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只大猫猫

江礼终于醒了，在试剑大会开始的前一天。

        见他睁开眼睛，白肃喜得眼睛都红了。他一下子扑过去抱住江礼，嗓音都在打颤：“你终于醒了，师父，你终于醒了。”

        江礼身上有伤，他这么突然扑过来，差点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江礼并没有推开他，甚至连一声疼都没喊，只是暗暗忍着疼抬起双手环住了他的背。

        “白肃，我叫什么名字？”

        因为昏迷太久，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白肃闻言，顿时僵住了身子，错愕地起身看着他。

        “你忘记了？”

        说话间，他好不容易露出喜色的脸上又迅速被担忧代替。

        “没有。”江礼说：“就想让你喊喊我的名字。”

        “什么？”白肃眼神有些惊恐。

        “白肃，叫一声我的名字吧。”

        白肃顿了顿，还是开口叫道：“江礼。”

        江礼听完，竟是低低笑出了声。

        他突然用力将白肃拉回来，紧紧将他抱着，却是什么都不说，只是一直笑。

        是江礼，不是昙华。

        若是换做平时，江礼这般主动抱他，白肃早就高兴得蹦起来了。

        可今日的江礼太过反常，白肃心中对他只有无尽的担心，对于他这个平时求都求不来的抱抱，竟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用了些力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没事……”

        白肃：“……”

        他看着江礼这样，也不像没事的样子，于是用手背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

        “温度正常，也不像烧坏了脑子。”白肃不理解了。

        没发烧，难道是在冰窖里直接被冻成了傻子？

        不行，他得找玉子京问问，人到底会不会被冻傻。

        江礼见他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忙收敛了笑意，松手将他放开。

        “你别拿看傻子的表情看我，我只是高兴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高兴。

        他只知道，听见白肃喊他“江礼”时，心底里竟萌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莫名情绪。

        江礼姑且将此当做是他奇怪的占有欲。

        白肃毕竟是他的徒弟，他养了十年的亲徒弟！怎么可以在他的梦里，还满眼满心都是另一个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做了白肃十年的师父，那白肃就得把他当成爹来孝敬他一辈子，陪他一辈子。

        江礼自知自己这个想法多少有点无理取闹，可除了这个，他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总不可能是他爱慕白肃吧？

        想到此，江礼的表情忽地一变。

        真的……不可能吗？

        江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一瞬间，对自己一直所坚持的思想产生怀疑。

        可是，一番思索下来，他竟意外觉得自己怀疑得对。

        真的不可能喜欢吗？为什么不可能？

        他想起梦中，白肃一袭红衣的样子；白肃抱着他手臂对他说天说地的样子；白肃傲娇地问他自己是不是最漂亮那个的样子。

        那么灵动可爱，那么抓人心肝，他真的不可能喜欢吗？

        江礼不知道，他也不敢再继续往深处想，他怕想出来的结果，是他自己永远都不敢承认的。

        江礼忽然开始发呆，倒是将白肃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不清楚江礼这是怎么了，忧心之下，只得去将玉子京找来，叫他给江礼看看。

        所幸，玉子京来看过之后，说的是，“他脑子没问题，只是伤口有点裂开了，重新包扎一下就行。”

        说完，玉子京还有些纳闷：“我分明给他用的是最好的灵药，都已经结硬痂了，怎么还会裂开呢？奇怪。”

        白肃：“……”

        或许有一种可能，江礼的伤口是被他压裂的。

        方才见到江礼醒来，他实在太高兴了，一时忘了对方身上还有两条大口子。

        再看向江礼时，白肃的眼中已经盛满了愧疚。

        江礼倒是满不在意，伸手摸了摸胸口上缠着的纱布，说道：“也没怎么疼，没事。”

        “你要觉得没事，就跟我们说说，那天你怎么会去那个冰窖的？若不是剑灵冲破封印跑出来找我们，你指定死在里面。”玉子京难得严肃道。

        “本想去找灵芝的尸身。”

        闻言，白肃忙开口道：“下次行动，记得要叫我，他们的目的本就是你，不能莽撞行事。”

        “我？”听他这么一说，江礼突然想起在冰窖里，雾惊对他说的那些话。

        “对了，那日雾惊说，我身上有什么龙灵骨，是怎么一回事？”

        龙灵骨他知道，就是金龙的脊骨。可他既不是龙，更不是金龙，哪来什么龙灵骨？

        玉子京说：“你真身是金龙，自然有龙灵骨。”

        “可我不是一介凡人吗？”而且还是最不具修仙天赋的凡人。

        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修界老者说过，他就是个天生的凡人，纵使修炼一生，都不可能有任何突破。

        他原本也是不信的，可他勤勤恳恳修炼至今，却连练气的境界都难达到，他是不信也得信了。

        玉子京似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一般，说道：“若你只是一介凡人，我可不会搭理你。”

        “就算我前世不是凡人，可如今我已经转世投胎了。”江礼其实不太想谈前世今生这个问题，因为一旦谈及，就势必会扯到昙华。

        对于昙华这个名字，他是打从心底里抗拒着的。

        因为白肃跟玉子京都将他当成昙华来看待的，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替身一样。

        白肃隐瞒身份做他徒弟、对他说出的无数句爱慕之言，皆因为他前生是昙华。

        而玉子京接近他、帮他，也同样因为他前生是昙华。

        他们待他好，永远都有“昙华转生”作为前提的。

        就如玉子京所说的那般，若他只是一介凡人、只是江礼，别说玉子京不搭理他，就连白肃，也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集。

        是他沾了昙华的光得了这样的因缘际遇，可他并不想活在昙华的光芒之下，做他的影子。

        要让他依附别人的光华而活，他倒宁愿做一辈子都得不到任何机缘的废材。

        屋中陷入了沉默，但这份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江礼，江行止…昙华！你真的以为，神灵死了还有轮回转世的机会么？”玉子京的语气间带着怒气。

        “什么意思？”江礼直勾勾盯着他，眼神中没有迷茫也没有凌厉，就那么淡淡的、毫无波澜地等着他说出答案。

        “没什么意思，我就想告诉你，即使你转世了，你也是昙华。就算你死一千次一万次，你化成了灰，你都得是昙华！”

        说完这句话，玉子京便拂袖走了。

        他确实是被气到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句话当就是为江礼量身定制的！

        凭什么好处都让他占尽了，他还觉得委屈？

        玉子京一走，屋里又沉默下来。

        白肃在床边站了良久，才坐下说道：“别生气，他有时就是性子急，说话不会过脑子。”

        “我没生气。”江礼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玉子京不说，他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天道赋予神灵不老不死之身，但也公平的剥夺了他们投胎转世的权利。

        而昙华身为一个神族，若是死了，自然是要灰飞烟灭的，怎会有转世投胎一说？

        这其中，一定有人做了什么，才让他有了转世的机会。

        但那个人是谁？又做了什么？

        他心有疑惑，却并不打算问白肃。

        他知晓白肃一定知道，可白肃什么都想瞒着他，就算问了，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然而，白肃总是隐瞒，玉子京又老讲时机未到。

        他想知道的前尘，一时间竟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

        江礼暗自思忖半晌，不仅没有丁点头绪，还将自己想得犯起困来。

        他揉了一下眼睛，虚眯着看向白肃，“我想睡一觉，你别看着我了。这几日你一直守着我，也该好好休息休息。”

        白肃却还没从方才那件事里绕出来，不由凑近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的神色，“师父，你当真没事？”

        这不像是江礼的作风啊。

        玉子京说了那么些话，江礼居然没有气得跳脚？这也太反常了！

        “没事。”江礼说：“你若是觉得不想休息又闲得慌，可以去操练场跑几圈。”

        反正别吵他睡觉。

        “我不去。”

        “不去就躺下睡觉。”江礼挪挪自己的身子，给他腾出位置。

        白肃见状，眼睛都瞪大了，“师父，你是在邀请我跟你同床共枕吗？”

        “是是是。”江礼无奈道：“所以你到底是乖乖睡觉还是去操练场跑圈？”

        “那肯定是跟师父一起睡觉！”

        白肃毫不犹豫地解了衣袍爬上床，但他并没有就此安静下来。

        他往江礼身侧靠了靠，趴在他耳边难掩欣喜地问道：“师父，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江礼闭上眼睛，咬牙切齿道：“喜不喜欢不知道，但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就马上宰了你，将你的皮剥下来做冬衣。”

        “……”

        白肃闭嘴了，不说了。

        然而，这忽然的沉默，却让江礼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不说话了？”

        “你都要扒我皮做冬衣了。”白肃委屈巴巴的。

        江礼被他逗笑了，“你变回原形陪我睡，我就不扒你皮。”

        “……”

        白肃再一次沉默。

        亏他还以为江礼开始喜欢他了，原来只是打的这个算盘。

        果然，江礼对于他的喜欢，只限于他毛乎好摸的原形。

        虽然心里不甘不愿，他身体却诚实的变回了原形，还十分不争气地往江礼身上贴了又贴。

        江礼被他挤得受不了，不禁伸手抓住了他的爪子。

        “行了行了，你别挤了，再挤我就掉床下去了。”

        白肃看看他握着自己前爪的手，乖巧地抱上将自己的大脑袋放上去。

        江礼顺手挠了挠他的下巴，“你安静点，我好困……”

        他虽昏迷了好几天，但这几天的时间里，他都在清醒地做着梦，一点也没休息好。

        白肃闻言，低低呜咽两声，便安静下来，乖巧地抱着他的手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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