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宅斗（2）

好在此时，张旭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夫人！夫人！”

        林佩涵如蒙大赦，立即对着陆老爷行礼告辞道：“父亲，夫君身边离不了儿媳，儿媳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也不等陆老爷回答，林佩涵便已经脚底抹油了。

        张旭是听了陆厌的吩咐，才出来找林佩涵的。虽然他有些奇怪怎么主子今日忽然就醒了，并且一醒来就要找夫人，但他向来老实本分，也不多问，便立即出门来找夫人。

        张旭知道林佩涵今日一早就来大奶奶的小院请安了，便一路寻了过来。待他走到近处的时候，忽然见着一抹鹅黄色的影子从暗处窜了出来。林佩涵并不多做解释，张旭不明所以，只好一头雾水地跟着林佩涵一同跑起来。

        林佩涵是一路小跑回陆厌的院子里的，冲到陆厌的屋子里时，依旧有些喘。方才一时情急，她又忘了这不是自己原来的那具健康的躯体，如今心脏又开始一阵阵地绞痛。

        陆厌原本是半倚在榻上闭眼假寐的，但林佩涵跑进来的动静着实有些大。听见声音，陆厌立即睁大眼睛去看林佩涵，却见她捂着胸口，神情有些痛苦地扶着墙，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

        陆厌呼吸一窒，立即直起了身子，眉头紧蹙，关切道：“怎么了？”

        林佩涵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强撑着微摇了摇头，自己先找地方坐下了。

        陆厌依旧有些不放心，眼睛一瞬不眨地紧盯着林佩涵。林佩涵无力将头地靠在案几上，静静等待着心绪平复。她侧着脸，不知是不是病着的原因，肌肤白皙得几近透明，樱花般的唇瓣却红得诱人，纤长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扑闪着。

        陆厌一时看得竟有些呆了。

        半晌，她像是缓过来了，一手托腮支起了脑袋，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陆厌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动声色地偏开了视线，掩饰般地清了清嗓子。

        这却反倒引起了林佩涵的注意，她歪着头，望着陆厌：“你喉咙不舒服吗？可要喝水？”

        “不用，”陆厌连忙转移话题，“方才发生了何事，你怎的跑得如此急？”

        林佩涵之前只同陆厌说过要给刘氏下套，演戏引她入局。但因着这戏陆厌参演的戏份并不多，所以林佩涵也只让他知道了个大概。陆厌只隐隐约约知晓，林佩涵大概会让刘氏在人前败露阴谋，却不知道她具体会做些什么。

        林佩涵原先想着那陆老爷毕竟是陆厌的父亲，见到继母加害亲子，总该严惩刘氏，为亲儿子撑腰。

        可今早发生的所有事情，却全然不在林佩涵的预料之内。依照陆老爷的那副做派，竟然是要帮着刘氏隐瞒。林佩涵甚至不敢确定，陆老爷私下可否会阻拦刘氏，还是真的……就弃陆厌于不顾了？

        林佩涵至今回想起来陆老爷那冷漠的神情，还颇有些为陆厌不值。

        “到底怎么了？”陆厌见林佩涵久久不语，又问了一遍。

        “无事。”林佩涵轻摇了摇头，终是没有将事情说出来。这事儿她身为外人尚且心寒，何况是陆厌呢？

        “当真？”陆厌不怎么相信。

        “不过是路上看见了一条蛇。那蛇不声不响地突然靠近，有些骇人，我怕它要咬人。”林佩涵眼帘轻垂，淡淡道。

        “下回少走小路，离那些草堆也远一些。”陆厌像是信了，认认真真地叮嘱道。

        “嗯。”林佩涵低着头。

        “你今日去刘氏那边，如何了？”

        “很快。”林佩涵眯了眯眼睛。

        没关系。一计不成，还有别的路。

        林佩涵今日留意了慧云一整天，见她一切如常，林佩涵便知晓陆老爷那边还是阻拦了刘氏的，慧云这边并没有收到要动手的消息。

        傍晚，慧云刚刚去李嬷嬷那边用完晚膳，正往陆厌的小院里走着，忽然被一个脸生的小厮叫住：“慧云姐姐。”

        慧云回头，有些奇怪：“你是？”

        “我叫赵七，是大奶奶院子里的。李嬷嬷说方才忘记给姐姐东西了，姐姐走得快，便叫我追上来给姐姐，”说着，那小厮先鬼鬼祟祟地四处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见着没有人，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个油皮纸包，极小声道，“李嬷嬷说了，这东西今夜务必放到‘那人’的药中。”

        慧云心跳得极快，万分紧张：“我娘真是这么说的？那这是……”

        “李嬷嬷叫姐姐务必小心行事，同从前一样就可以了。”那小厮又道。

        慧云点点头，将东西藏进了衣袖里，她并未起疑心。在她的心里，下毒一事是极为隐蔽的，而这小厮话里话外对这些事情很是了解，慧云理所当然地就把他当作了自己人。

        另一边，林佩涵叫来了陆家二房和三房的七姑六婆，说是今日要办一场赏月宴，也顺带为着陆厌月下祈福。

        林佩涵嫁进陆家还不到一个月，原本陆家二房和三房的人并不怎么把林佩涵放在心上。但是她们同样也听说了陆厌即将醒来的消息，也不好真的一点脸面也不给。

        一群人相互约着伴，走到陆厌的小院中的时候，林佩涵便让张旭押着慧云到庭院中。

        慧云其实根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只是去耳房看了看炉子上的药，就一脸茫然地被拖出来了。

        “你这恶仆，往我夫君的药里加了些什么？”林佩涵故意大声地质问，一边伸手从慧云的袖子里摸出了那包毒药。

        今夜是陆厌能够醒来的“关键时期”，陈元江也留在了陆府，此时“正巧”还留在陆厌身边照料。

        林佩涵便叫了陈元江出来，道：“陈大夫，烦请您看看这恶仆往我夫君的药里加了些什么。”

        陈元江便接了过来，用手指捻了捻那油皮纸包裹着的粉末，又凑到鼻端闻了闻，得出结论：“是□□。”

        在场的七姑六婆都有些愕然，面面相觑，颇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虽然都是陆家本家，但毕竟上头的长辈走了很久了，他们是一早就分了家的。

        正在踌躇着要不要先行告辞，林佩涵却先转头叫住了她们：“诸位婶婶，各位姐妹，今日叫各位见笑了。不过大家也都不是外人，就先请在这里坐一坐。待我处理好，再过来陪诸位。”

        此话一出，二房和三房的人倒不好离开了，只得赔笑道：“自然自然，你先忙着。”

        林佩涵并不避讳，直接在众人面前审问慧云：“为何要给我夫君下毒？是谁指使你的？”

        该说不说，其实院子里的众人还真有些好奇。一个重伤昏迷的人，能碍着谁的眼呢？

        “没有，没有人指使我……”慧云有些慌乱，反应过来不对后又急急找补道，“不，不对，我没有下毒。”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便是送到官府去，也是板上钉钉的一桩案件了。”

        “官府，不，你不能把我送到官府，”慧云有些怕了，慌不择言道，“我阿娘可是大奶奶院里的。”

        这话便有些微妙了。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思各异。

        “哦，那你阿娘可知道此事？”林佩涵循循善诱。

        “与我阿娘无关，是我自己一时糊涂。”慧云矢口否认。

        “哦，一时糊涂？你可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林佩涵又添了一把火。

        “偿命？不，不，我没有杀人，他，他没有死。”慧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恶仆害主，杀人未遂，都是死罪，”林佩涵慢悠悠道，“从犯可减罪，若是你背后另有主谋，那可就不同了……”

        “大胆贱婢，竟敢毒害主子！”刘氏声音尖利，打断了林佩涵未竟的话。

        陆厌小院里的事情传到陆老爷和刘氏的耳中时，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刘氏这如意算盘明明一早就已经被陆老爷拦下了，怎么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

        陆老爷有些不大信任地看了刘氏一眼，刘氏这回可是真冤枉，就差没跪下表忠心了。

        两个人掰扯了一番，匆匆赶到陆厌的院子里时，林佩涵这番话恰好入耳。

        慧云身子抖了抖，眼中却迸出了希望的光芒。

        林佩涵嘴角微勾，对着两人施礼：“父亲，母亲，这婢女毒害夫君，儿媳正在审她。”

        “此等贱婢，还有何好审问的，直接乱棍打死即可。”刘氏抢白道。

        林佩涵轻瞥了慧云一眼，只见她正跪趴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淡漠道：“儿媳也这么想。只是听闻这婢子是母亲院里最得力的李嬷嬷的女儿？”

        “这贱婢铸成如此大错，你很是不必顾忌我。”刘氏立马道。

        “儿媳也是怕，万一这李嬷嬷将来记恨了，反倒不好。”

        刘氏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李嬷嬷。李嬷嬷立即出来跪在慧云的前边，咬牙道：“是老奴教养不周，才让这不孝女犯下如此大错。老奴往后……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她是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陆家做事，事已至此，只能舍弃这个女儿了。

        慧云满是不可置信地抬头，随即眼中流下绝望的泪水，脸上也渐渐显出灰败之色。

        林佩涵蓦地弯腰，凑到慧云耳边，语带蛊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瞧，你明明是为她们做事。可到头来呢？她们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你。说出来吧，说出来我保你不死。”

        慧云脸上还淌着泪，逐渐开始有了动摇之色，随后慢慢地开始坚定：“我……”

        “想好再说！”陆老爷冷着声音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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