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42

g市人民医院里。

        病床上的人脸上烧的通红，唇色却是苍白的，呼吸急促，额头还冒着汗。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紧紧握着坐在床边褐发男人的手，不肯松开。

        许子问伸手摸了摸于书槐的额头，急得着急上火。

        “怎么还这么烫？”

        正巧护士路过，许子问想出去叫人进来看看，可于书槐抓得太紧，他走不开。

        幸好没过多久就有医生进来给于书槐打了退烧针，不然他要急死了。

        医生说于书槐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只是烧的太厉害，不是什么大病，但许子问就是觉得不安。

        大概是吓坏了。

        在雨里于书槐抱着他不肯松手，一直抖一直抖，连带着他的身体都在抖。

        许子问从没见过他这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他要么是纯真的，可爱的，高傲的或者冰冷的，却从没有脆弱过。

        可刚刚的他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许子问压根就不敢推开这人，仿佛一推开他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心痛得要死。

        以前的事他隐隐约约听说过一点，但当时书槐身边的人护他护得紧，邓晓灵也打听不出什么消息。

        许子问很想问他发生了什么，可一想到要是真的因为自己才导致他这样……

        顿时又没了问清前因后果的勇气。

        -

        于书槐又做梦了。

        梦里的雨水依旧冰冷，不过是在雨里站了一会儿，身体就开始变得冰冷。

        他在雨里跑啊跑，却又跑不快，似乎在等什么人。

        这个梦他做了三年，梦中场景已经刻进骨子里。他知道没有人在追他，便停下脚步任由雨水打在身上。

        “书槐！”

        梦里的于书槐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竟然看见许子问撑着伞站在他面前，笑着说。

        “怎么又在雨里站着，感冒了怎么办？”

        于书槐呆呆站着，不敢相信他竟然来了。

        前面的许子问已经撑着伞走了，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转过身说。

        “走吧，回去给你煮姜汤。”

        于书槐想跟上，却发现双脚被定在原地，无法前进。

        眼睁睁看着许子问的背影越走越远，于书槐心中愈来愈着急，可那人渐行渐远。

        “别走！”

        猛地睁开眼，于书槐看到一片白，是天花板。

        不是他家的天花板。

        这里的光线有点暗，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有块蓝色帘子挡住的日光的光线。

        他又低头看一眼盖在身上的粗糙被子，确定了自己是在医院。

        我怎么会在医院？

        那是梦，还是现实？

        唰的一声，蓝色布帘被拉开，护士阿姨推着推车进来。

        “你醒啦。”

        于书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被无视了护士阿姨也没太在意，走到床边换下快要滴完的瓶水。

        “要喝水吗？”

        于书槐又看了看周围，确定这间房除了自己和护士没有别的人以外后问道。

        “是谁送我来的？”

        他的声音有点哑，护士听了还是倒了杯水给他。

        “你哥哥送你来的，他说他还有工作就先回去了，晚点会过来。”

        “哥哥？”

        于书槐心中疑惑，想了想，自己离开公司前最后见到的是于溪，便以为是于溪追上来找到他。

        这么说来，那确实是梦。

        他没来。

        梦都是假的。

        说不上来为什么，失落失望过后便是无尽的怒火。

        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为什么不来，他怎么能不来，他凭什么不来？

        大脑被情绪控制，反应过来之后电话已经打出去了。

        铃声响了三十多秒那边才接上。

        许子问：“喂？”

        于书槐：“你在哪？”

        许子问：“我在影棚。”

        于书槐抿了抿唇。

        于书槐：“你知道我在哪么？”

        许子问：“你不是在医院吗，已经出院了？”

        闻言，于书槐声音温度骤降。

        于书槐：“知道我在医院你还跑去工作！？金主病了也不知道来照顾，你是什么身份心里没点数吗！”

        许子问：“……”

        于书槐：“别装死，说话。”

        许子问：“但我这边……”

        于书槐：“工作重要还是我重……！你忘了我们签订的合同吗，我说怎么做你就要怎么做，立刻，马上，给我过来！”

        音落，摁一下屏幕挂断电话。

        朝他吼完，爽是爽了，但也后悔了。

        我怎么又在迁怒他……

        -

        一个小时后，许子问急匆匆赶到医院。

        一进屋，就见于书槐冷着脸坐在床头，许子问走进去说。

        “吃了吗？”

        于书槐冷笑一声：“你觉得呢？”

        许子问差不多已经习惯他这个模式了，当即点了外卖。

        点好外卖，他又上前摸了摸于书槐的额头。昨晚温度已经降下来了，现在也没反复，没什么大问题的话下午应该能出院。

        啪的一下，于书槐拍开许子问的手，冷声道。

        “现在假惺惺地摸什么，刚刚不是不想过来。”

        许子问：“……”

        真记仇啊。

        “我是总导演，不能离开剧组太久。”

        许子问解释道。

        “你也知道很快就要上映了，我们要尽快拍完。”

        于书槐冷笑一声：“拍不完难道不是因为你管控不当吗，有哪个导演像你这样对待组员的。”

        许子问向来不喜跟人争论，更不想跟于书槐争，沉默下来。

        他是想息事宁人，可在于书槐眼里就变成另一种意思了。

        于书槐：“许子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不说话就是在让着我？”

        “不是。”许子问说，“我只是不想吵架。”

        于书槐嗤笑道：“那你可真高尚啊，好像都是我在无理取闹。诶，你对别人也这样吗？有没有人说过看着你就觉得生气？”

        许子问看着他温怒的脸，冷静道：“没有，我很少跟人起冲突。”

        因为很少人像你一样孩子气。

        “哦？是吗？”于书槐不屑地笑，“那洪春呢？还有那些私底下议论你的人呢？我看只是你故意无视敌对你的人吧？”

        不无视难道我还要跟他们一样到处乱叫吗？

        许子问微微张了张唇，无话可说。

        可要是什么都不说，于书槐还是会找茬，于是道。

        “我为什么要把他们放在眼里？”

        话毕，于书槐显而易见地顿了顿。随后看了看帘布，又看了看床单，视线转了一圈才落回许子问脸上。

        轻声道：“是啊，为什么。”

        许子问感觉自己说错话了，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让他这么大反应。

        还没想好怎么办，就见床上那人脸色阴沉沉地说。

        “我想喝姜汤。”

        许子问小心翼翼道：“我刚刚点的是粥，再点姜汤怕你喝不下。”

        于书槐扬起唇角，明明是在笑，可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我要喝你煮的，如果喝不到，我现在就让人把影棚砸了。”

        闻言，许子问怔了怔。

        因为他说这话时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我回去给你做。”许子问起身往外走。

        于书槐没有阻止他离开，偏着枕头坐着，脸上的笑容有些骇人。

        他离开的时候护士阿姨正好进来，撞见脸色不对劲匆匆离开的许子问，又见屋里坐着的人脸色也不对劲，当即明了。

        护士阿姨把医生开出来的药放在桌子上，跟他说了一遍每天怎么吃，吃多少。

        巴拉巴拉一大通话，那人一点都没听进去的样子，护士阿姨就说。

        “跟哥哥吵架了？”

        于书槐冷冷道：“他不是我哥。”

        护士阿姨只当他在讲意气话，说道：“就算再生气也不能说这种话，你知道昨天是谁冒着大雨把你背进医院，又是谁在医院守了你一夜。”

        于书槐冷笑道：“反正不是他。”

        护士阿姨立刻大声道：“就是他！是你哥哥送你到医院，又在医院陪了你一夜，直到早上才走的。他本来就没休息好，还要赶着去工作，走之前还特意告诉我你脾气不好，让我不要跟你计较。哥哥这么疼你，你还跟他闹脾气不觉得愧疚吗？”

        于书槐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的哥哥就是刚刚那个人吗？”

        “对呀。”护士阿姨收起托盘，“等你哥哥回来要好好道个歉，可不能这样了！”

        大脑瞬间混乱了，当初因为打击太大对任何事都会往最坏的方面想。

        可现在竟然有人告诉他，许子问守了他一夜？

        那个梦到底是不是真的？

        分不清，分不清！

        “等等！”

        于书槐喊住即将踏出门口的护士，慌乱道。

        “你确定是刚刚那个人守了我一夜？”

        护士：“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的。”

        留下这番话，护士忙去了。

        于书槐的手在发抖。

        过了许久，许子问终于带着姜汤回来。

        进来的时候于书槐已经吃完外卖小哥送来的粥，坐在床头闭目养神。

        他轻手轻脚地把吃完的餐盒收拾好，又把姜汤轻轻放在床头柜，打算等于书槐睡醒再放进微波炉热一热。

        然而于书槐在许子问收拾的时候就醒了，一直盯着他，许子问坐下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他的视线，猛地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醒的。”

        于书槐没搭话，被子下的手蜷了蜷，过了一会儿才说。

        “昨天是你送我来医院？”

        许子问感觉于书槐的视线有点怪，看得他背后毛毛的。

        “是我。”

        被子下的手捏紧又松开，于书槐继续问：“陪了我一夜？”

        许子问嗯了一声：“你抓着我衣服呢，走不开。”

        闻言，于书槐抿着唇扭过头，想掩饰笑意。

        又不是电视剧，这算什么不离开的理由。

        可是唇角的笑意怎么遮都遮不住，于书槐整个人滑下来，扯起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

        许子问没看懂他在干什么，忽然感觉左手被抓住了。低头一看，是躲在被窝里的于书槐悄悄伸出了手。

        里头的人闷闷道：“对不起。”

        许子问顿了顿，用力回握那只手。

        “没关系。”

        然后放那只手里放了一样东西。

        于书槐摸着感觉冰冰的，硬邦邦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稍稍顶起被子，他在光亮中看清了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是一串钥匙。

        然后就听到许子问说：“我原来住的地方楼上那户住户晚上总是很吵，吵得我睡不好，所以我才搬家。本来想之后再告诉你，但是我忙得连搬家的时间都没有，就给忘了。”

        黑暗中的于书槐瞳孔一震，盯着冰冷的钥匙视线就挪不开了。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是真的抓住了，实实在在的抓住了。

        “过段时间我还要回家收拾一下，朋友只是帮我搬好东西，但没收拾，家里很乱。”许子问说，“你在听吗？”

        于书槐把钥匙往被窝里一放，就再次伸出去也握住给他钥匙那只手，还把手往被窝里拉。

        这算是回应了，许子问没再说话，任由被窝里的人抓着他的手。

        坐着的人盯着被窝一言不发，心中有太多太多问题想问，可始终没有勇气。

        而躺着的人感受到那只手没有挣扎，甚至还回握住他的手。

        唇角的弧度止不住的往上扬。

        黑暗中的笑容参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既然这一次你没有放手，那就不能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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