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外婆摔跤

　　吃完饭，我让妈妈看我的毕业礼物。文具实在是太多了，使得那《新华字典》脱颖而出。
　　妈妈记起她上初一的时候看过一个有关词典的故事，说有个出生在偏僻小山村的孩子，不要说有课外书了，甚至没有一本字典和词典，他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学问，就藏在老师的那本汉语成语词典里，所以他非常渴望自己也拥有一本那样的词典。
　　机会终于来了，小学快毕业的时候，他们学校组织学生到隔壁的镇上去拍毕业照，他的父亲给了他一元钱。拍完照，其它同学有的走向玩具店，有的走向饮食店，他却走向了新华书店。
　　他一下在书店里看到了那本汉语成语词典，他跟营业员说要买，但当时买词典需要讲清你来自什么学校，营业员一听他的学校，说他应该去他们镇上的书店买。
　　他们小山村的孩子平时哪有机会去镇上买啊，所以他央求那位营业员卖给他，但是营业员还是坚决地摇着头。
　　当时这位后来成为知名作家的孩子是这样描述的：我的泪水便没有出息地下来了，我越想止住眼泪，这该死的液体越是欢畅地奔涌而出。
　　我乐了：我前面也用过差不多这样的话，我将来也能成为作家！
　　妈妈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情，继续往下说：“我当时还把这句话摘抄下来呢！那位营业员见他哭了，起了怜悯之心，便问他是否真的喜欢这本书，他说我还梦见过呢，对了，我还摘抄了下面他的这句话：现在这本书就在我面前，但是与我之间却隔着透明但又坚硬而冰凉的玻璃，比梦里所见还要遥不可及。后来那位营业员便考了他几个成语，听他对答如流，便破例把那词典卖给了他。这孩子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就像阅读一本小说一样阅读这本词典。”
　　“哦，看来我是不可能成为作家的，因为那《新华字典》我根本读不下去！”我脱口而出。
　　“那当然了，你还不认识字啊，那位作家那时已经小学快毕业了，还有，我们一般人字典和词典主要是用来查的啊，这字典有两种查法，像你没学过拼音的，适合查部首……”
　　听了妈妈的讲解，我觉得我之前想要把这字典里的字全记下来，是有点傻。
　　不过，我对妈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对当初看过的一个故事，记得这么清楚，很是佩服。按道理妈妈应该学习成绩不错，但她为什么初中毕业就不再读了呢，我看外公家条件不错呀，我忍不住问了妈妈。
　　“我们那时的农村，普遍认为读书是为了变城里人，不用再种田种地。我虽然很喜欢读书，但我一认真，大家就都对我说，你还用功啥，反正将来是要嫁去城里的，再加上后来我数学和英语也不是太好，考上的是普通高中，外公说算了，还是直接去苏州吧，所以我就没有再上高中。”
　　“啊，那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吧！”
　　“以前在虎丘上班时，是有过的，但有了你后，我就不后悔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一想到你，我就浑身是劲！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妈妈。
　　“呀，四点多了，我该走了，沃牛，妈妈下周起，还是老时间周日过来看你哦！”
　　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我依依不舍地和妈妈道了再见。
　　周六，爸爸就去银行取了两万五千元出来。我也从那些毕业礼物里选了几样喜欢的文具放进了我那房子小书包里。那边目前只有陶老师知道我慢，应该我背了这书包，也没人叫我蜗牛的吧。
　　周日中午，我们刚准备吃午饭，爸爸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原来外婆在太仓市区的一家农贸市场里摔了一跤，妈妈现在正赶往太仓，她担心外公手中没钱，让爸爸先带点钱也去太仓。爸爸也顾不上另外去取钱了，直接带了那两万五千元出门了。
　　哎，不用说，肯定是外婆不听妈妈的话，这大热天的又去太仓市里卖菜，不然她怎么会摔倒在太仓市区的农贸市场里呢。但愿她不要骨折，不然外公既要照顾太奶奶又要照顾外婆，怎么来得及啊！
　　但是事与愿违，傍晚爸爸回来说，外婆右脚膝盖膑骨骨折，得在医院里动手术才行。
　　“啊，手术后最起码还得在床上躺两个月，小马还有个常年卧床的奶奶，你丈人一个人怎么行呢？本来小马还有个姑姑可以帮忙，但自从被你爷爷得罪了，她就不肯回娘家了！”奶奶着急地说。
　　“是啊，关键还是我丈母娘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别躺不住，落下了病根，所以小马说她索性把店关一个月去看牢算了！”
　　“不行，妈妈关店一个月，这房租又不会退给她的，还是我去看住外婆的好！”
　　“你？算了，你去了，外婆更要起床去地里采摘新鲜蔬菜给你吃了，还有你这洁癖，现在外公哪里还有时间搞卫生，我估计你去那，待不了一天就要回来了！”
　　“不过，你也别说，我看沃牛这看人的本领可以，你看把我看得死死的，你们本来钱就紧张，小马再放掉一个月，这损失是大啊！”爷爷插嘴道。
　　“你别小瞧人了，我改洁癖还不行嘛！”
　　“这可是你说的，好，那就这么定了！”
　　老实说，我很快后悔了，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再想到这样一来，可以不用上那幼小衔接班，能省那两万多，我决定迎难而上。
　　在这里我得声明一下，我前面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真的只是心疼妈妈那店空关着，却老贵的房租要照交哦！
　　我不是嫌自己白吗，那大热天在乡下近两个月的话，肯定能变黑了；我把洁癖改了，那起码中饭能吃下去了，人吃饱了饭，不就精神足了，上课也就能认真听讲了嘛，上课认真听讲，我作业不就会了，会了，不就也能快起来了嘛。
　　“不行，你妈妈正在微信上，催我给你去取明天要交给那幼小衔接班的钱呢！”
　　“我来给妈妈讲！”
　　不过，我没有直接打电话给妈妈，而是用爸爸的手机，在微信上通过语音发了信息给妈妈。外婆住院估计要花好多钱的吧，这个时候能省点是一点，发语音信息不要钱的。
　　妈妈一开始没有同意，后来经我仔细给她分析，她同意了这个五全其美的方法。
　　这个方法一是能改掉我的洁癖；二是本来外公就希望我去那里；三是外婆挺喜欢听我说苏州话的，我陪着她，她不觉得无聊，也就不至于要下床了；四是我会提醒她按时吃药，之前爷爷也没有按时吃药的习惯，是在我的不厌其烦的努力下，才现在自觉定时定点吃药的；五是因为老家的空调主要是为我准备的，外婆这次住院花了钱，肯定更舍不得开空调，现在天气这么热，这大白天躺在床上不开空调怎么行呢，我去了，她只能开。
　　本来安排的是周五外婆出院后，我再过去的，但正好外婆出院的前一天，爸爸的领导下午要去太仓开会，考虑到大热天还要带我去挤车，爸爸决定让我搭他领导的车一块去。到时先在姑奶奶家住一晚，反正姑奶奶两个女儿家都有车，到时再送我去乡下外公家，也方便的。
　　提到这个姑奶奶，我就想起了那天奶奶说的是爷爷把她得罪了才不回娘家的事情。那天因为主要讨论谁去看牢外婆，我忘了问具体是什么情况了。
　　这个姑奶奶我之前都没有听说过。
　　爸爸说他也就上次拿钱去医院，才见到那位姑奶奶的。
　　他以前听妈妈讲，这位姑奶奶年轻时曾有意要嫁给爷爷，但爷爷喜欢的是奶奶，所以她就嫁了个复员军人去了太仓市里，之后不管外公家里有什么事，她都不露面。那年听说妈妈要嫁给爸爸，她还极力反对，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对我爷爷心怀不满的原因。
　　我听了吓一跳，我是爷爷的孙子，那我去住在她家，她不是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嘛！
　　爸爸说人会变的，这次外婆摔倒在菜市场里，就是她叫的120，这几天她也经常往医院里送菜送饭。
　　“再说了她要给脸色，也只会给我啊，因为我长得像你爷爷，你长得可是像你妈妈啊，但她那天对我挺友好的。你妈妈长得像她，也就是你长得像她，她自己是两个外孙女，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我本来还想说我皮肤长得像你，后来一想，妈妈也在医院，实在不行，我也待在医院里陪外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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