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进献何物（一）

　　行班和坐班，一个得其博，一个得其精，各有所不同。

　　都中如今大部分是行班，因为北京城实在是居不易，各种开销都极大，而且说实话，如今流行的是南戏，南戏这种过于文雅的戏，对着低层的老百姓来说，过于曲高和寡，受众面不算很大，所以这个赖以生存的土壤也实在是少了些，大部分的角儿入京，得托付在一些实力强大的人麾下讨一段日子，若是没有继续的生意，自然也就再出去了。

　　不过这是几年前的事儿，现在不是如此了，这京戏一出，凭借着优美的唱腔和朴实接地气的唱词，所到之处无不风靡，锁麟囊一出，人人都知道要不求图报的帮助他人，一下子就带火了梨园这个市场，只要是唱锁麟囊、龙凤呈祥这些戏的，无论是角儿好坏，一概都是爆满，凡是京戏这几出戏，大家伙都喜欢看，而且还能哼上个几曲。

　　京中也聚集了不少好的戏班子，刘太监的意思，若是银子没有给充足，就把京中的这些戏班子，都请留下来，到时候请这些，一起献艺就是了。“若是以前，奴才肯定不敢说这个，如今魏班主坐镇南府，不知道多少人想拜在他门下，四九城的戏班子，奴才仔细的查过，倒是多了好些，这些戏班子只要是今年还留在都中的，应承四九城之中的差事儿，想必也是够了。”

　　“那么这银子，就够用了吗？”

　　“大概是够了，若是不够的话，也只是需要再添一些，不算多，这个擂台，可以再去打。”

　　刘太监大概估计了掌礼司所拨付的银子，若是按照昔日的流程和规模去办，那是必然不够的，但若是按照他的这个办法，稍微减免一些外省赴京献艺的戏班，再把北京的这些梨园戏班子都留住，如此的话，来回的车马费，就少了许多，缺口不算是太大。

　　金秀点点头，“这样做倒是无妨，只是缺多少银子，还是要预先说明白了，掌礼司这样做，未尝不是要咱们好看，要看咱们闹笑话的意思，我和三和中堂哪里打招呼方便的很，但凡事儿也不是都上司吩咐就可以的，底下的人，这一次放过你了，也只是看在中堂大人的面子上，心里头的小嘀咕，只怕日后就会化成大怨恨，所以有些规矩，要守着，该怎么打点就是要怎么打点，我知道你们这些衙门若是领什么银子，都是要打点关系才成的，这没必要太过于苛刻了，”刘太监是在南薰殿闹起来过，并且被高恒抓住了把柄要严惩的，所以这个关系的打点上，金秀要多多叮嘱一番，“该是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觉得咱们和中堂大人关系好，就什么规矩都不讲了。”

　　刘太监为人颇为耿直，对着这样的事儿颇不以为然，但他知道轻重，“是，奴才记得了，奴才不擅长这些，但是马太监已经是跟着掌礼司还有营造司的人打交道甚多，他和奴才说了，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金秀点点头，“咱们南府这一两年的时间，的确是显眼了些，我行事风格，在差事上从来不是和光同尘之人，不过和相关的衙门打交道，可是要注意着，不是靠着自己的才干就有用的。”

　　刘太监忙说知道了，见到金秀没有吩咐，也就退了下去，正月北国的天气，还是十分寒冷，今日天气阴阴的，刘太监告辞没多久，室外突然又亮了起来，福子进来禀告，“外头下雪了。”

　　“把雨伞和大氅送去，”金秀吩咐道，“今个爷出宫去香山祭奠，图海跟着是妥当的，入宫的时候要注意着了，别冻到，还要预备下手炉。”

　　福子答应了下来，“天寒地冻的，”金秀又说道，“咱们还有炭吗？给容姑姑和章嬷嬷都送一份去，她们年岁大了些，如今这冷天气，只怕是有些受不住。”

　　“没有上好的红罗炭多余了。只剩下一些普通的木炭。”

　　“我这里头还有富余的吗？”金秀问道，“那就先送过去，这天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暖和起来，我这里殿宇空旷些，普通的木炭用了也不心疼。”

　　福子答应了一声，出去送红罗炭，过了一会回来禀告，“容姑姑在屋里头，章嬷嬷不在，出去了。”

　　“这下雪天，能去什么地方？”金秀奇道，“这正月里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能去何处？你看着些，什么时候回来了，让她来我这里头。”

　　这天气不好，宫人们没有差事儿都猫在屋里头不出门，章嬷嬷如今金秀使唤的少，只是让她偶尔跟着自己个去储秀宫请安罢了，其余的时候只是让她管账，不一会章嬷嬷也就回来了，“只是去旧日相熟的姑姑处坐了坐，喝了茶，并没有什么别的事儿。”

　　金秀点点头，“叫你来倒是还有几件事儿和嬷嬷你商量，今年就是万岁爷的寿诞，皇贵妃哪里只是说了要嫔妃们进献礼物，咱们住在宫里头，是否也要进献？”

　　“按照十年前的规矩是要的，”章嬷嬷说道，“如今却是不知道怎么说的，但是奴婢想着，这万寿节庆，天下文武百官都要表一表孝心的，那么阿哥身为万岁爷的儿子，自然是更要表孝心才对。”

　　“那咱们如今有多少银子？”金秀点点头，“万岁爷的圣寿，咱们可不能小气了，这些年可积累下了一些银子，除却一些日后留着用的，都拿来置办礼物，如何？”

　　若是换做寻常时候的章嬷嬷，一定是会极力反对，但今日章嬷嬷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答应了下来，“是，奴婢这就提前预备着。银子若是不够，只怕还是要福晋帮衬贴补一二。”

　　金秀微微一笑，“咱们是进献孝心，不是争奇斗富的，而且就算是再多的银子放进去，办出一个太过于显赫的礼物，在阿哥们之中太过于别致，也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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