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陈建国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走出便利店，现在正是临近下班时间，大家陆陆续续地从写字楼走出。估计钱安此刻正在接送王胜吧，今天还是算了，陈建国这样想着，放下了手机。

大马路上车辆渐渐多了起来，不一会儿人潮涌动，陈建国正打算回警局，转眼看见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街边，钱安从商务车驾驶座上出来，他拉开后车门，王胜走下来朝他说了两句话，然后独自走进公司大楼，钱安悠哉悠哉地站在车门边，点燃一根烟无聊地抽了起来。

这不巧了吗！陈建国向他走过去：“钱安，好久不见啊。”

“呦，陈警官。”钱安戏谑一笑，猛嘬一口烟，“是好久没见了，在附近办案呢。”他穿着一套白领常穿的西装，装的就像个上层社会人一样，可他佝偻着背，抽烟的姿势痞痞赖赖，一看就不是个文化人。

“没办案，出来走走，你这是在做司机呢。”

“是啊，我董事长提拔我来的，就是王胜，十年前伤了腿被我妈救的那个人，他现在已经是明胜集团的董事长了，真是英年才俊。”

“噢。”陈建国语调往上升了两调，钱安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冷漠了些。

        “陈警官，我知道这些年您一直在查我妈的案子，您是一个好警察，但是过去的事让它过去行吗，你没抓到凶手我也不怪你，我还想好好赚钱养家呢。”

“那我之前跟你说过王胜他可能是嫌疑人，你一点都不信吗？”

钱安一听火气就升了起来：“我怎么相信，你有证据吗？我妈死的时候，企业老板还在拖欠我的工资，我身无分文连回家的钱都没有，等我回来指认出凶手，你们竟然还让凶手跑了！要不是董事长心肠好，帮我处理后事还让他父亲给我找了份工作，我能有现在的生活吗？”

“不是，你收到那封信就有问题，它不是村民给你的，很可能是你在回县里的途中就收到了，正好你坐班车的那天王胜也在汽车站出现了。”

“你看到他给我信啦？你有证据吗？人家就不能是正好在汽车站有事吗？警察就能随便诬陷人啦！他要是真是凶手我还能好好活着？我现在能这样都是我妈给我积的阴德，你就别来挑拨离间了行不行！”

“钱安……”

“好了，我还要工作，董事长马上就出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和他说去吧，求求你别来找我了。”钱安说完随地扔下半个烟头，用脚碾了碾，回到驾驶座上关上了车窗。

陈建国唉声叹了口气，想要从钱安这里了解情况果然不行，这孩子把王胜当恩人忠诚的不得了呢。他朝着大楼望去，咂了咂嘴，一无所获地回到警局。

        警局里，一整晚的攻势下，杨某仍然硬的跟一块铁板一样，什么也不愿说。陈建国靠在椅子上，这两天缉毒和王胜的事情令他烦躁不已，他静下心来思考了许久。半个小时过后，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往信息科奔去，询问杨某前妻和孩子的消息。

据了解，杨某已经离婚四五年了，有一个儿子，十二岁，归前妻抚养。前妻不让他们经常见面，杨某和孩子的关系也太不亲，但是他还算负责任，隔几个月就会给前妻打点钱，也会主动买些礼物托前妻送给儿子。

杨某目前的状态符合典型的嫌疑人特征，他用自己刚强的外表来掩饰内心极度的慌张和不安，只要找到一个点就能攻破他的防线，看来孩子或许会是他的软肋。

陈建国叫来张超小刘和小宋，大家一起商量觉得这个策略可行，于是联系杨某的前妻，希望她能让孩子和父亲通个电话，在警员的劝说下，杨某前妻同意了。

审问杨某二十五个小时后，张超走进审问室，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杨某开始攻心策略：“你现在心里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啊？你那些朋友、还是母亲、孩子啊？”

“孩子吧。”

“孩子什么呢？”

“……”

“想孩子，你要想点有用的啊。怎样为了孩子，光想有什么用？你儿子也得有十几岁了吧，这个年龄说小也小，但什么都懂。你想想你十几岁的时候你爸做的事情你会不知道？”

杨某一言不发，悄悄抹了滴眼泪。

        “我知道你的儿子是你前妻在抚养，但他好久不见你，总要问一句你干什么去了吧，你总不想等你判刑的时候，你儿子从报纸上、从别人口中得知你是个毒贩吧。你想一下，他幼小的心灵怎么承受。你这之前没做好榜样，现在就要想怎么弥补啊。”

片刻之间，杨某嚎啕大哭起来，悔恨的眼泪不停地流淌满面。张超给他递了张纸，搬来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你个大男人嘛，别哭了，这样，你想你儿子，我让你们视频通个话行不，也不用拷在这，站那面墙边去打，行不？”

杨某使劲地点点头，慢慢缓和了下情绪，说道：“嗯，行。”

小刘拿来手机，杨某在一处白墙边站好，打通了电话，屏幕里出现一张年幼男孩儿的小脸，叫了一声“爸爸”，杨某强忍着情绪，与儿子聊了一小会儿，三分钟不到，他的情绪开始崩溃，匆匆挂断了电话。

小刘拿回手机，说：“敢做敢当，你想早点见到你儿子，好好说，给你搞个从轻，你交代好，绝对比现在轻。”

        杨某坐回拷椅上，摆弄着手上浸满眼泪的纸巾，缓了缓后说道：“其实坐在这，我一直在挣扎，我现在好好配合，坦白从宽，希望你们从轻处理。”

“嗯。”

“天哥是我的上线，我都是从他那里拿货的，他有时会待在这里有时会在外省，上个星期我和他在城中街见过一面。耳朵确实是邓某，天哥也是他的上线，有时我们会互相拿货，他是本地人，我知道他的地址。”

“他住在那儿？”

“住在XXXX。”

张超立即飞快地在记录纸上写下信息。

“我们拿身份照片给你指认，可以认出天哥么？”

“应该可以。”

“还有一个在明胜集团工作的姓肖的职工，他现在在哪？”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要替别人还债，拿了五百万给天哥，然后就不见了，去哪了我不清楚。”

一个小时过后，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看杨某的样子，并没有隐瞒。侦查科经过研判后，确定了邓某的具体住址和行动范围，也确定了毒网链中数十名吸贩毒人员，缉毒工作取得重大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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