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生命无忧

后宅庭院里，两个梳着双环髻，穿着水红绫子袄儿，躲在隐秘处小声谈聊着。

        小丫鬟藏不住事，直接就问了出来“碧玉，小姐是真的挺不住了吗？”

        大丫鬟比起小丫鬟明显更谨慎些，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轻声道“我听大夫说小姐命有点悬，很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如果小姐没有醒来，那柳月姐姐她们最好的结果，也就留个全尸了。”小丫鬟有些闷闷不乐。

        “唉，不过我们又有何办法呢？”碧玉的眸子里也染上了些难过。

        她上前一步，拉着小丫鬟的手细细嘱咐道“如果小姐真挺不过去，你就替我在府外埋个坑，让柳月她们入土为安，毕竟我们都受过她们的恩惠。”

        说完便从口袋里拿起一些碎银子放到小丫鬟的袋子里。

        “这是买香的钱。”碧玉见小丫鬟不肯收，便匆匆拿起篮子快歨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便听见了一阵哭声，碧玉低下头，放轻脚步，慢慢的跟在了一群丫鬟的身后。

        闺房里，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坐在榻上，用帕子不停的捻着泪。

        身旁的奶嬷嬷不停的安慰着，浑浊的眼中也透着显而易见的悲伤。

        谁也想不到不过几天时间，可怜的小姐，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榻上睡着一个大约9，10岁的小女童，头上包着一层纱布，脸色苍白似雪，嘴里不停的吱呀着，小手还不断的摆动着。

        “这，这是哪？”沈梦瑶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却只看到了一片模糊。

        时刻关注女儿的沈夫人很快便发现了，她颤抖的握住沈梦瑶的手，可还没等她露出喜色，云梦瑶便再次昏了过去。

        早在旁边候着的老大夫，从包里拿起一块帕子，颤颤巍巍的落在了手腕上。

        没过一会儿，便面露喜色，捻了捻胡子道“这关挺过，基本就没大碍了，在等一些时候，便会醒来。”

        听老大夫这么说，沈夫人一直紧着的心才松了下来，她抱着奶嬷嬷忍不住哭了出来，越哭越大。

        奶嬷嬷轻拍了拍沈夫人的后背，笑着哄道“夫人，二小姐没事了，您怎么还在哭呢，应该笑着才对啊！”

        沈夫人用帕子捻了捻泪水，用带着点沙哑的声音说道“是，奶娘说的对，我应该笑着才对。”

        此刻她才注意到一直安静站着的人儿。

        沈怀柔站在床尾，安安静静的并无多少存在感，此刻她显然有些累了，本就守了许久，再加上因为担心沈梦瑶耗费的心神，并无多少精神气，整个人都有些焉了，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安睡的沈梦瑶，确认她无事。

        沈怀柔才说道“阿娘，既然妹妹没事，那我就先去祖母那边说明情况，让她老人家放下心。”

        说完行了个礼，整了整衣裳，就走了出去。

        见大女儿离去，沈夫人心中因小女儿无事的喜悦一扫而空。

        手拿着帕子捂住胸口，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这让本就红肿的眼睛更加不忍直视了。

        奶嬷嬷看着眼前的夫人，叹了口气，朝着身边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便微搂住云夫人低声安慰。

        沈夫人见下人们都退下，又在亲近的奶娘旁边，便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又忍不住抽噎说道“奶娘，她就连，就连多待会陪陪我都不愿意……”

        说着说着，便忆起了从前“外面人都说我过的风光，可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苦，我的一双儿女才刚看了一眼，便被老夫人给抱走了，一年到头就只有几个节目那日才能看到，现在能见了，却再也不亲密了……”

        “夫人，您还有梦瑶小姐呢。”荣嬷嬷安慰道。

        “是啊，我还有梦瑶，可悲也悲在我只有梦瑶。”沈夫人怔怔的看着床榻上的人儿，眼中不知是悲还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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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上，知画看着眼前淡然走着的沈怀柔，忍不住劝道“小姐，老夫人那不急，自有人会去禀报的，你不如多待会。”

        沈怀柔脚步停了下来，看着她淡淡道“知画，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旁边的知书感到不对，张了张口，但仔细想了想，到底没说出来。

        知画性格太过单纯，留下来对她和小姐都无好处，还不如趁现在情分未尽，出府嫁个好人家。

        旁边的知画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数着手指仔细回想。

        “我七岁那年跟着小姐，现在也有九年了。”

        “今年你也有16了，我打算出府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知画一脸懵的看着她，但在看到沈怀柔认真的神情后，突然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知画这些年来为小姐惹了不少麻烦，小姐每次都会承担下来，小姐大恩，知画无以为报，望小姐日后平平安安，大富大贵。”

        “嗯，早些休息去，今日就不用你伺候了。”

        说完转身离去，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沈怀柔的一双眸子里含着许多不舍。

        旁边的张嬷嬷看了，劝说道“小姐，既然您舍不得，不如就让知画多呆个几年，她还小呢，不急。”

        “嬷嬷，你也知道知画的性格太过单纯，再呆下去只会害了她。”

        沈怀柔看着知画远去的背影说道。

        这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她考虑了许久才做出的决定。

        这些年，虽说她明里暗里护着知画，但知画性格太过单纯，又受不得激，总是免不了受皮肉之苦，这次梦瑶的事，更让她坚定了这个决定。

        沈府越来越不太平了。

        走到老夫人的庭院里，打开大门便感受到了一股沉闷之气。

        沈怀柔低下头，行了一个端正的礼仪，低低的叫唤了一声祖母。

        坐在榻上的沈老太太一见到她，皱着的眉眼便不自觉的松开了。

        “梦瑶，她醒来了吗？”慈祥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担忧。

        “回祖母，醒来了但是后面又晕过去了，不过大夫说性命无忧，母亲让我过来给您报个平安。”

        沈老太太一听便知是假的，自她抱走柔儿和轩儿后，沈夫人便对她生了怨，又怎会如此做。

        不过她并未拆穿，反而顺着这话笑道“也劳烦你母亲费心啦。”

        上一辈的事便不要牵扯到这辈的来了。

        接着闲聊了一会，见此刻天色已黑，沈老太太便说道“天色已暗。不如就在我这歇下来吧。”

        “是，那就劳烦祖母费心了。”沈怀柔浅笑着应道。

        见她出去，沈老太太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不见丝毫笑意，满是忧愁。

        “这次又是谁做的呢，皇后，还是……”看着窗外的景色，沈老太太心中像是被蒙了一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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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房里，沈怀柔独留下张嬷嬷和知书两人。

        见其他人都退下，沈怀柔又让张嬷嬷把门给锁上，才放下心说道“嬷嬷，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太过巧合。”

        “怎么如此巧呢，恰巧梦瑶就只带柳月一人去湖边玩，恰巧柳月吃坏了肚子，恰巧周围又没人。”

        “怎会如此之巧合？”话中虽带着疑问，但沈怀柔心里却早已确定了答案。

        “是啊！”张嬷嬷应道，接着感叹道“若是少爷和老爷在就好了，怎样也能查出些许。”

        沈怀柔低下头喝下一口茶，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沈府近些日子越来越不太平了，这也是她狠心把知画送出府的原因，若是触碰到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她这个小姐可能没事，但知画一个丫鬟可就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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