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夏兰

还有两日就要离开了，林佩涵本想安安稳稳地窝在家里，收拾收拾行李，看看书打发时间。

        奈何林佩涵不找事。事情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这日宅子里又迎来了林家人，不过这回林佩涵将人请了进来。

        来的是林家最小的女儿林夏兰，这小姑娘还算安分，从未跟着林母和林春香来找过事，之前对着林佩涵原身也多有照顾，因此林佩涵并不排斥她。

        “二姐姐！”林夏兰一进门便扑到了林佩涵的怀里，看起来很是惊惶。

        林佩涵有些不习惯突然的亲密接触，微微侧身退开了些距离。

        见林夏兰哭个不停，林佩涵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轻抚了抚她的发顶，柔声劝慰道：“别怕，别怕，有什么事情，都慢慢说给我听。”

        然后林佩涵将人扶到了屋内，给林夏兰斟了碗茶，见她的情绪渐渐平稳了，才又问了一遍：“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是我，是三姐姐。”林夏兰的小脸上还有泪痕。

        林佩涵的心却渐渐冷了下来，语气也淡淡的，她实在是对林春香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林春香怎么了？”

        “她……”许是察觉到林佩涵态度的冷淡，林夏兰有些怯怯地觑了一眼她的脸色，不敢再吱声。

        “怎么了？”林佩涵见她这副胆怯的模样，反倒失笑，释然道，“你说便是了。”

        “三姐姐要嫁人了。”林夏兰小声道。

        “这么快？怎么之前从未听人提起过？”林佩涵有些惊诧，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林春香定亲的消息啊。

        “之前三姐带二姐，不，是带宁小姐来找你，下了宁小姐的面子。回去后，宁小姐就明里暗里告诉爹娘，三姐是时候该嫁人了。然后，”林夏兰有些哽咽，“然后他们就给三姐定了一门亲事，三姐不愿意嫁，哭闹不休，可爹娘还是收了聘礼，婚期都定下了。”

        林佩涵虽然不喜欢林春香，但是乍闻这种万恶封建的盲婚哑嫁之事，心中也没有多欣喜。她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嫁的是什么人？”

        “那人是镇子上的一个屠户，家里倒是有钱，就是身材短小，样貌普通，三姐姐看不上。”林夏兰道。

        “四妹，你是知道的，林春香与我素来不和，当初我出嫁的时候，估计她没少幸灾乐祸。如今这事儿轮到她头上了，我虽然也看不惯吧，但是这件事情怎么也轮不到我一个出嫁女来插手。”林佩涵不是圣母，林春香三番两次找她的不痛快，如今一切也算是她咎由自取。林佩涵并不打算出手相助。

        “我知道的，”林夏兰低着头，小声啜泣道，“我只是有些害怕……”

        在这个盲婚哑嫁的年代，又摊上林家这样只认钱的人家，林夏兰确实有些怕了。物伤其类，林家上头的三个姐姐几乎都是被这么草率地嫁了，下一个就该轮到她了。

        林佩涵也有些感慨，轻叹了口气。

        林夏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了咬牙道：“二姐，要不我跟着你吧！”

        “嗯？”林佩涵有些惊愕。

        林夏兰却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二姐，我知道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二姐夫又肯听你的话，我，我，”她有些激动，语无伦次地道，“你放心，我很能干的，你就当收了个丫头，我绝对不会给你添乱的。”

        林佩涵轻拍了拍林夏兰的肩，安抚她的情绪。

        林夏兰性情温厚，不仅对林佩涵原身多有照顾，就是她穿来过后，也曾在回门那日帮过自己。

        林佩涵心中对这个小妹妹总是存着份情谊的，她也开始认真思考这事的可行性，只是面上并不显露，依旧道：“可你终究是林家人，我要带走你恐怕并不能这么简单。”

        林夏兰哭得泪水涟涟的：“他们从不把女儿当人看，不过把我们当作是买卖的物品而已。大姐姐嫁给了一个秀才，因为生了个女儿被婆家打骂，家里从不过问。二姐你，还有三姐也都是随意挑了有钱人家，就不管不顾地嫁出去了……”

        林佩涵被她哭得头晕，打断道：“我可以让你跟着我，但我要你脱离林家，从此以后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你可愿意？”

        林夏兰止住了哭声，但是却没轻易答应，她到底在林家生活了十二年，心中仍有些挂念。

        “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你既然下不了决心，那就好好地留在这里，平日里自己多留心着点……”林佩涵叹气。

        林夏兰咬了咬牙，截断了林佩涵的话：“二姐，我愿意，我要跟你走！”

        林佩涵这下倒对自己这小妹妹有些刮目相看了，林夏兰还是很有自己的主意的嘛。

        “好！”林佩涵对着林夏兰赞许地点了点头，思索道，“不过我这么贸然过去要人，林家定是不会给的，少不得还要有些粘连不清的牵扯。”

        片刻后，林佩涵心中有了主意：“我问你，林春香说亲时，男方大概给了多少聘礼？”

        “好像是五两。”林春香偏着头，仔细回想了一番。

        了解市场价后，林佩涵点了点头，道：“这样，我明天会雇人去你家‘买’你！”

        林夏兰眼睛睁得溜圆，认真地听林佩涵的计划。

        “明日一早会有个穿青灰色衣裳的婆子站在村口，然后你把她带到林家，就跟他们说，不知为何这婆子一直跟着你。”

        “到时那婆子就说看中了你，想买回去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价钱不是问题。届时林家肯定和她有一番拉扯。你稍微配合一下，落两滴眼泪。”

        “若是他们不愿意卖了我呢？”林夏兰指出这计划中的漏洞。林家人虽然爱钱，但远远没有缺钱到卖儿鬻女的地步。

        “若是他们不乐意卖你，那说明他们良知未泯，你留在这里也无不可，只需自己稍微留心着些。”林佩涵道，这也算是替林夏兰对林父林母的一次考验吧，虽然她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

        “好，我明白了，”林夏兰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二姐替我周全。”

        林夏兰走后，林佩涵便和陆厌说了这事。

        陆厌只道：“一切由你安排便是。”只是多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那我这便让张旭去雇个婆子。”林佩涵很快将事情都安排好了。

        翌日中午，林夏兰果然还是来了林佩涵这里，她背着一个小包袱，双眼哭得红肿，对着两人轻声道：“二姐，二姐夫。”结果如何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林佩涵摸了摸林春香的头：“以后你就只有我一个姐姐了。”

        “嗯。”林夏兰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递给林佩涵。

        林佩涵接过一看，发现是林夏兰的卖身契。

        当着林春香的面，林佩涵将那卖身契给撕得粉碎，然后在林夏兰惊诧的注视下，认真道：“我方才说了，我是你的姐姐。我不是真的买你来做我的奴仆的，今后你只需好好跟着我。若是你愿意，也可以跟我学些医术。”

        “好。”林夏兰用力地点头，眼中泪光盈盈。

        这个小镇离京城倒也不算太远，做马车大约需要十几日的功夫。

        张旭找了两辆马车，又雇了几个人运东西，一路跟着商队行进。

        因为多了林夏兰，便是三个人挤在一辆车里，后面一辆车装着些精细的衣物财帛。

        陆厌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板着张脸闭眼假寐，吓得林夏兰以为陆厌是嫌弃自己碍事，熬了一个上午过后，便自己求着去后面那辆马车上看守财物了，怎么也不愿意再和林佩涵和陆厌坐在一车上了。

        只有林佩涵知道，陆厌是因为路途颠簸而身体不适。因为她那脆弱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你妹妹呢？”下午的时候，陆厌问了一嘴。

        “在后面那辆车上，被你吓跑了。”林佩涵调侃道。

        “我不是，我没有……”陆厌有些着急地想解释。这林夏兰如今算是林佩涵唯一的亲眷了，他可不想让林佩涵误会。

        “我知道，我不过与你玩笑罢了。”林佩涵安抚道，“她走了也好，你也好放松一些，下午无事，你就睡上一觉，不必再强撑着。”

        陆厌没料到林佩涵早已看穿自己身体不适。

        林佩涵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到陆厌的膝上，又替他盖上了一条厚厚的羊毛绒毡。

        这汤婆子是刚刚用午膳时，林佩涵向店家买的。陆厌当时还有些奇怪，却没想到林佩涵是为着自己，他心中暗自欢喜。

        收拾妥当后，林佩涵抬眸注视着陆厌：“在我面前，你不必逞强。”因为逞强也没用，他根本瞒不住自己。

        “哎。”陆厌心中微震，旋即涌上来的是甜蜜的滋味。

        马车又行了七八日，白日里赶路，晚上住驿馆或是客栈，路程并不算太赶，但终归是长途颠簸，不会太过舒适。林佩涵明显察觉到了陆厌一日更比一日疲倦。

        都这样了，中途路过了一处风景秀美的城镇，陆厌还问林佩涵要不要下车游玩，他可以好好陪她逛逛。

        林佩涵只皱眉问他可否停下来休整一两日，陆厌沉吟片刻应下了。

        在那一两日当中，林佩涵连门都没出，只闷头睡觉。期间陆厌怕林佩涵无聊又来问了几次，都被林佩涵骂回去了。陆厌见林佩涵确实面色苍白，形容憔悴，这才作罢。

        倒是林夏兰贪玩，由张旭陪着去外面逛了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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