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受伤

林佩涵提醒完太子妃后，便又坐回了白雪琪的身边。

        太子那边迟迟没有来人，太子妃也先回去休息了，只嘱咐诸位女眷自便就好，因此宴席上其实是有些乱糟糟的。

        林佩涵一落座，原先不怎么搭理她的贵女们便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什么养生，恭维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砸下来。

        林佩涵心中知晓这些人也未必对养生之道有什么兴趣，只是看太子妃对她的态度，而假意讨好。

        即便是为了陆厌的仕途着想，林佩涵也不会没有眼色地说穿，她极有耐心帮着看了几位夫人，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宁春杏远远地看着被人群簇拥着的林佩涵，气得一口银牙差点没咬碎。

        宁夫人见宁春杏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也说了她一句：“怎的如此沉不住气！”

        宁春杏飞快的收回视线，对宁夫人委屈地撒娇道：“娘～”

        宁夫人心都快化了，再不忍说宁春杏半句。

        宁春杏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暗色。秦王那边她已经打了招呼，算算时间，应当也快了。林佩涵如今的底气不就是陆厌吗？她倒要看看，若是陆厌倒了，林佩涵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眼前？

        林佩涵察觉到宁春杏阴恻恻的眼神，心里有些毛毛的，但很快就又被热情的贵夫人们捉去把脉了。

        正当林佩涵为六公主李珠娴把脉的时候，忽然感觉心脏处有些隐痛，起初她还强忍着，后来那痛却越来越剧烈，像是被人用力捏着。

        林佩涵再也无法忍受，惨白着一张小脸，捂着胸口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佩涵！”白雪琪最先反应过来，赶忙也蹲下身半环住了她，“你怎么了？可要找大夫来看看？”

        六公主李珠娴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马叫人去请太医。

        林佩涵觉得这疼痛来得实在诡异，混沌一片中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陆厌。

        “不！不必了！”林佩涵缓了一会儿，等那绞痛转变成偶尔的刺痛，扶着白雪琪慢慢地站了起来，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对六公主道，“多谢六公主的好意。我今日身体不适，恐怕不能与六公主探讨养生之道了。”

        六公主生性单纯活泼，与林佩涵交谈也全然是为了凑趣，很大方地回道：“陆夫人的身体要紧！至于旁的，改日再谈就是了！”

        “一定！”林佩涵浅笑着颔首。

        白雪琪扶着林佩涵，见她疼得额头上都冒了汗，急道：“佩涵，你当真不用看大夫吗？”

        林佩涵摇头道：“我自己就是大夫，我想我现在需要回府休息，可否请你扶我去寻陆厌？”

        “好。”白雪琪拗不过林佩涵，只得半扶着她快速离去。

        东宫的演武场。

        陆厌身边也围了不少人。

        方才一干人等来了演武场，为了解闷，便提出要投壶骑射。

        本来是一派其乐融融，中途太子被太子妃的人叫走了，也是因为喜事。可平阳侯府的世子唐扬名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忽然指名道姓要与陆厌较量骑射之术。

        平阳侯府在朝中是中立派，对于储位之争向来置身事外，但平阳侯府的世子唐扬名却和秦王走得极近。唐扬名此人，武艺还算不错，但头脑却很简单。

        伐北一战中，唐扬名也跟着立下过功劳，后来也不知是听信了谁的话，他一门心思地认定陆厌夺走了自己的战功。此后，就一直视陆厌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有机会便要给陆厌难堪。

        陆厌本以伤重未愈的理由拒绝了，可那唐扬名却不依不饶，几番挑衅之下还隐隐牵扯上了太子，陆厌无奈只得答应较量。

        最后的结果是陆厌险胜，却牵扯到了腿伤。

        此刻陆厌跌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地抱着腿，神情隐忍。

        唐扬名站在人群外看着，这回他输得算是心服口服，陆厌并不是旁人说的那般不堪。他有些愧疚，没想到这场比试会害得陆厌再次受伤。

        “陆将军，今日一番切磋，是我技不如人！唐某甘拜下风。”唐扬名抱了抱拳，坦然道。

        张蒙邑有些气恼，陆厌好不容易才恢复好，与这草包一比试却又成了这样。他刚要出言讥讽几句，陆厌却先开了口：“承让了！”

        张蒙邑也知晓，如陆厌这般从容有度的态度，方才是最佳的，因此只撇过头去，不再理会唐扬名，催促道：“让人去请大夫，怎的如此之慢？”

        恰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女声传了过来：“陆厌！”

        这声音陆厌再熟悉不过，他蓦地一惊，竟是强撑着伤痛想站起身来。

        这可把身旁的张蒙邑也唬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搀扶。

        陆厌压低声音，对张蒙邑小声道：“一会儿在我夫人面前，不要提及刚才发生的事。”

        张蒙邑先是愣了愣，旋即玩味道：“想不到陆大人竟然也会惧内！”

        陆厌分出心神来白了张蒙邑一眼，说的好像他不是一样？

        陆厌不知道的是，林佩涵早已透过人群的缝隙，瞧见了这一幕。

        在陆厌站起来的刹那，林佩涵咬牙忍受着心脏加剧的绞痛，心中燃起了一股无名的熊熊之火。都这样了，陆厌竟然还不顾身体，想要瞒住她。

        站立围观的人群自发地给林佩涵让开了一条道。

        陆厌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张蒙邑身上借力，触及到林佩涵不善的目光，心中莫名有些发虚。

        林佩涵板着一张小脸盯着陆厌，陆厌摸了摸鼻子，没敢迎上林佩涵的视线。

        魏澈今日也在，他还从未见过林佩涵如此失态的样子，忍不住走到她身侧，小声道：“佩涵别急，我已经派人回府去请鬼医了！”

        “如此，便多谢了！可否直接将师父送到将军府？”林佩涵语气透着急切，却依旧疏离冷静。

        魏澈愣了愣，道了声好，便默默地退后了几步。

        林佩涵走到陆厌的身前，她心中虽然恼怒，却尚未完全失去理智，没有当众和陆厌翻脸，只道：“夫君，我身子不适，想要先回府休息了。”

        陆厌见林佩涵的确面有病容，立刻紧张道：“怎么回事？可要紧？”

        怎么回事？还不是你不好好保重身子。

        林佩涵心中暗自吐槽，面上却不显，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要紧，只需回府休息即可。”

        “张兄，那我这便携内子回去了，替我向太子殿下告罪。”陆厌对张蒙邑嘱咐道。

        “你且放心去吧，我一定把话带到。”张蒙邑应下了。

        “诸位还请继续游乐，切莫因为我而扰了诸位的雅兴。”陆厌又对着众人赔礼。

        “若说是哪个扰了大家的兴致，怎么也轮不到陆将军的头上来。”张蒙邑轻瞥了唐扬名一眼，意有所指道。

        唐扬名满脸通红，不过还算有担当，站出来对着陆厌正儿八经地行了个礼，赔罪道：“从前是我看错了，今日都是我的不是，还望陆大人海涵。”

        林佩涵淡淡地看了一眼唐扬名，心中有怨气，却不好发作。

        陆厌对唐扬名笑了笑，这事便算是翻篇了。

        在官场上，树一敌不如多一友。

        直到两人坐上了回府的马车，林佩涵都没再同陆厌说过一句话。车帘一放下，林佩涵面对外人时的客套微笑，就在顷刻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林佩涵一言不发，直接扯过陆厌的手，替他把脉，随后又蹲下身子，有些粗暴地撸起了陆厌的裤腿，替他察看伤势。

        “涵儿，我不要紧的！你自己身体可还有不适？就先别顾我了……”陆厌往后躲了躲，却被林佩涵狠瞪了一眼。他有些讪讪的，声音越来越低，也不敢再乱动。

        陆厌知道，林佩涵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的那种。

        在陆厌的印象里，林佩涵在他面前，实在算得上是一个很好脾气的人。陆厌从来没有见过林佩涵气成这样，他隐隐觉得，林佩涵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涵儿……”陆厌轻唤了一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你在哭吗？”

        陆厌伸手轻捧起林佩涵的脸，向来笑靥如花的她此刻却是满脸泪痕，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

        陆厌只觉自己一颗心都快碎了，手忙脚乱地拿自己的袖子替林佩涵擦干眼泪：“别哭，别哭……”

        其实林佩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而哭，她只是突然有些迷茫。她这么努力地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但只要陆厌学不会珍重自己，她就得永远活在阴影之下。

        陆厌为什么不能将自己的健康摆在第一位呢？难道他从战场中拼杀出来的性命，就是为了耗在这种事情上吗？

        朝堂之事，林佩涵并不算了解。她只知晓，什么都比不上生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林佩涵越想越气，倔强地扭过头去，一边躲开陆厌给她擦脸的手，一边想要站起身重新坐好。她已经给陆厌看过了，幸好伤势没什么大碍，别的则还要再问过兰芝。

        恰在此时，马车一个颠簸，林佩涵便扑进了陆厌的怀里。

        陆厌被压到了伤腿，闷哼了一声。林佩涵心脏也是一阵绞痛，她闭眼默默承受着痛楚。

        林佩涵的头就靠在陆厌的颈窝处，呼吸可闻的距离，看起来更像是在和情人撒娇，两人都有些出神。

        等稍微缓解了一些痛苦，林佩涵便要直起身来，她还没消气呢，这算什么？

        陆厌却按住了林佩涵的后脑勺，不让林佩涵离开。

        林佩涵挣扎了下，却没逃脱开。

        待林佩涵平静下来后，陆厌大掌轻抚过她的头发，郑重道：“今后我定然不会再让你担忧了！我会好好地保护自己！一切以自己的身体为先。”

        林佩涵的担忧，原来陆厌都知道。

        林佩涵气不过，轻锤了锤陆厌的胸膛，哭着骂道：“你若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这话语背后的含义太重，连林佩涵自己也没弄清楚为何要这么说，陆厌却是浑身一震。他微微直起了身子，好直视林佩涵的眼睛，他的眼中有烟火般灿烂的喜色。

        似起誓，却比誓言更加温柔动听，他说：“我不会有事！为了你，我也不能有事。”

        许是他的黑眸太亮，林佩涵不敢多看，怕灼伤了自己的眼睛，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陆厌像是获得了准许，一点点靠近了林佩涵。薄唇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林佩涵微颤了颤，却没有推开。

        泪水冰凉，那薄唇却温暖柔软，从林佩涵的眼角一直摩挲到嘴角，很温柔，很珍惜，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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