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婴儿期土壤

　　晚上，牛大汉和富贵都留在杨老师的家里吃饭。
　　吴自学让他们帮忙做事。
　　他煮了一锅子水，要杀只鸡吃。
　　发现牛大汉是天才之后，吴自学高兴极了。
　　杨老师规定了每个星期只能喝一次酒解解馋，他也准备破戒。
　　牛大汉坐在土灶前负责烧火，头顶的房屋用瓦片盖着，其中有几块琉璃瓦片，像玻璃般透亮，白天做饭的时候就不用开灯，阳光会透过琉璃瓦投射下来，一束一束，有点梦幻。
　　烧火也讲究技巧，农村都是土灶做饭，柴火放进去必须通风。
　　牛大汉以前就不会烧火，每次烧火都弄得乌烟瘴气。
　　他只管往灶火门添柴，起先还有火焰燃烧；后面添着添着，反而有熄灭的迹象，遇到这种情况，他更是连忙塞一些易燃的物体进去，比如塑料袋、破布烂草；最后不仅没有复燃，反而彻底熄灭，冒出一股股黑色的浓烟，呛得人眼泪直流。
　　直到渐渐大了，牛大汉才懂得，烧火讲究耐心，没有耐心就烧不出旺火。
　　杨老师也说：“没有耐心就做不好任何事情，做什么事情都丢三落四，不会有什么成就。”
　　牛大汉深以为然，烧火就很锻炼耐心。
　　他坐在灶台前，由于板凳太小，是一个矮矮的小板凳，坐在上面要屈着双膝，双手只能搭在膝盖上面。
　　灶火门吐出一缕缕火舌，红艳艳的照得脸庞发热。
　　牛大汉看着，思绪却在到处乱飞。
　　他又想到吴自学说的，以前的土地花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呢。
　　因为卖一块土地有几个逃不掉的步骤。
　　例如富贵是一名流浪汉，家乡发生战乱或者瘟疫，又或者被强人欺压，在万般无奈之下背井离乡，到梨花村落脚。
　　他是一个苦哈哈，没有土地种田种菜，只能给牛大汉做事，给地主老爷当佃农或者长工。
　　而牛大汉看他勤劳本分，是一个良善之辈，愿意将土地卖出来给他，让他在梨花村有土地，就跟城市里有房子，彻底定居在此，从此修两家之好。
　　富贵乐意，牛大汉也乐意。
　　但是真正操作起来，这一块土地却要先问邻居，只有邻居答应，牛大汉才能卖给富贵。
　　因为远亲不如近邻，谁都不喜欢自己有一个恶邻居；所以富贵的人品就要得到邻居认可，只有邻居们都认可了，才能做这笔交易。
　　其次，问了邻居还不算，还要问亲戚。
　　常言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既然牛大汉要卖田，那当然应该先问亲朋好友，只有亲朋好友都看不上了，富贵才能捡到便宜。
　　最后，问了亲戚还得问过宗族，也就是其他村民。
　　只有这些人都不要了，富贵才能买到这一块土地，真正定居在梨花村，成为村里的一员。
　　这就是很多老一辈为什么看见伟大领袖都热泪盈眶，怎能不哭？一块土地，真的太难得了。
　　牛大汉折断一根柴，扔进灶台里，霹雳吧啦燃起火焰。
　　这些事情入心之后，他对土地也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感情。
　　想起周老爷吐槽闰土，那个月下的少年，脖子上戴着银圈，手拿钢叉，使劲刺去，猹屁股一扭，就从胯下逃走了。
　　周老爷说，后面的大闰土有了敬畏之心，一声‘老爷’就浓缩了两个人半辈子的命运。
　　牛大汉以前不能理解，听吴老师说完土地的事情，也就懂了。
　　一问邻居，二问亲戚，三问宗族本家，最后还能得到土地，简直比中五百万彩票还要困难。
　　杨老师在灶面上切菜。
　　富贵则拿着脸盆，装着一只母鸡，在用热水拔毛。
　　吴自学走到大汉身边说：“来，你让我一下，我拿一样东西。”
　　牛大汉让开。
　　他好奇灶台前除了柴火什么都没有，吴老师要拿什么呢？
　　柴刀吗？
　　当吴自学挪开柴火，用柴刀挑起一块石砖，竟然藏着一个地洞。
　　吴自学嘿嘿说：“这可是我的珍藏。”
　　从那得意俏皮的神态，牛大汉仿佛看见了一丝王老五的影子。
　　老头子老了莫非都有小孩子的特性？
　　总是听说老人越老就越像小孩。
　　牛大汉觉得有点道理，吴自学和王老五都有这种趋势。
　　他伸脖子张望。
　　吴自学却故意用后背挡着，伸长手臂在地洞里掏着什么。
　　不一会儿，牛大汉嗅起鼻子。
　　“好香啊，这是什么？竟然跟黄粱酒一样。”牛大汉想要喝了。
　　从地洞里飘出来一股清香，仿佛棉花糖在空气中浮动，有一股甘润的甜意。
　　黄粱酒是醇香浓郁，带着一股清冽甘爽，有振奋精神的效果。
　　这股清香却醇厚绵长，有种甜得想要睡觉的感觉。
　　吴自学哈哈道：“大汉，你猜是什么酒？猜出来我就跟你在牛头山种菜。”
　　前面考察完牛头山之后，虽然土壤贫瘠，不适合种菜；但是牛大汉还是准备拿下三亩薄田，在牛头山进行有机蔬菜的栽种培育。
　　富贵和吴自学都不答应。
　　吴自学说：“用我的名义带头种菜，肯定能承包到更好的菜地，为什么要选牛头山呢？牛头山的土壤太贫瘠了。”
　　牛大汉却不这么认为。
　　他反而觉得其他人的土壤都在退化。
　　牛大汉站在专业的角度分析说：“这些土壤相关的书让我知道，他们的土壤或许比牛头山要好，但是天花板太低，也就是限制住了，土壤的肥力都在退化。”
　　从物质守恒来说，土壤是一种再生资源，它还是离不开修整恢复。
　　比如肥力，富贵的菜园就在退化，想要恢复，就不能栽种很多蔬菜，甚至要栽种一些可以滋养土壤的植物，毕竟使用过复合化肥，想要彻底清零，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无论富贵还是别人，即便是牛大汉自家的菜园也有化肥痕迹。
　　与其恢复肥力，清理掉残余的化肥问题，还不如就在牛头山栽种蔬菜。
　　这原本就是一块被遗弃的土地，没有使用过化肥。
　　从长远来说，牛头山的土壤肥力确实很有潜力，而且天花板很高，基本触碰不到。
　　因为牛大汉在赌，假设真如郦道元说的，下面有一口温泉，牛头山就是洞天福地。
　　这一点无需质疑，温泉可以改善土壤。
　　即便没有温泉也没关系，只是会拉长培育的时间。
　　通俗来说，吴自学和富贵希望选择‘壮年期’的土壤；而牛大汉只想选择‘婴儿期’的土壤。
　　壮年期虽好，终究有自己的性格。
　　婴儿却如一张白纸。
　　牛大汉认为，改变一个人很难，与其改变一个壮年，不如培养一个婴儿。
　　有机栽培需要合适的土壤，就像女孩子需要合适的丈夫。
　　相比于壮年，培养婴儿更简单直接、纯粹一些。
　　牛头山就是婴儿。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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