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怡园派出所。

路灯照映着陈昊和刘墨匆忙的步伐，两人飞速跑进所内。

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小伙坐在桌子后，翘着二郎腿，正在刷抖音，看见他们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笑得正欢的脸瞬间变得诧异，似乎被吓到了。

小警察往后瞧了瞧，以为有人在追他们，一边瞧一边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陈昊喘了两口气，说道：“你好，我是刚才报绑架案的，我们没有看清车牌号，但是记得车的样子，请问这里可以查监控吗？我能认出是哪辆车。”

小警察并不知情，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叫了一句老黄，随后一个体态肥硕的警察从墙门中冒出半个脑袋，他放下手中的转接座机话柄，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刚接到电话，你们看到的绑架地点具体是在哪个范围？”

“怡园路美食城附近的老旧小区，车子是从两栋居民楼之间的巷子一直开到靠近槐北路的小道，之后右转开走的。”陈昊记得很清楚。

被叫做老黄的警察不确定地面向小警察，问道：“怡园路美食城附近的老旧小区……那是美庭小区？”年轻小警察点点头，派出所的两人面露难色，互相对望，“那个地方的监控坏了，还没修好。”

老黄双手插兜，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啤酒肚，对陈昊说：“要不你再想想车牌号？”

        陈昊无奈地摇摇头，根本就没有看清难道要瞎猜吗？监控坏了就应该尽早修啊。刘墨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抱着头努力回想：“DC……”

“DG627B。”一声确切的清脆声从大门传来，一个扎着干净利落马尾辫的女生步履稳健走上前，“麻烦查询下这个车牌号。”从女生稍显急促的呼吸中看得出来应该走了一段路，她穿着一件呢绒黑色大衣，牛仔裤，运动鞋，敞开的大衣里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深灰小西服，整体简约干练。

几人木愣站着，女生重复了一遍号码，其实就在刚才，她作为实习生在公司加班，正下班回家的路上，空荡的街道上突然有人大喊“站住”，顺着声音她看见一辆灰色的面包车横冲直撞地向她的方向开过来。

她赶紧几步退到街边，面包车就在她的面前飞速驶离，而在那一瞬间，她正好隐约看见车上后座有两个大汉牢牢抓着一个小孩，敏感的她在面包车穿梭而去的刹那迅速记住了车牌号。

实际上她本来是想直接回家休息的，沉重的疲惫感压得她连呼吸都觉得艰难，本身已经自顾不暇了根本没时间去管别人的事，但是想到这个车牌号或许能让受害者尽快脱险，还是觉得有必要去派出看看情况，正巧，刚到门口就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我叫孙莉莉，刚才我也在现场，请查下这个车牌号吧！”

胖胖的警察回过神：“好好，麻烦你再说一遍。”边说边打开电脑的查询界面，女生又回答了一遍车牌号码。

“查到了，是一辆灰色的中型面包车，现在正停在沿河东路新大桥边，我立刻通知刑警队，谢谢你们！”黄警拿起身上的呼机，向刑警队报告完情况，“你们做好笔录就可以走了，后续阻止绑架成功了会通知你们，请放心！”说完转向年轻小警察交待他做好笔录，正准备出发去现场。

陈昊向前一步：“请带我一起去吧，我是平安警校的学生，名叫陈昊，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刘墨：“还有我，我也是警校学生，也带我一起去吧！”

黄警想想带他们一起去也不错，方便认出车辆和绑架人员，点点头同意了，看了一眼女生。孙莉莉摇摇头，她想做完笔录就回家休息。

事不宜迟，黄警拿上车钥匙，立马带着陈昊和刘墨一同前往面包车所在地。

        肃穆的黑笼罩着冰冷的大地，夜幕茫茫深，池河在暗夜中如同一滩浑不见底的死水，平静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新大桥底下，那辆灰色的面包车就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车上空无一人。刑警分队已经到达，几位警察在车子外面试图打开车门，黄警在公路边停下警车，几人朝着刑警队长走去。

一位制服笔挺的警官站在河边若有所思，黄警毕恭毕敬地向前打招呼：“张队，你好！我是怡园分所的民警黄进，这是报案的目击者。”

黄警侧身用手指了指陈昊和刘墨，那警官抬头一望，惊讶地张了张嘴：“昊昊！你怎么……是你报的案吗？”

陈昊一言不发，没有直视那警官，黄警则一脸惊喜，奉承地插了句嘴：“原来两位认识啊！”

张队长应付地笑了笑，说道：“车上现在没有人，已经转移走了，绑架者和人质有什么体貌特征呢？”

黄警尴尬地笑了笑，事先并没有询问清楚，望向陈昊，希望他能回答出来。

“有三个绑匪，身高都在175左右，两个体态健硕，一个稍微瘦些，人质似乎和稍瘦的那个认识。人质应该是三四年级的小学生，男孩，背着一个淡黄色的书包，穿着校服，没太看清，我也不知道是那个学校的。“

陈昊一遍说，黄警一边记着，庆幸自己把他们俩带过来了。

        张队长点点头，交代黄警：“你去那个小区排查下看看是谁家的小孩，我带着兄弟们先在附近搜寻，”他又看了一眼陈昊，继续说，“不早了，先把他们送回去。”

陈昊看着手表，已经九点半了，但学校门禁是十一点，他还想再待一会：“我想留下看看情况。”

张队长皱着眉头，呵责道：“你留下来有什么用。”

“绑匪很可能会撕票，时间紧迫，而且你们这样搜寻反而会打草惊蛇。”

“我还用不着你教！”

张队长气不过，又不好当面大声呵斥，缓了缓，把陈昊拉到一旁。

“你现在还是学生，这不是需要你负责的事，你先回去，有进展了我通知你。”

“通知通知，像通知我爸死了一样通知我人质被撕票了吗！”

“你……”张队长青筋暴凸，作势要打陈昊。

“你什么你，你还没有资格打我，你明知道我爸的死有蹊跷，却什么都不作为，还说一些忠职牺牲、为国捐躯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你怎么对得起我爸，他一直那么照顾你！”

        陈昊越说越激动，脖子上的绳链一晃一晃的，在月光下闪辉。张队长看着绳链上的纽扣，暴躁的脾气瞬间平静下来，点燃一支烟，一时出了神。陈昊看着毫无波澜的河面，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那纽扣，你一直留着？”许久，张队发出声音。

“嗯，这是我爸留下的唯一线索。”

“可是那上面……”

“我知道，什么都没有，不用你提醒！”

“唉，”张队长大口吸了吸烟，浓浓的烟雾缓缓飘出，“之前回县里的时候我见过你妈一次，她是希望你去读你一个普通的大学，读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

“我现在的决定她也是支持的。”陈昊眼神闪躲，自己都觉得说得根本没有一点底气。

几分钟的功夫，一支烟就已经燃烧殆尽，张队长扔掉烟头，用脚碾了碾，说道：“你想待就待在这吧，困了就跟黄警去所里休息。”

陈昊转过头看着张队长，小声嗯了一句。

陈昊回到刘墨站立的位置，告诉他想留下来看看情况，刘墨看着坚定的陈昊，决定也留下来陪着他。

        刑警队在新大桥附近小心翼翼地展开搜索，范围在方圆五百米左右，并没有发现异常，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没有方向的扩大范围耗时长效率低，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正当张队长烦恼之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回去排查的黄警打来的电话。

“张队长，我们找到人质的父母了，他们二十分钟前就接到了绑匪的电话，没敢报警，绑匪说要三天内交20万赎金……”

“你让人质的父母接电话。”张队长迫不及待地想要询问人质父母问题。

“你好，我是平安市刑警大队的队长张超，我们现在就在绑匪位置附近，绑匪的安全意识现在比较薄弱，只要确定了位置我们就能救下你的孩子，你想想绑匪的声音你熟悉吗？”

“不熟悉，很陌生啊。”电话那边传来人质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绞人心弦。

“没事没事，那你想想最近身边有谁比较缺钱，熟人朋友之类的。”

“缺钱……”那母亲顿了顿，“没有谁缺钱啊！”张超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那母亲急哭了。

电话中传来另一个声音，是人质的父亲，和他的妻子说：“小舅子之前说生意上有点麻烦不是向你借钱来着吗？”

“他早就说过已经解决了，而且那是我亲弟弟啊，他怎么可能绑架自己的外甥。”

张超：“你的弟弟是做什么的？”

电话那头女人没说话，最后还是男人抢过手机：“他是明胜集团的一名会计，住在西城区。”

明胜集团？张超霎时严肃起来，忿忿难消，最后交待黄警继续询问清楚，便挂了电话。看着如同深渊巨口般的河面，又出了一会神。

漆黑的夜晚，注定漫长难熬，明亮路灯照映着的公路上，孙莉莉慢慢走着。一步一步，步伐比以往都要沉重，她心绪缭乱，  脑海中持续念叨着一个名字，陈昊，陈昊，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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