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Fantaisie–笼兔

果子如记忆般酸涩。

        然而安却没有吐出来，艰难地将果子吞咽进肚，她正站在一颗高高的果树上。哥尔波山有一种果树，名为“塔什吉”，它的树干可以生长得比任何树都要高大，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果子。

        它结的果很少很少，每棵树结出来的果子都不超过二十颗，也因此，所有的果子都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果子也特别小，但它非常鲜艳，鲜艳的成熟红色让人一看就会觉得：它看起来很甜很甜。

        书上是这样说的。

        但那时候的安买到的书里，只是略略提到了这一点，那本书的作者也没有尝过塔什吉的果子，只是听到别人说后，下意识觉得它是一种很甜很甜的果子而已。

        ——那是安出海后无意间看到过关于“塔什吉”的说明时才知道的事情。

        然而那时候，还尚且年幼的她和路飞正兴奋的沉浸在寻找最高树上的果子大冒险中，完全不知道这回事，直到艾斯将“塔什吉”的果子摘下来，把她酸的掉眼泪，她也以为只是果子还没有熟透而已。

        ——“塔什吉”最酸涩的果实之一，生长地，东海。

        吃完一颗果子，安爬下树，抬起头深深看了它一眼后，转身朝着哥亚王国的方向走去。她买了一瓶酒，找到熟悉的地方，她将酒分别倒满四个碗里，然后坐在地上，静静地发着呆。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开心地笑呢？

        直到这时，安才猛然发现，她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她忘记了当初和路飞，艾斯以及萨博喝结义之酒的时候，那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她忘记了萨博牵着她的时候，传到她手心的温度，是不是足够暖和一整个冬天的寒冷？她忘记了达旦的声音，也忘记了马古拉和多古拉的模样，更忘记了，真正的蒙奇·d·安，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安端起一碗酒喝了下去，酒的味道并不好喝，但喝完一碗后，她又继续拿起另一碗酒……直到喝完所有的酒，她才将空空的四个碗拿起来，一路走到海边的山坡上，轻轻一扬手，四个碗被风吹落深海，再不见踪迹。

        过去记忆中的那个她，还是她吗？

        她坐在树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空地上，正在交战的艾斯和萨博，以及站在旁边加油打气的路飞，看着他们高兴的笑脸，看了很久很久，直到他们三个离开那里消失不见，也依然固执地盯着那个地方。

        酒意袭来，潮红被画在了她的脸上。

        呐呐，能听见吗？

        月亮爬了很高很高，安坐在树干上，忽然身体向后倒去，然后双腿离开树干，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上。她看着四周连虫鸣都不愿意出现的漆黑夜晚，静静地踩着黑暗一步一步朝着内心的方向走去。

        十多分钟后，她看到了仍亮着灯的达旦之家。

        有很多声音仿佛突破了久远的记忆传来，它们盘旋在达旦之家上空窃窃私语：听说了吗，安是一个快乐的孩子。

        它们指着站在阴影处的她问：呐，是你吗？快乐的孩子？

        安摇摇头，带着歉意。又点点头，恍然大悟。

        它们说：为什么不快乐？

        安一愣，摇摇头。她没有不快乐。

        那么，请离开吧。它们轻飘飘地落在达旦之家的屋顶上，然后渐渐融入了进去。

        ——达旦之家不断传出热热闹闹的声音。

        路飞的、艾斯的、萨博的，她能听出来。

        她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深夜的冷风中，寻找今夜将要安眠的大树。

        真的不留下吗？

        隐隐有声音传来，被空凉的晚风打碎，然后扔到了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被风吹到了遥远的国度。

        于是有人被遗忘在这个深夜里。

        “一直以来对我如此厚爱……真的感激不尽！”

        他在路飞怀里这样说着，然后笑着闭上了眼。

        安躺在距离他两米之远的地方，却感觉他好像正在朝着一个，她永远也无法追上、更无法到达的地方走去，他走的并不是很快，可是她拼尽所有力气去追赶，都无法缩短与他的距离。

        她浑身上下全都是可怖的伤口，最严重的是腿上一处血肉翻转，深可见骨的刀伤。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流了出来，弄脏了她最爱的水蓝色长裙。是他买给她的。

        伤口的疼痛让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无法动弹，然而她还是固执地用双手扣住地面，膝盖摩擦着坚硬的地面，留下两条血迹斑斑的爬痕。她死死盯着躺在了冰冷地面上的艾斯。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在她耳边消失不见，她眼里只有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安！！！”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恍若未闻，短短两米的距离，她爬了足足五分钟。

        她颤抖地握上他的手。大概是因为吃了烧烧果实的缘故，艾斯的身体温度比平常人要高上许多，然而此刻，安却感觉自己正握着一块冰。

        这个发现让她开始慌乱起来，她张张嘴，啊了好几声，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她的喉咙发出一阵阵奇怪的撕鸣，却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吐出。她想叫他的名字，想叫艾斯，想说不要睡了。

        路飞在她的身边大张着嘴，眼神空洞。她视而不见。

        “安！！我是萨博！我带你和路飞先离开这里吧！！”

        说话的人拉住她的手，想要将她带离他的身边。

        怎么可以呢？怎么可以丢下他在这里睡觉呢？在这里睡觉的话，会生病的！

        视线突然模糊起来，她有些看不清他脸上是否还带着笑。

        是下雨了吗？

        是雨水遮住了她的视线吗？

        她费力地爬到艾斯身上，想要将他叫醒，却不小心将手上的血迹粘到了他的脸上，安惊慌失措地用手背轻轻擦拭，可是手背上的皮肤也已经皮开肉绽，脏兮兮一片，顿时，又将艾斯的脸弄得更脏了。

        安像似犯了错一样，不知所措地看着艾斯，哪怕她知道就算艾斯醒来知道她把他的脸弄脏了也不会怪她，可是她就是不想让这些肮脏的痕迹留在艾斯的脸上。

        把这些擦干净的话，艾斯就愿意醒过来了吧？

        安撕下自己唯一一处还算干净的裙摆，轻轻地擦着艾斯脸上的鲜血。艾斯真的太让她不放心了，都说过让他不能随意在地上睡觉，着凉生病的话，她可是会很生气的。

        然而艾斯总是不听她的话，他总是笑嘻嘻地对她说：“我可是烧烧果实能力者啊，安，怎么可能会着凉生病啦！”

        这个笨蛋！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因为着凉生病，她只是……

        只是因为那样说的话，艾斯就会抱住她，美约其名让她感受感受自己身体上的温度。确实很温暖，和火焰一般，似乎任何寒冷冰雪都无法冻结的炽热温度。

        这样想着，安轻轻推了推艾斯的身体，然后摸到了一个巨大的洞，她疑惑转头，发现那个洞，来自于艾斯身上。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握着艾斯逐渐冰冷的手，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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