成型,便被颜如昭一剑劈开。
那些出现在她面前的悲苦画面瞬间消散,她轻点足尖,飞身在空中,此时天色落幕,夕阳最后的一点余晖覆在她的身躯上,如同披挂了一件金光织成的衣袍。
颜如昭手持凝霜剑,剑指着道士的胸口。
剑光凛若冰霜,剑身映照着她丝毫不为所动的面容,她开口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无需他人置喙。”
她冷静地开口:“妖道,我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两次,三次,千万次……你是不死之身又如何,我颜如昭逆天而行的事情还做得少吗?”
“今日,我便要你葬身于此!”
剑光一闪。
道士张大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穿透他身体的青光剑身,颜如昭一击致命,她精准捅碎了藏身于他体内的那颗傀儡元核。
那元核不过米粒大小,是他能死而复生的依靠,里面装着他仅剩的两滴血液,维持着他傀儡身躯的运转。
如今被颜如昭轻而易举地废了。
“呵……”道士仍是不甘心,他看着自己逐渐化为微尘的手指,喃喃道:“颜如昭,你弑父、逆天,你以为只有我要杀你吗?”
“天道!天道也容不下你!”
“你不会好过的……”道士眯起双眼,恨恨地诅咒,“我等着你也灰飞烟灭的那一天,你的下场会同我一样,连转世轮回都入不得!”
颜如昭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可悲的蝼蚁在挣扎。
她扭转剑身,水声滴落。
最后的两滴血液也没入尘土。
……
滴答。
殷红的血顺着冰冷的锁链滴落,没入地面,凝成一滩暗色的痕迹。
谢寄凡被束缚在锁仙架上,动弹不得,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如今身上还在淌血,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室内一片死寂般的安静,这是一处监牢,他只能听着自己的血滴落的声音,数着时间,心中存着细微的期盼,也许仙君还会愿意见他。
颜如昭走后,岑溪按照她的吩咐将鸿蒙带去锁仙牢。颜如昭没有对谢寄凡的去留有任何指示,岑溪不能将他留在登仙殿,便一同送入了牢中。
只是当司刑仙长要带鸿蒙和他去审问时,岑溪却将他留下了。
“不必给他用刑。”岑溪这样说,他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可谢寄凡却宁愿有人给他几鞭子。
他是如此愚蠢。
在寂静之中,他回想起历雷劫之时,那颗头颅和他的对话。
正是那次幻境,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可悲,他不愿像幻境中那样,去换取仙君一点廉价的“感动”,于是便自大地想要以死谢罪,比试一场,让师尊亲手杀死他,以这样的方式来两全。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悲情的英雄,其实不过是引狼入室的蠢货罢了。
他是怎么可以,拿着剑,发动灵力,站到了师尊的对立面的?
颜如昭明显已经觉察了鸿蒙的计划,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法眼,要不然在出师大典前,她也不会再三询问他是否心里有事。
她在暗示自己,可以将这些事都说出来,她会替他解决。
可他让师尊失望了。
谢寄凡忍不住咳嗽,口中的血染红了他的仙袍,这是师尊为他准备的衣衫,衣摆还绣着银色的芙蓉花纹案,这是她的印记……
他被鸿蒙伤得太重,谢寄凡一边咳嗽,心中又升起极度的自厌。
如果仙君并没有提前得知消息,如果她棋差一着,他岂不是真的会将她害死?
面对鸿蒙,他没有能够强大到抵抗对方,又谈何保护师尊呢?
即使刚刚,师尊是为了演戏而让那枷锁和毒咒伤害自己,但谢寄凡还是光想到她苍白的脸色,就恨不得杀了鸿蒙,再一剑将自己捅死。
他的师尊,合该是像高傲的芙蓉花一般开在山巅之上,怎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徒伤害?!
谢寄凡大口地喘着气,他觉得自己此刻像是缺氧的鱼儿一般,不能呼吸。
师尊……师尊……
他还能再见到她吗?
他卑微地祈求着。
室内昏暗无光,谢寄凡仍身处人间,却如同在炼狱中一般。
没有光,没有他的师尊。
然而就在此刻,外间的牢房传来轻微的“吱哑”一声。
像是有人进来。
“仙君,鸿蒙长老正在那间受刑,被掌门弟子关押在这个房间。”是司刑仙长的声音。
“您要见哪一位?”
顺着那一点点缝隙中的光芒,仿佛有新鲜空气灌入,让谢寄凡得以稍稍喘息。
她在外面,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谢寄凡从未如此期盼过一句回答,
他不求她的原谅,他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颜如昭终于开口:“带我去见鸿蒙。”
门被一开一关,那细弱的光黯淡了下去。
……
颜如昭很快解决了完灵脉的暴动。
她今非昔比,虽然修为并未增长,但她有了整个芙蓉仙山作为后盾,比三千年前还要迅速地镇压了那群魔物。
她传信给远在魔界的燕苍,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想起燕苍,颜如昭不禁记起他在仙门大会时提醒她的话。
燕苍说:“那个谢寄凡来历不明,你最好把他送走。”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她似乎把燕苍骂了一通。
岑溪也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他说她闭关了三千年,在某些事情上太过天真。
颜如昭从前很相信她的小徒弟。
可现在看来,或许燕苍和岑溪才是对的。
她的确太过天真。
在锁仙牢中,司刑的仙长问她要见哪一位时,颜如昭竟然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这不是她的作风,可或许她确实不想承认自己看错了人这件事。
三千年过去了,她再一次遭人背叛。
因为她来了,鸿蒙的刑罚被暂时停止。前不久还对着她放狠话的堂堂一山长老,如今被架在锁仙架上,身上伤痕累累,狼狈至极。
他倒是没有嘴硬,将该说的都吐了出来。毕竟和他联络的那个魔界中人已然毁约,攻打仙界,他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临时的盟约而受苦。
见到颜如昭来了,鸿蒙嗤嗤地笑了声,嘶声道:“成王败寇。”
“我任你处置,要杀要剐随你便。”
颜如昭双手抱胸,就这么看着他。
像是考虑了许久后,她冷不丁地说:“我不会杀你。”
鸿蒙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他听到的,“你……你是想将我千刀万剐?”
颜如昭有些无奈,“不。”
“我说你是个蠢货,这是实话。你和魔界勾结,在灵脉处放任魔物进入,差点酿成大祸。”
这点鸿蒙也知晓。
他最开始只想借助那个魔人的力量对抗颜如昭,他没想过要和魔界合作,更没想到那魔人的势力如此强大,他不仅想要颜如昭的命,还想毁了仙界。
鸿蒙垂下头,“是我做错,这我认。想必外界已经风声鹤唳。你大可以叫掌门将我带出去,诛杀示众,免了玉罗门被其他仙门口诛笔伐。”
颜如昭:“不必,我已经将那些魔物解决,重新封印灵脉,没有惊动其他仙门。”
这下鸿蒙瞠目结舌:“你……”
颜如昭什么时候竟强大到这般地步了?
“我饶你一命,不是为了别的。”颜如昭叹气,“是为了你杀我的原因。”
“巫颐。”
颜如昭转过身,双手背后,静静地说:“你要为他引魂送他转世,而我,却想要让他再次复生。”
鸿蒙顿时身体绷紧,“你说什么?!”
“当年,巫颐并不是自愿与魔界勾结的。”颜如昭敛下眉眼,她其实不是很想再谈这件事,但她看在鸿蒙和巫颐的情分上,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三千年前,确实有几位长老看不惯我坐拥芙蓉仙山,高他们一头,便想勾结魔界将我拉下马。巫颐知晓这件事后,他们担心秘密泄露,便谋害了巫颐。”
“他们让魔物侵入巫颐的体内,让他精神混乱,记忆错失,几乎变了一个人。他们以为这样做,便能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
“等我和岑溪知晓时,为时已晚。”颜如昭闭了闭眼,“他的身体已经大半被魔物占据,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
“是他求我,让他一死了之,将灵骨制成骨铃,警示后人。”
鸿蒙此刻已经呆若木鸡,他几乎不能思考,他不知道,真相竟是如此……
“当时门派内还有几名内奸没有被揪出来,我和岑溪商量后,只好拿他做饵,我们杀了他后,那些人必定会放松警惕,露出破绽。”
“可是……”颜如昭咬着牙,胸膛稍稍起伏,“我实在痛恨。”
“他这样一个本该受万人景仰的修者,怎么能以这种方式陨落?”
“岑溪和我研究了秘法,我们最后决定,将他的金丹封印,寻找让他复生的机会。但这种事情太过悖逆,我和岑溪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你明白了吗?鸿蒙?”
鸿蒙彻底垂下了头,他梗塞着,最终开口:“是我愚蠢至极。”
“请、请仙君赐我一死……”
“我愿以死谢罪!”
颜如昭摇摇头,“我说过了,我不会杀你。”
“不过,死罪能逃,活罪难免。我会将你幽禁在宗门内一座偏僻的山头。”
“巫颐的复生,需要一个受过他恩典之人,日日守着金丹,将其炼化。我和岑溪一直没能决定人选,你倒是撞了上来。”
颜如昭为他解开了束缚,鸿蒙立刻跪了下来,朝她重重磕头,“仙君大恩大德!我定会日夜守住金丹,不会出半点疏漏,以赎我深重的罪孽。”
在走之前,颜如昭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鸿蒙一句,“谢寄凡,到底是怎么回事?”
……
鸿蒙和谢寄凡的牢房,只有一墙之隔。
颜如昭关上鸿蒙的门,向隔壁慢慢走去。
三千年的闭关时间,她总以为自己已经和尘世间脱离了关系。巫颐死后,她甚至和岑溪在那三千年中也淡了关系。她不再对什么人投入感情。
但颜如昭承认,自己确实对谢寄凡投入了一些感情,或许不是一些,是很多。
无关情爱,只是一个人,真心地对另一个人。
就像是……人总会对自己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珍而重之,对自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充满感恩,对自己第一次学到的功法铭记于心。
第一个总是很特殊。而谢寄凡占了很多她的“第一个”。
她第一次收徒,总是想要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为着他最开始被绑上芙蓉山的经历,她想办法花了很多功夫消除他的阴影。颜如昭仔细回想了一遍她和谢寄凡的师徒一场,除了最开始的误会,她实在是找不到自己哪里对不起他。
而她刚刚已经从鸿蒙那里得知了原委。
原来谢寄凡一直以来的那个仇人,竟然是离他最近的自己。
但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给了他很多机会说出真心话,他却还是选择隐瞒下来,以那样对峙的方式解决。
颜如昭想,她全心意地相信他,以为他也是一样。
她以为自己拥有了一段很纯粹的师徒情谊,就像她年少时曾经在别的宗门见识过的那样。她少时没有师父,只有一位为她引路的剑客,许多年来,她总是孤身一人。
后来她遇到过一些朋友,但有的背叛了她,有的渐行渐远。等到巫颐死去,岑溪成为事务繁忙的掌门,颜如昭再次孤影伶仃。
她以为谢寄凡是信任她的,他明明在很多时候,眼里只看得见她,仿佛是真的在全心全意待她。
可少年却或许并不这样想,是她误会了。
颜如昭在心里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谢寄凡原本已经几近昏迷,他流了太多血,眼前一片灰蒙蒙的。他以为自己永远等不到他的师尊了。
可眼前透进一缕光。
颜如昭踏着光进来。
谢寄凡以为是幻觉。他想,自己也许已经流干了血,摸索到了死亡的边缘,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颜如昭。
他忍不住又要哭,小声地唤:
“师尊……”而谢寄凡占了很多她的“第一个”。
她第一次收徒,总是想要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为着他最开始被绑上芙蓉山的经历,她想办法花了很多功夫消除他的阴影。颜如昭仔细回想了一遍她和谢寄凡的师徒一场,除了最开始的误会,她实在是找不到自己哪里对不起他。
而她刚刚已经从鸿蒙那里得知了原委。
原来谢寄凡一直以来的那个仇人,竟然是离他最近的自己。
但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给了他很多机会说出真心话,他却还是选择隐瞒下来,以那样对峙的方式解决。
颜如昭想,她全心意地相信他,以为他也是一样。
她以为自己拥有了一段很纯粹的师徒情谊,就像她年少时曾经在别的宗门见识过的那样。她少时没有师父,只有一位为她引路的剑客,许多年来,她总是孤身一人。
后来她遇到过一些朋友,但有的背叛了她,有的渐行渐远。等到巫颐死去,岑溪成为事务繁忙的掌门,颜如昭再次孤影伶仃。
她以为谢寄凡是信任她的,他明明在很多时候,眼里只看得见她,仿佛是真的在全心全意待她。
可少年却或许并不这样想,是她误会了。
颜如昭在心里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谢寄凡原本已经几近昏迷,他流了太多血,眼前一片灰蒙蒙的。他以为自己永远等不到他的师尊了。
可眼前透进一缕光。
颜如昭踏着光进来。
谢寄凡以为是幻觉。他想,自己也许已经流干了血,摸索到了死亡的边缘,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颜如昭。
他忍不住又要哭,小声地唤: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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