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半遮面（十三）

“奴才得蒙万岁爷钟爱，非粉身脆骨不足以报答天恩之百万分之一，虽然才疏学浅，但已经一心一意，要将此身报效万岁爷，圣上若是有命，奴才自然是不敢辞，只若是奴才只是办这些普通之极的差事儿，那就实在是真的辜负了万岁爷的嘱托了！”

        皇帝没想到自己的随意之言，竟然让福康安说出了如此慷慨激昂的剖心话语，他也是格外得感动，“好呀，好呀，若是朕身边之人，人人都能和你这样的忠心为国，忠心为君，朕又何必愁这么外头的事儿！”

        “安儿你说的极是，你这样的才干，确实不能够浪费了，内务府的事儿，还是给别人去得了，”永盛皇帝赞许的朝着福康安点点头，眼中充满了欣慰和欣赏之色，“不必要浪费你这样的才干在这些琐事儿上头。”

        “奴才还想跟着万岁爷几年，外头再怎么样，都比不过万岁爷这里头学到的东西多，”福康安诚恳的说道，“还请万岁爷继续留着奴才在身边伺候着才好。”

        福康安原本是不想拦了六阿哥永瑢所谋求的高恒这个位置，皇帝的意思听得出来，就是对着高恒已经心生不满了，要换人，恰好福康安就在跟前，用亲贵之戚来担任内务府大臣，原本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故此皇帝也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让福康安去担任内务府大臣，福康安不愿意拦路，而且旁人瞧着内务府大臣尊贵，他是半点都看不上，而且又有六福晋这位堂姐叮嘱着，或许福康安不愿意承认什么，内里还有那个人在筹谋这个事儿，虽然福康安素日里头冷言冷语的，可在这个时候，他下意识的确回避了可能让那个人失败的风险。

        这是心里头的潜意识，却是不必说出来，只怕是这会子问福康安的确也问不出什么来，所以福康安还是想着要留在皇帝身边，这不是违心之言，皇帝听得出来。

        “好的很！”皇帝满意的笑道，“朕也委实舍不得你，只是原本想着春和还当着内务府大臣，你帮着阿玛当差也是名正言顺，没想到却是朕想差了！”

        李玉从外头进来，他刚才奉了皇帝的旨意去给福康安预备宵夜，倒是没有听到刚才二人的说话，只感觉到了皇帝较之自己出去时候的心情好了许多，福康安陪着皇帝说了一会话，到底是不敢耽误皇帝接下去批折子，打了个千退了出去，皇帝批了一会折子，又想起了别的什么，“今个军机处是谁在值夜？”

        “是刘纶大人。”

        “恩，”皇帝点点头，他添了添墨，“刚好是他在，叫进来！”

        这个刚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李玉忙去传话，刘纶进来，请安之后，就垂着袖子听吩咐，“有折子弹劾高恒，”皇帝直接把那个折子递给了李玉，示意交给刘纶来看，“下午尹继善已经是问过话了，你知道这个事儿吗？”

        “臣下午陪着尹相一起问的。”刘纶是聪明人，不该说的事儿不会说，皇帝没问他有没有看过折子，他就不啰嗦了，皇帝也没有多问，刘纶略微一看过折子。皇帝点点头，开口道，“高恒怎么回的，态度如何？”

        “高大人答复的很快，没有停顿，”刘纶实话实说，“口才便给，解释起来，很是流利。”

        皇帝冷笑一声，“口才这么好？怎么素日里头也不来和朕说几句呢？”

        刘纶眼看着地上，手无声的垂下来，不发一言，这可不是他该接话的。

        “依你之见，马凤斌弹劾的事儿，有没有点端倪啊？”皇帝盘膝坐在炕上，背脊挺得直直的，意态却是闲适的很，“这些不法事儿，是不是真的？”

        “回皇上的话，臣不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些事儿没有听闻过，如今也没有调查过，不敢说有没有这个事儿，但臣以为，高大人家大业大，若是有这些事儿，也是寻常。”

        “如何寻常？”皇帝连忙追问，“难道朕的内务府大臣干这些不法事儿，还是寻常了？”

        皇帝的语气不好，可刘纶却不是如何的惊慌失措，他镇定的说道，“但凡大树都有枯枝，高大人管理高家，高家人多，若是真的有家奴为非作歹，高大人一时半会不知道，也是寻常；再者，高大人乃是慧贤皇贵妃之亲弟，昔日宫中赏赐必然很多，有些逾制的物件，也是有可能的。”

        刘纶说话就是比尹继善聪明了，他回答皇帝的问题也从不遮掩，皇帝问他高恒有没有这些罪状，刘纶先是坦诚说自己个不是调查不法的衙门官员，不知道内情也没有听到过谣言，但他认为这个事儿可能是真的，因为高恒家大业大，又是内务府世家，又是外戚，有违禁之物，很正常。

        “那你觉得，高恒知道这些事儿吗？”

        “臣以为是知道的。”

        “哦？”皇帝挑眉，他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茶，“何以见得。”

        “若是不知道这些事儿，必然不会答的如此迅速流畅，”刘纶回道，“高大人很快就回答了，若不是知晓这些事儿，无论是掩盖真相或者是真的如此，都不会如此快速回答。”

        皇帝这下才满意了，“如叔你是老实人，说的话很有道理！”皇帝吩咐李玉，“端个几子来！让刘中堂坐下，慢慢回话。”

        这若是让尹继善知道，只怕是又要气的不轻，他在担任军机首辅之后，可是极少极少能够得到在皇帝面前有位置坐的殊荣。

        刘纶谢恩，于是坐下听皇帝说话，“高恒不老实！朕不待见他，但是多少要顾及着以前的情分，不好太过苛责，你管着吏部，你说说看怎么办罢！”

        刘恒心里头一咯噔，皇帝的心思怎么会突然又变了？这和尹继善所面对的情况，包括他后续回复的情况，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尹继善说皇帝虽然没有勃然大怒，但是脸色已然不好，甚至都有些铁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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