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3 寨中见闻


  离开了落日坡顶,顾宁安一行在西坡寨寻到了一户愿意让他们暂且住下的人家。
那是一位独居的老妪,姓谢,儿子儿媳都进入画卷中再没出来。
如今陪伴她的,只有前些年捡到的一条大黄狗。
原本,顾宁安他们是想给些东西或是银钱,来换取住宿。
可奈何老妪不要钱,只要他们帮着劈柴生火做个饭就是。
由于顾宁安和时雨一整日都没有合眼了,这劈柴的活计,就交给了麻雀。
至于为什么不让草精去做,纯粹是因为麻雀把柴给啄开,要比一株小草,举着斧子劈柴火,要看上去更能人让人接受一些。
即使西坡寨的寨民都见识过了“老神仙”的神奇手段,可终究“老神仙”看上去代表得是正的一方。
拿着斧子劈柴的草精,却是怎么看,怎么渗人......
睡了一整日,直到吃晚饭的时间,顾宁安他们方才起来,二人一道做了顿晚饭,同老妪一道吃过后,便是再度回床上补觉。
第二天一早,睡饱了的时雨起了个大早,独自一人做完了早饭后就叫谢嬷嬷和顾宁安一道起来吃。
吃过早饭,时雨便迫不及待的要带上了草精,一道赶往落日坡坡顶,等待画卷开启。
临别前夕,顾宁安也再次叮嘱一人一草要谨记时间,切莫在里头待超了时辰......
如此,收拾完碗筷的顾宁安,闲来无事,便是搬了一张椅子到屋门前,同谢嬷嬷一左一右的坐着,晒晒太阳......
“谢嬷嬷高寿?”
“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一连说了三个岁数,谢嬷嬷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嬷嬷身骨硬朗,全然看不出有六旬。”顾宁安泡来一杯茶水,搬来一张小茶几,放到了二人中间:“嬷嬷喝茶。”
“哈哈~”谢嬷嬷端起茶杯,笑道:“后生说话好听,你怎得不去哪画里头?”
“像你这般年纪的,很少有去了一次,第二天就能忍住不去的。”
顾宁安捧着热乎的茶杯,笑道:“喜好不同,里头太闹了,我还是喜欢像嬷嬷一样,在这院中晒晒太阳,喝杯茶,静看日升日落。”
“年纪轻轻,倒是像我们这般老骨头了。”谢嬷嬷笑着打趣道:“你今年多大了?”
听到这,顾宁安不由得一愣:“二十一、二十二、还是二十三?”
“差不多便是这个岁数吧。”
谢嬷嬷笑道:“嗨,合着你这小年轻也不记自己的岁数。”
顾宁安笑道:“就当是二十二好了,今日且记下了。”
谢嬷嬷喝了口茶,笑问道:“那小时雨,你就放他一个人去,不怕他不肯出来了?”
“那里头的花花路数啊,可是诱人的紧。”
顾宁安道:“无妨,我找人看着他了。”
“喔,难怪嘞。”谢嬷嬷应了一声,便是不在多言。
至此,场面陷入了沉寂。
顾宁安和谢嬷嬷就这么一左一右的坐在门前晒太阳,嬷嬷的脚边还趴着一只大黄狗。
院子里,啄了满地柴火麻雀倒在驴子脑袋上,颇有一副被“地主剥削”了的架势。
一晃眼,一个时辰过去,顾宁安瞧谢嬷嬷靠着椅背眯着了,便是走进屋内,取来一张毯子给她盖上后,便是出了门去。
......
“娘!娘!”
“你松开我!兰香,兰香姑娘还在等我!”
一张太师椅上,一位脸色蜡黄的年轻人,被死死地捆在了椅子上。
他的皮肤紧贴着面骨,眼窝凹陷,眼球中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整个人看上去病殃殃的。
在其身侧,一位老妪手里端着一碗稀粥,用汤匙舀起一勺稀粥:“吃,先吃了我再跟你商量。”
“娘!我不吃!”
“回回都跟我说,吃了就让我去见兰香!”
“回回都骗我!”
“今儿个你要是不让我去见兰香,我就饿死我自己!”
说话间,年轻人开始扭动身子,弄得太师椅发出阵阵“嘎吱”响声。
“爱吃不吃!饿死拉倒!”
老妪将粥碗往一旁的小板凳上一放,一脸愤恨的看着自家儿子,训斥道:“你说说你!放这板板正正的大媳妇不要,跑进去找个假人,找个画出来的人!”
“那画出来的姑娘是漂亮,是温柔贤惠!”
“可那是真的吗?”
“啊?”
“也难怪你媳妇要跑,要不是我是你亲娘,我也早就不管你这犟种死活了!”
说到这,老妪话音一转,继续道:“那狗屁的老神仙,弄个破画出来害人!”
“地不种,饭不吃,觉不睡,正事一件不做,尽到里头想美梦去了!”
“要是能撕了,我真恨不得把那画给撕了,看你在兰香,兰香的叫唤!”
“兰香~”年轻男人有气无力的躺在太师椅上,耳畔的斥责似乎影响不到他半分。
如今的他,只想有朝一日,还能进入画中,见见那名为兰香的姑娘......
院外,顾宁安长叹一声:“欲无节制,则沉沦丧志。”
待他离开后没多久,那嘴上说着不管年轻男人死活的老妪,又端起了粥碗,劝说其子吃下去......
在西坡寨走走停停几个时辰,顾宁安在寨子里,瞧见了十来次这样的争吵。
其中大多是家中老辈,用武力,或则是哀求的方式,乞求小辈莫要在沉迷于画中天地。
然而,上了瘾的人,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进去。
对他们来说,只要那画卷存在一日,他们就要想上一日。
外头的日子越清贫,他们就越发想念在画中天地之内,那般心想事成的美好。
当然,令顾宁安印象最深刻的,当要属住在西坡中段的一对小夫妻。
夫妻刚生下一个孩子不久,可这户人家的妻子却不愿奶娃娃,甚至连带孩子都不愿。
便是整日要待在画中。
据她所说,在画里她便是金枝玉叶,出行穿衣吃饭都有人伺候着
还能用最好的胭脂水粉,穿最好的绫罗绸缎,戴最贵重的珠宝首饰。
而在外面,还要吃糠咽菜,还要奶娃娃,给娃娃把屎把尿!
这般“苦痛”日子,她不想过,孩子也不想管......甚至她为了能让丈夫放她进去,还主动提出,那画中的美人有多好,企图说服丈夫一道进去,全然不顾自家刚出生娃儿的死活......
一想到这事,顾宁安就觉得,这画卷还是不留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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