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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不要做谜语人好吗


  那么现在她面临的是三个问题。

  首先,这间房间长期断电不开灯,是否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信息,或者说隐约察觉到了那些所谓的“它们”?第二,这个“它们”会是那些长期以来监视着这里的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用“它”这个字而并非指代人的“她”或“他”?

  最后一点,一直以来给自己发信息的人,到底是谁。那个人又是怎么好像提前知道了她所要走的每一步,并且按时发送信息的,难道那个人也是“它们”中的一员吗?

  她沉默握住通讯器,直到显示屏幕自动锁屏,唯一的亮源黯淡下去,房间里又重归黑暗。

  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门外青年依旧喋喋不休的敲门声。

  她没来得及出去让他别敲了,几分钟后青年就接受到了制裁。她听着门外不断传来的喧闹声,静静走过去贴着门上的猫眼向外看,就见吵闹的是对门那个卷发女人与一个样貌陌生的男人,从言辞中来看应该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丈夫。

  卷发女人眉头皱得死紧,一边骂着青年声音太大扰民,一边推搡着那男人示意他也说两句。而男人似乎是天生不善言辞,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被女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好几眼。

  青年原本不甘示弱地一一反击回去,然而在之后,听见卷发女人威胁着说要打电话报警,瞬间冷静下来,认怂似的闭了嘴缩缩肩膀。

  也是,他倒不是真的怕警察,他是因为不想让事情闹大。如果卷发女人真的报警,那么上面几层楼的人必然会惊动,青年说了自己宁愿睡楼道也“不能回去”,想必是有其中原因的。

  她安静在猫眼中看着,始终没有开门。

  “行了,我闭嘴,我不动了行吧。”

  青年背对着她房间的门板,妥协般举了举手。

  青年瞬间认怂,他似乎是在原地顿了顿整理思路,再开口时就带上了几分能屈能伸的意味来。对门的那个男人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在场三个人中只有卷发女人仍在不依不饶地威胁谩骂。

  她在猫眼中看了一会,确认三人一时半会也就是在那里不断重复各执一词,于是暂且放下这边,继续捣鼓手上的通讯器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什么线索。

—————

  她突然在黑暗中抬起头。

  眼神环视一圈,房间里密密麻麻慎人的监视器依然在兢兢业业运转。而视线隔空对上的瞬间,她骤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一直以来,自从早上第一次从这间房间里睁开眼睛开始,她好像就一直默许了在自己的房间里有监控摄像头这件事情,并且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的,仿佛这是最基础的家具设施一般。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她感觉到头疼起来。而她突然醒悟过来不对劲也不是因为“房间里有监控”这件事情本身,而是因为既然有人可以通过这些监控来获取自己的一举一动,那么为什么还要在其他地方设置监拍设备来窥视这间房间呢?

  乃至那些“它们”,只要它们想,不就可以直接凭此来“看到”自己吗?

  她不知觉握紧了手中的通讯器,上一条关于“别开灯”的信息仍停留在一开屏的界面上,手指不知怎么戳到了什么按键,下一秒,她就突然看见了这条信息的编辑历史。

  编辑历史1:不要开灯!重复,不要开灯!

  编辑历史2:我就长话短说,说到这里,关于“它们”懂的人自然懂,背后牵扯到的东西很深,我也不好多说。我只能说,这个事情呢,就是这个情况,具体的呢你也能看得到,可能你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也别来多问,这个事情利益牵扯得太大,说多了对你我都不好,当成从来没听过就好了,知道详细情况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所以我只能说懂得都懂,关键你也不知道谁是懂的人,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不懂,某些人对某些事不懂,还以为别人不懂装懂……

  编辑历史3:谜语人滚出哥谭!!!

  编辑历史4:长话短说,注意几点就能活到下一层了。一是千万注意乌鸦,二是不要开灯。剩下的东西就自己慢慢悟吧,因为我也不知道了。

  编辑历史5:别开灯,“它们”会看到你。

  她:“……”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屏幕闪烁着微弱亮光,她眉心抽跳几瞬,奇迹般地,一开始对于未知与暗处眼睛的悚然与不适感减轻了一些。

  她比较在意的,是其中那句“活到下一层”。

  这里的下一层,是指楼层以下,案件进展的下一步,还是……人生以下?

  背后的走廊外部又有人在敲门。

  她默默在脑中整理目前为止已知的所有为数不多线索,一边缓慢站起身,接近猫眼的位置。不过话说回来,自从门外叫做傅怀安的青年再次跟卷发女人发生冲突之后,好像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动静了。

  她前倾身子,凑近猫眼。

  “!”

  那一瞬间青年充血上翻的眼白近在咫尺,几乎就隔着一层猫眼的距离直直与她的对上!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就听下一秒宛如狂风暴雨的砸门声哐哐哐地响起来,青年整个下半身不正常地扭曲软倒在地上,刚才的那一下凑近猫眼还是在用尽全力支撑起的情况下才做到的。

  卷发女人神色如常,她肩上甚至还披着干毛巾,一副刚洗浴出来的模样。如果不是指节上刺目的鲜红,根本没有人会想到青年的残缺与她有关系。

  而那男人此刻背景板般的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阴翳下也看不出脸上神情。

  似乎是感受到目光,女人抬眼望了过来。那双极端诡谲的眼睛在猫眼中与她的对上,下一秒,瘫软在地上的青年再一次费力地抬起手敲了敲门,刺目的血红擦在门板上,他张了张口,微弱口型重复着的是“救我”两个字。

  不知怎的,眼看着这一幕,她心中蓦地浮现出几个字来。

  ——机会来了。

  而几乎是在即刻,卷发女人笑着伸出匕首又挑断了一根青年的脚筋。地上的青年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女人动作明明是对着他的,眼神却透过猫眼在看她。

  她在卷发女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极端危险的危机感。

  赶紧逃。

  那个好像潜意识一样的声音继续说到。现在正是好机会,趁着女人杀掉青年的时间赶紧逃跑,既能有机会逃命,又能借她之手除掉青年。

  她没有问自己为什么需要除掉青年,自从那个早晨莫名其妙地醒过来之后,很多事情都像是下意识默认般的刻在她脑子里。例如她不奇怪无处不在的监视摄像头,不奇怪为什么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住户需要这样拼命才能活着,也不奇怪此刻为什么想要杀死青年。

  这就好像是她身体里的本能。

  她开始怀疑这种本能。

  一种抽筋拔骨的粘腻声响隔着一层门板响了起来,就算猫眼的视物范围有限,也能够轻而易举地从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与不似人惨叫中想像出门外的情景。

  她的手就放在把手上,只要一按下去,有可能青年会因此获救,也有可能两个人双双倒地送回快乐老家。

  判断只在一念之间。

  “开门,警察。”

  她瞳孔紧缩,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猫眼。当看到门外走廊大步走来几个身形的瞬间,一股重力压在手腕上猛地下按,大门打开的吱声回荡,眼前人影散去,再有的只剩下女人苍白而冰冷的狰狞面庞。

  那副皮囊狞笑着,伸长手臂朝她砍来。

  明明那造型奇异的刀尖并没有触到,她脖颈一痛,好像带着血痂的伤口已经再次开裂流血。

  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向右滚地躲避。空档中她余光一瞥,发现原本角落里的男人早已失去踪影,什么来者警方也是假,空荡走廊中只剩下女人那副狰狞而冰冷的面孔。

  或许不一定是死局。

  她握拳指甲陷进肉里,短暂的痛楚使得大脑又清醒了几分,眼神死死盯着那枚带血槽的刺刀,而后猛地翻滚起立!

  后一秒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膝盖一软没站起来,踉跄两步跌倒在旁边。

  青年:“……对不起……我还趴在这里呢。”

  她:“爬!”

  血刺裹挟着劲风与女人僵硬狰狞的面庞逼近眼前,她瞳孔紧缩,一瞬间迫切希望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什么隐世高手,在危机关头及时激发身体潜能觉醒反手给这女人一击。

  然而并没有,她只是丛林大楼里一个普普通通的55层住户。

  她只是这场鸟类审判中的一员。

  她只是头戴苍蝇面具的人。

  她只是……

  不,“苍蝇”并不是她。

  苍蝇一直在看着所有人,苍蝇可以是任何未知身份,虽然她拿着苍蝇面具,但不一定就代表她就是苍蝇。而乌鸦……乌鸦,则主导了每一场死亡的发生。

  ——“谁会来作牧师?”

  ——“是我,乌鸦说。用我的小本子,我会为知更鸟作牧师。”

  卷发女人是乌鸦。

  她头猛地后仰,在看清血刺尖端的一瞬间转身翻滚。突然而来的茅塞顿开并没有完全使她转变为逆转战局的高手,不过是提供了另一种思考方式的解法罢了。

  “小心啊。”

  名叫傅怀安的青年下半身都浸泡在血泊里,见状还十分身残志坚地抖抖索索说了一声。她现在简直都没空去理会青年,被逼到一个角度实在躲不过去了,只能偏头硬挨下女人的那一击。

  不知是不是巧合,血刺的那一刀捅进了左侧脖颈几乎一模一样的位置。

  结痂的疤刺穿,温热血液流出来,她能够看见卷发女人脸上那不似人的僵硬冰冷微笑。

  卷发女人收回一击,冷硬的神情中硬是带上了点类似惊异的模样来。显然是没有料到那几乎是必杀的一击竟然只是在对方脖子上开了个小洞,手中刀尖转了半圈,就看见倒在地上的人略显狼狈地捂着渗血的脖子爬起来,迎面对上时目光里有谨慎有顾虑有犹豫,却唯独没有胆怯。

  女人挑了挑眉。

  “你现在不过是个废物罢了。”女人顿了顿,原本僵硬惨白如纸人的神情终于因为动作而鲜活了一些。“如果是第一天,你或许还有能力可以跟我对上。但是现在,就凭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

  她单手捂着流血的脖颈,语气中也带上了点躁意。

  “我是没资格,也不知道这破楼里到底为啥那么多神经病。所以现在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要杀的话就赶紧动手,要么就干脆把事情完完全全地说给我听,别老是学谜语人那套。”

  “我不用杀你。”

  血刺在卷发女人手指间灵活地舞了几下,“傅怀安已经替你死了,所以你还有幸可以再去下一层。”

  她眉心猛地抽跳一瞬,下意识地垂头去看趴在血泊中的青年。后者正大张着嘴在那里挣扎着喘气,闻言也是十分惊异地费劲抬眼看了一下女人,下意识地想要扭动残破身躯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来。

  其实刚才女人的话不无道理。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甚至乃至对于她自己,也是全然陌生形同陌路的。

  但是有一点,从一开始她就放在心上了。

  傅怀安不能死,至少在现在,他还不能死。

  因为事实上对于她而言,不只是卷发女人,这栋大楼里的所有人——任何一个曾经出现过的人,都很奇怪。

  她一直都在怀疑,为什么从头到尾所遇见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她自己本身,都是没有名字的。人们互相交流的时候不会出现姓名,只是频繁使用“她他它”或是“那个人”之类的代词。

  而“傅怀安”这个人,是从早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直到此时此刻,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出现过的人名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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