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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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几日,像言岚说得那样,商封旸竟然真的同意让云宛住到她们家中,白娇娇很好奇,言岚到底是用了何种方法让他松的口。
问起时言岚只回她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不告诉我就算了。”白娇娇“哼”的一声跑出言岚房间,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比如给即将到来的云宛铺上最柔软的床铺和坐垫,照顾孕妇人人有责;比如警告那个明明伤好了还装半死不活的鹤灵,别再奴役她的小徒弟;比如幻想言岚喝醉耍酒疯的模样,白娇娇想到这就憋不住笑意,就是可惜身边没有手机,不然那场景她一定给他完整地录下来,在他清醒时循环播放嘲笑他。
自己还挺有做坏人的潜质,白娇娇如是想到。
经过鹤灵房前,如预料般听见他的哀嚎声:“师侄,师侄……快救救你的师叔呀,伤口太疼了,疼到胃部了。”
白娇娇一脚踹开房门,揪起鹤灵的耳朵说道:“我徒弟的手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不是给你做饭的。”天天骗吃骗喝,她怀疑鹤灵是只假的仙鹤,真身应该是貔貅才对。
“啊——”鹤灵一咕噜翻下床从白娇娇手中挣脱,揉搓着自己的耳朵喊道:“谋杀师弟啦!”
白娇娇看见他上蹿下跳别提多精神了,再看看一边安静捣鼓药粉的墨淮,同样是仙,差别真大。
墨淮专注于手中的药物研究,白娇娇秉着师父的职责想要上前探望,瞅见他桌上的玩意顷刻间吓得魂飞魄散。
“死老鼠啊!!”
鹤灵像是得了乐趣,故意捏起老鼠尾巴拎到她眼前晃,“师姐,我来帮你治治胆小鬼病哈哈哈。”
白娇娇极其讨厌这些黑不溜秋的东西,她跑到哪鹤灵跟到哪,吓得直哆嗦,只好拉过墨淮挡在身前,“乖徒弟,快救救你师父。”
墨淮看向鹤灵手中的死老鼠淡然地说道:“师叔,它是染上瘟疫死的。”
“你不早说!”鹤灵直接一个甩手将老鼠扔远,捏着两个指头狠搓,嫌不够干净似的在桌布上狠狠蹭了几下。
白娇娇这时探出头来,她没听错的话,墨淮刚才说的应该是:“瘟疫?”
墨淮点了点头,他回来后就一直在研究从暗道里带出来的药粉,做了几次试验后发现,除了一些能直接致死的毒药外,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他手中这两瓶毒粉,将其中一瓶的毒粉喂给老鼠后,出现的症状和他治疗过得瘟疫病人如出一辙。
从四肢无力、忽冷忽热到口吐白沫、魂归西天,但如果能及时服下另一瓶毒粉,状况则会慢慢好转。
“你的意思是……”白娇娇看着毒粉,所以那场瘟疫根本就是人为,而不是魔气入侵所致!也对,魔将尚未成型又怎么能让燕曲整国上下染疫病呢。
墨淮紧接着拿出他先前在暗道誊抄下来的文书说道:“商封旸一直和几个邻国有往来,他桌上摆的地形图包括各个关卡要点,沿至关外就是三年前被燕曲攻下的商州国。”
“他筹谋已久,或许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下手,”墨淮还有一点疑惑,他忆起那名路过的仙子不解道:“但当时那位仙人确实告诉我,是因为魔气入侵。”
来到书中世界这段日子,要不是墨淮今日提起,白娇娇都差点遗忘了书里的这位女主,后期实力强悍的云萝,她又在这场灾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书里对她性格的描述是我行我素、睚眦必报,所以她被逐出仙门后,历经千险只为报复仙界,既然如此,她对仙界的态度就绝不可能是正面的,那她又为什么要告诉即将升仙的墨淮,让他有机会提醒仙界魔气入侵六界之事?
白娇娇暗自苦恼却不得解,她与云萝交情不深,记忆里近百年时间都在与她争风吃醋,甚少有交谈。
她开口道:“不管她存了什么心思,让我们警觉这场异变也不是坏事。”
话是这么说,但魔将的事书里没有,云萝现在在哪也是未知,她必须小心提防着这点,至少得保住自己的小命,还需提醒师尊别被瘟疫误导。
白娇娇立刻起身,踏出门时却看到了一脸呆愣的云宛,她的突然出现让云宛有一瞬间的诧异。
刚才他们谈论的事,云宛听见了多少?
白娇娇刚想发问,云宛脸色煞白地扶着门框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她连忙上前喊道:“墨淮,快来帮忙。”
几人手忙脚乱的将云宛搀到椅子上,白娇娇担心地问道:“是肚子疼吗?”云宛抚上肚子摇了摇头,好像疼得说不出话。
墨淮立刻拿出丝帕给她诊脉,云宛难得的蹙起眉,她缩回手拒绝道:“坐下来后好多了,就不劳烦墨医师了。”
“那怎么行,不麻烦的。”白娇娇握住她的手腕,云宛有些抗拒但又拗不过她。
在她的坚持下,墨淮轻搭上她的手腕,静默中云宛一言不发,他抬眸瞥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眼神,“确实没什么大碍,商夫人多注意休息。”
白娇娇忍不住问道:“宛姐姐,刚才……”
云宛见白娇娇还想追问,她唤来一旁神情也不怎么好的碧水,“娇娇,我是来给你送花酿的,我想起屋里还有些东西没收拾,等一切收拾妥当我再找你吧。”说完碧水将花酿往桌上一放,云宛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白娇娇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心想她这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顾不上想这个,她现在还得去和言岚说瘟疫的事,她捧着花酿小跑着奔向言岚的房间,她刚才走时并未合上,还息有一条门缝。
言岚静坐在书案前,提笔洋洋洒洒写着什么,可等她推开房门时,桌上却只剩一张白纸。
“师尊。”
言岚执笔抬起头,细碎的阳光正好撒在他的侧颜上,见白娇娇跑走又回来他含着笑意调侃道:“又想为师了?”
白娇娇正经地将瘟疫的事如实告知言岚,希望他也能正经些,可言岚只是语气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知道了?就这么简单?
“师尊,你就一点都不惊讶吗?”白娇娇见言岚在纸上勾勒,丝毫没有意外之情,她试探性地问道:“师尊你早就知道?”
“画得像吗?”言岚拿起桌面的纸展示给她看,才短短一会儿工夫,纸上已经有了小小一幅白娇娇的画像,无谓的态度更是证明他知道的事实,白娇娇无奈地叹了口气。
言岚将画像仔细裁下,起身走到她身边:“与其忧心,不如顺心。”他将画像交到白娇娇手中,“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
“只要你做好心理准备。”言岚手心的困天镜慢慢变大悬浮于空中,漆黑的镜面拨云见雾,硝烟中军马横行,百姓流亡四处逃窜,逃不过的就葬送在冷刀之下,魔气肆虐中的城池依稀能看出燕京的面貌。
直到白娇娇看到街角的五岁孩童被一箭穿心时,终于忍不住捂着嘴。
“困天境能回溯,能预知。”言岚将其收起,转头对着白娇娇说道:“燕曲灭亡是天道使然,但我也与你说过,人心是会变得,哪怕一个细微的举动也能改变结局,这才是你想做也能做的。”
白娇娇细细品味着言岚这番话,上次他说有办法,没等她细问就被鹤灵受伤的事打断,这次言岚几乎是铺开了和她说,改变人心,只要商封旸对云宛还有心,就不会酿成这般祸果。
“谢谢师尊。”白娇娇捏着手中的画像说道,她知道言岚是在提点她。
“教导徒儿是为师该做的。”言岚看着低垂着脑袋的白娇娇,没忍住上手揉了揉,惹来一声嘤咛。
没等来白娇娇的反抗,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都传到了屋里,她挣开言岚的手跑到窗边将窗子推开,还有几响烟花升过屋檐,在空中绽放。
“要是夜晚看烟花,一定比现在还漂亮。”白娇娇扶着窗沿踮脚张望,烟花在凡界可是稀罕物,青天白日的放几响多少有点浪费了,她感叹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奢侈。”
言岚站在她身后:“燕京的传统,百祭庆典,类似于上元佳节的游灯会,很是热闹。”
他没说的是,前几日国师‘窥探天机’一事让百姓更加兴奋,这次庆典几乎是全城出动,规模之大可想而知。
白娇娇扬起脸,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言岚感受到她的视线,低沉着声地说道:“想去?”
她点头如捣蒜。
只见言岚背手说道:“只是我今日束得发有些凌乱……”
“徒儿重新给您梳。”
“衣服……”
“徒儿给您更衣!”
白娇娇殷勤地诠释了什么才叫有求必应,打点好一切才记起一旁的花酿,好不容易憋住坏笑,她捧起花酿递到言岚面前:“这是孝敬师尊的花酿,似花非花,口感醇厚,也是燕曲特产!”
“娇娇真是有心,为师最爱花了。”言岚接过花酿,意味深长地看着手中的小坛子,轻笑一声说道:“今日回来我一定细细品尝。”
“师尊一定要尝哦!”白娇娇顾自沉浸在‘能出门玩’和‘言岚上钩’的双重喜悦中,“我去通知墨淮和鹤灵。”
连日来的卧床让鹤灵闷得慌,能出去玩他比谁都兴奋,白娇娇原本还想叫上云宛,可碧水却守在门外说她已经睡了,她只好悻悻作罢。
临走前,她特意回房想将言岚给的画像放起来,又小又薄的纸片,放哪儿都不安全,白娇娇在书架上逡巡了一圈,视线落在久未翻开的与兰集上,她小心翼翼地拿下,将画像夹进第一页里。
将书合拢时,她隐约感觉自己蹭开了第二页,临近出门她也没多想,将书放置在桌上,只等回来再翻阅。
黄昏时分,日斜西山只留残阳,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舞龙舞狮的队伍环城绕过大街小巷,敲锣打鼓声提醒百姓祭祀已经开始,歌舞游行队坐花车跳着祈福舞,广袖和飘带随着舞姿摆动,一求风调雨顺,二求国泰民安,三求安居乐业,许多百姓跟着花车前行,乐声和欢呼声震耳欲聋。
但街上最闹腾的莫过于刚被放出来的鹤灵,一路冲在前头,兴奋的在每个摊位游走,他顺手拿起一幅兽首面具安在脸上,“快看,是不是特别适合我!”面具的眼睛处留出了孔,鹤灵的眼睛里写满了“给我买”。
“幼稚。”白娇娇学着言岚的样子正经地背着双手走,不屑地冷哼一声。
她打开手中的折扇,向上朝着言岚扇动,“师尊,天热,我给您扇扇风。”她还不到言岚的肩头高,举着扇子还有点吃力。
“我来打。”白娇娇举了不过几秒,言岚就接过她手中的扇子,由上至下,带着微凉的风正好吹拂过二人。
真是又拍了马屁还不用出力,白娇娇满意地享受着言岚的服务,看着言岚身侧鼓鼓囊囊的钱袋会心一笑。
“师尊,我喜欢这个。”白娇娇拿起一旁的兔子面具摆弄道。
言岚二话不说掏出银子,鹤灵见状立刻故作娇憨的举起那个兽首面具,学着白娇娇的腔调说道:“仙君,我喜欢这个。”
“噗——”白娇娇嫌弃地咧着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师尊你给他买一个吧。”不然她得恶心死,言岚自然是听话的付了银子。
仙君什么都听师姐的,鹤灵心里有了这个念头。
街上的百姓好多都戴着形态各异的面具,所谓百祭庆典,就是在一天可以祭祀所有的神明,百姓会自发地装扮成信仰者的模样,以求一整年的福泽恩惠,所以他们戴着面具走在街上也不算扎眼。
就比如随处可见的青衣打扮,和她身边的言岚一般无二,大抵都是信奉言君的,除此之外穿得最多的就是黑衣红纹的短卦,也不知道是信奉的谁,白娇娇和言岚还有种融入其中的感觉。
天色渐渐暗下来,街上却越发热闹,下学的孩童冲出学堂,在街上横冲直撞地撒欢跑,冲的最快的孩子一个没注意就栽到墨淮身上,又一屁股摔在地上。
小孩抬起头,墨淮妖异的脸映入他的眼帘,蛛爪般的胎纹更是将他吓到呆住,后头跟上来的孩子惊叫起来:“鬼啊!”
地上的小孩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刚才的情形让他在小伙伴前有些丢脸,他吼道:“祭祀这种长得像鬼一样的神仙就别出门了,净吓人!”说完朝墨淮做了个鬼脸,带着自己的小伙伴咋咋呼呼地跑走,嘴里还喊着“丑死了”。
白娇娇听到自己的徒弟被人欺负,气不打一处来,哪怕知道童言无忌还是教训道:“你才是鬼,不会说话就别说,小心晚上鬼来找你玩!”
全然不怕她的小孩纷纷回身朝她继续做鬼脸,她还想冲上去骂,墨淮一把将她拽住:“师父算了,我回去拿帷帽戴着吧,省得再吓人。”
“不许戴,破小孩真没素质。”
墨淮自上次白娇娇提过后就没再戴帷帽,对异于常人的面貌他心里是自卑的,所以鲜少出门与人有交集,没想到今天还是吓到了人。
“这么热闹,戴帽子根本看不清。”白娇娇不肯放他走,眼尖地看到饰品店的柜台上摆着抹额,由细到粗,最宽的那条正好是紫色,嵌着菱形的紫水晶和墨淮耳边的紫色弯月遥相辉映。
她拽着墨淮跑到柜台前,拿起宽抹额给他戴上,齐眉绑于脑后,须发垂在两侧,右眼至太阳穴的胎纹便被挡住了大半,“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姑娘好眼力,这可是镇店之宝,紫水晶呐!”掌柜的见到来生意了连忙迎上来,笑得见牙不见眼,“今日祭祀我也不坑你,一口价,三千两!”
白娇娇惊呼:“三千两?”
这也太黑心了,她哪来那么多钱?
“师尊,”当然是求这里最有钱的人,她牵起言岚的手撒娇道:“墨淮是你徒弟的徒弟,你给鹤灵都买了一个面具,不能厚此薄彼。”
鹤灵都听愣了,他面上是半两银子的兽首面具,墨淮额上的可是三千两的紫水晶抹额,这还不是厚此薄彼?
言岚从怀中拿出银票,“说得在理,合该我给。”
白娇娇也没想到言岚这么爽快的就付了钱,紧接着言岚垂眸看着她,将她拉着墨淮的手握到自己掌心,“前面会有花灯和游船,我带你去看。”
白娇娇点点头,仰着笑眼侧身和墨淮说道:“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我就觉得挺好看的。”
墨淮伸手摸着抹额,指尖刻画着水晶的菱形纹路,听着她的话若有所思,多年来无法抒发的情绪聚于胸口,他想说点什么,可白娇娇已经跟着言岚走远,鹤灵在店门外喊道:“师侄快走,赶不上看花灯啦。”
“来了。”他回神和鹤灵一齐追上前面二人。
燕京最大的清水湖边,立满了灯笼架子,烛火的光透过纸浆堆积在一起,将江面照得宛如白日一般明亮,画舟美人琵琶声,长街花灯舞乐升。
湖边搭建的台子上正在表演着节目,有老者卖力地吆喝:“今天谁拔得头筹,全城最精美的花灯我们玲珑灯笼铺拱手奉上,分文不取。算是给大家讨个好彩头。”这话一出,底下的围观群众都沸腾了:
“怎么得呀?”
“你倒是说呀,别吊人胃口!”
“最精美这话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是的。”
……
老者举着双手安抚他们:“各位稍安勿躁,请看上面。”
白娇娇就站在人群外,顺着他手指方向往上看,几丈高的木杆顶端垂挂着一盏重瓣莲花灯,花瓣层层展开,烛火照耀下甚至能清晰的看到莲花瓣上的脉络,就像真实的鲜花一样在空中绽放,完全没有骨架搭建的痕迹。
“谁能取下来,这盏莲花灯就归谁。”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说放这么高就是耍无赖,也有好胜者站出来跃跃欲试。
“好漂亮呀。”白娇娇站在外围不禁发出感叹。
“想要?”言岚低下头询问,周围推搡的人很多,墨淮和鹤灵站在两侧,言岚虚虚地揽着她肩,正好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她安然的困在中间。
白娇娇只是好奇那精巧的工艺,也没多想要,便摇了摇头。
台下的人有拿梯子的,有使轻功的,都无功而返,只因这挂杆架的太高,抱怨声不断增加,“挂这么高,难不成要飞上去吗?”
鹤灵听到这处,自告奋勇地上前:“我可是仙鹤,我最会飞了。”况且他就喜欢凑热闹。
可他刚想上前,墨淮却一把将他摁住,独自拂开人群一跃而起,直冲莲花灯而去,黑衣融于夜幕,脑后的抹额带子随着气流微微摆动,他不废半点力气,轻而易举地攀住高杆,将灯挑于指尖,未免吓到人还是老实地旋身而下,浅浅地喘了两口气,装作也有些吃力的样子。
人声戛然而止,老板也面如菜色,仿佛气氛才刚刚烘托到制高点却被人一下打断,不上不下的让人着实难受。
墨淮提着灯朝老板鞠了一躬,“多谢。”道完谢便从台侧走下,有先前那一幕加成,人群自动为他开道,他提着莲花灯走至白娇娇面前,有些羞赧地别过脸:“师父,送你的。”
“给我的?”白娇娇惊喜地指着自己,有谁能不爱收礼物呢,她接过莲花灯,不免称赞道:“真是我的乖徒弟。”白娇娇摸着手中的莲花灯越看越喜欢,免费的就是香!
听到身后的老板安慰着众人说等会还有第二轮,这才稍稍挽回了一些觉得无趣要走的人,他们渐渐退出人群,言岚只是轻瞟了一眼墨淮,随即转身前行,只留给白娇娇一个背影。
一直在身边的人不再等自己,白娇娇有种被抛弃的小失落,小跑着跟上言岚,边走边侧身搭话:“师尊,你看这花灯好看吗?”
言岚突然停下步子,给了她一个幽怨的眼神,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又加快步子向前走。
白娇娇举着花灯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个恋爱脑是吃醋了?
手中的重瓣莲花灯贵在精致,缺在分量,白娇娇提着它确实像是提着块铁似的,手腕也隐隐发酸,更别提言岚在意,她盯着鹤灵念叨着:“好重啊,师弟你帮我拿会儿。”
白娇娇一将花灯塞给鹤灵,言岚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慢下脚步,怎么有种怪异的可爱呢,她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便更想逗逗他,偷笑着问:“师尊,你吃醋了吗?”
言岚与她并行,手碰着手,肩并着肩,他直视着白娇娇用仅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回道:“我吃醋了。”
一个玩笑,直言不讳的四个字却让白娇娇有些乱了阵脚,别开眼小声解释:“墨淮是徒弟。”
灯芯闪烁的温度不及二人之间暧昧的温度,提着莲花灯的鹤灵背过言岚凑近白娇娇,在她耳边小声吐槽:“师姐,你越来越娇气了。”
白娇娇听见‘娇气’两个字,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书中无厌说她‘娇气’的样子,好像言岚也曾说过,两人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慢慢重合,要说她现在这般有恃无恐,大多也都是言岚惯出来的。
在言岚一日日的纵容下,她变得依赖,变得骄纵,若言岚恢复正常,这些‘特殊’一一消失,她还能适应正常情况下的言岚吗?
清水河岸边有不少人在放河灯祈愿,鹤灵叫嚷着也要体验放河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中多了一些士兵,白娇娇便走到一旁的屋檐下躲避人流,站在台阶上等鹤灵将河灯买回来。
人群中一道狠厉的目光落在白娇娇身上,让她恍惚间有种被魔物盯上的感觉,左右张望也没瞧见怪异之处,人越来越多,还有几只军队整齐划一地跑过,推搡下,白娇娇一直向后退,身后的小巷子倒是因漆黑而空寂无人。
突然,巷子口钻出几个彪形虬髯的壮汉,将她和言岚困在暗巷中,白娇娇迷茫了一下,魔物变强后走的是狂野风?
“总算让我逮到你们了。”略带阴险的男声从壮汉身后传出,说话的人就是之前对他们怀恨在心的王爷燕明,他先前想下手,这群人不是缩在屋里,就是和商封旸见面,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在他都要遗忘时却正巧在街上撞见了。
“你是?”白娇娇不禁发出疑惑。
最让对手生气的不是她的强大,而是她根本就不记得你,燕明瞪着眼气得发抖,喊道:“牙尖嘴利,今天就让你们吃点苦头,把他们给我捉回王府!”
白娇娇仿佛看智障一样的看着他,会吃苦头的人是他才对吧,她看向身边的言岚,温柔地说道:“师尊,下手别太轻。”
言岚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抬手间一道白光闪过,虬髯大汉纷纷倒地不起,燕明却不知所踪。
“师尊,那个人呢?”
“去了一个好地方。”
言岚牵着她向外走,隔着整整一条街,白娇娇都能依稀听到燕明杀猪似的哀嚎,她辨认着声音的来源,竟是从上方传来,她抬头一看,刚才挂着莲花灯的高杆上,挂着一个人!正是刚才叫嚣的燕明。
杆子上挂着一盏灯还好,现在挂着肥头大耳的燕明就显得有些吃力,在晚风的吹拂下,晃晃悠悠的让人心慌,燕明四肢不住的颤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高喊着救救他,托高杆的福,全城的老百姓都能看到他的怂样。
“噗嗤。”白娇娇大笑,确实是个好地方。
突然,街上的士兵越来越多,还将百姓赶至两边,空出一条宽敞的行道,街道的尽头有顶轿子缓缓行来,十六人抬轿,数百名士兵开道,玉石镶嵌、四面开阔的轿中,隐约能瞧见坐着一个人,红底黑纹的短褂,百姓祭祀的是个活人?
白娇娇看着轿子一路行至灯笼铺前,低沉的男声发出指令:“停下。”
万籁俱寂,只有燕明泣不成声的哀嚎,轿中一束白色烟气缥缈而出,环住燕明的腰身将他从空中带下,完全没有借助外力,仿佛天降神迹。
嘲笑着燕明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高喊着“国师太厉害了”,“国师就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呐”……
轿中坐的就是那位神秘的言国师!
白色烟气?白娇娇心中疑惑,仙界之人施法皆为白光,烟气是魔族特征,难道是魔将伪装的,她问道:“师尊,你看出什么了吗?他是魔还是仙?”
“都不是。”言岚有些轻蔑地望着轿中人,“只是一个略懂修仙之术的修真者,术法未成就出来招摇过市。”
“修真者?”
“道教修士,修真门派,也算是一种升仙的手段,不过能成大道者寥寥数人罢了,刚才那人也仅仅是学了些皮毛。”
约等于还是个骗子,大秀了一把实力的国师不作停留,经过白娇娇跟前时,她察觉帐中人正在望着她所在的方向,让人隐隐有些后背发毛。
直到队伍走远,白娇娇才发现轿子后面还跟着一个车队,巨大的金身像被束缚在车板上,短卦的形象不正是国师嘛。
等金像拉过眼前,略显贼眉鼠眼的面容暴露在白娇娇的视线下,再看看言岚的谪仙之姿,也无需他多解释,她反正是确信这个言国师和言岚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等车队渐行渐远,白娇娇听到前面的人窃窃私语:“我之前听说要拆了城西的供奉祠,给国师立像,看来是真的。”
“那不是供奉言君的地方吗?”
“国师为我们谋福祉,是真的对我们有帮助的活菩萨,分一座祠庙给他又如何,言君心善哪会怪罪。”
……
拆了一座便会有第二座,信仰的交替就好比初来时,无厌寺和言君祠的对比一样,但好歹两人都是真仙真佛,为了一个骗子舍弃言岚,真是讽刺!白娇娇心中忿忿不平,悄悄瞟过言岚的神情,也听到这些话的他却依旧气淡如尘,护着她稳步前行,这番平静的心态也默默感染着她。
“在想什么?”言岚注意到她的沉默,开口问道。
白娇娇摇了摇头,不想让他因此事烦心,便说道:“只是觉得便宜刚才那个坏人了。”
言岚笑道:“要是娇娇觉得不解气,我再把他挂上去。”
白娇娇想到燕明那个滑稽样,忍不住又笑起来,抬眸就瞧见言岚面带笑意痴痴地望着她,“师尊……”
“好看。”
白娇娇的面颊有些发烫,她还没问呢……
忽然,“咻”的一声尖锐巨响将她吸引,一束火光直直地朝着天空射出,达到至高点时瞬间四散开来,橙红色的花火垂下,竟是一朵合欢花的形状,一响接着一响,不间断地变化出各种花的样子。
“这个烟花好漂亮!”
“天哪,这是放了多少响呀!”
“好像是仙阁放的!”
……
人流向着放烟花的地界涌动,白娇娇跟前倒成了空地,从合欢花开始她就意识到,每一朵烟花的形态都是言岚送过她的花。
白娇娇抬头凝视着烟花,是言岚吗?
不远处有人喊着她的名字,是鹤灵在向她招手,白娇娇刚想打招呼,才踏出一步就被言岚拽住手,她疑惑地回身却被他虚扶住腰,眼前景象瞬间消失不见,热闹的街道已经踏在脚下。
小小的塔尖,只容得下他们二人,烟花还在不断燃放,甚至还越来越频繁,灿烂到照亮着整片天幕。
狭小的空间,突然的独处,让白娇娇有些无所适从,她甚至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问问言岚这是在干嘛。
总有一个人要先打破这层屏障,言岚揉着她的脑袋问道:“不好看吗?”
“……好看。”
白娇娇低垂着眼,纤睫飞颤,嗫嚅了半天才问了一句:“师尊为何要这么做?”
“你不是说漂亮,想在晚上看吗?这是燕京视野最佳的观星台,无需踮脚就能看到完整的烟花。”言岚的温声细语灌入她耳中,传出嗡嗡的共鸣声。
就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言岚就放在了心上还付诸于行动,她喜欢,那就放上一夜,她看不见,就带她来观星台。白娇娇不免有些羞愧,她与言岚之间一直都是单向的爱意,言岚因情蛊爱她至深,她却一直以逃避回应,哪怕他做的再多。
一直以来,白娇娇都只是将他看做一个书中人,有对这个人物的喜欢,却鲜少有爱意存在,但言岚今天却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值得用爱意回应。
“师尊,我很喜欢。”她的心跳如烟火一般声声跳动,愈演愈烈,简单的一句话不知花费了她多少勇气。
“喜欢就好。”
烟花在空中不间断地盛放,她望着烟花,言岚望着她。
白娇娇出神地问道:“师尊,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万一很久以后,你觉得并没有那么喜欢我,还会继续对我好吗?”问完后她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中了情蛊的言岚肯定回答“会”,但若真恢复了,指不定怎么责骂她不尊师重道、为害师门呢。
言岚没有一瞬移开自己的目光,坚定地和她说:“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不管过去还是未来,也只对你好。”
他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白娇娇未知其中含义,只能将其归咎于言岚很会说情话,悦耳又动听。
烟火响彻天际,她又问道:“师尊,这不算破坏凡界规矩吗?”
“我讨自己道侣开心,怎么算破坏。”
白娇娇再次确定,言岚是真的很会说情话。
“呯!”
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开,白娇娇望着言岚如皎月般清丽的侧颜,不由的再次晃了神,如无意外,言岚迟早会解开身上的情蛊,现在的甜蜜宠溺都会跟绽放后的烟花一样成为过眼云烟,变得一文不值,她越是沉溺就越贪心。
“娇娇。”言岚撩过她耳鬓被吹乱的碎发绕到耳后,“看烟花可不能发呆,稍纵即逝。”
白娇娇从思绪中抬头,稍纵即逝……言岚说得对,哪怕改变不了结局,也该好好享受当下,这一刻她想明白了。
耽于温柔,溺于偏爱。
白娇娇有些豁然开朗,言岚面上的笑意更盛,烟火的光芒照在两人身上,也不知是照进了谁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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