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治病

陆员外陷入了两难的境界。

        这水究竟要不要喝？喝吧，症状又开始了，不喝，坚持不了几天就会渴死。他已经没忍住偷偷喝了口水，就这一口差点没把他疼死。

        “不管怎么样，只要谁能救我，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陆员外实在受不了，这么半死不活的日子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要不是考虑到万贯家财后继无人，他早就一头撞死了。

        是的，陆员外唯一的品质就是爱财，疯狂的爱。爱到金银珠宝才是他的宝贝，才是他的挚爱。所以他不娶妻，不纳妾，这样就不会涌出一堆冠以他姓的孩子争夺家产。

        一想到自己死后那些宝贝惨遭哄抢，躺在地上痛得像条虫子翻来覆去的陆员外生龙活虎的站起来。刚跨门而入的邱管家激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两眼直冒水泡泡。

        “老爷，你好啦？”

        陆员外哭得更大声，“特奶奶的，疼死我了。你去贴张公告，谁能救我，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都说高手在民间，他年幼时曾亲眼看到一个乡村盲妇把人体里面的蜈蚣引了出来，大为震惊。而那被取了蜈蚣的人竟一点都不觉得疼，蜈蚣出来后，他所有的病症也都消失了。

        说不定在他体内，一条蜈蚣正在与所欲为。

        邱管家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事关生死，是刻不容缓的大事。然后一只脚还没跨出门槛，就被陆员外叫停了。

        “等一下。一定要注明是在我能力之内的条件。”说完他就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的智慧总能在关键时刻体现出来。

        村就那么大，陆员外贴告示的事情一夜之间人尽皆知，别说想去试试的人还真不少，等陆柒闻讯赶到，朱红大门前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不出意外，她在队伍里看到几张熟人面孔以及意料之外的人。

        “杜婶、张大哥还有周大叔，你们怎么都来了？”

        张天元颇有害羞的挠挠头，“不是说陆员外高薪聘请护院嘛，我觉得我身手还不错，可以试一试。”

        原本碍于陆柒在场躲躲闪闪的杜婶听完不淡定了，“不对啊，告示上说的明明是招募厨娘啊。我家那口子经常夸赞我的厨艺好，所以我便想着来试试。这和工钱高不高的完全没有关系。”生怕陆柒这个上司会不高兴，杜婶还着重强调了一下自己纯粹的初衷。

        陆柒一头雾水，张天元的回答就够迷惑了，想不到来了个更加离谱的回答。他们就没有好好看一下告示的内容吗？

        二人前面的周老三冷哼一声，转过身来，嘲讽道：“你们就没有认真的看一下告示的内容吗？”

        陆柒内心疯狂点头，对呀，对呀。

        张天元和杜婶回答的十分迅速，几乎是异口同声，“当然看了。”这心虚的回答，怎么着都不像是认真看了。

        周老三发出可惜的啧啧声，“真可惜，今天的胜利者终将是我。毕竟我可是咱们村有名的养猪高手，只要我一出手，保准能把陆员外家的猪养得白白胖胖。”

        张天元：“啊？所以这不是招护院，可恶，我注定输了。”

        杜婶：“我很怀疑这是你为了赢故意编造的谎言，总之我是不会上当的。”

        陆柒脑门上缓缓打出一团问号，这些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不过这些衍生出来的版本都是错误的，最终只有几个人顺利通过。跟着家丁们进宅院的路上，陆柒和周老三擦肩而过。

        只不过她是走，周老三是被人抬出去的。他奋力挣扎，朝里屋里的人大喊：“陆员外，你相信我，养猪我是专业的。给我个机会吧。”无限拉长的声音凄凉婉转，最后消失在大门外。

        来到大屋，陆员外正坐主位，他佝偻着背，腰后抵着一团隐囊才勉强坐起，勉强维持着身形。看到人来，耷拉的眼皮子缓缓拉开，眼珠子咕噜噜无声转着，让人瞧着害怕。

        陆柒差点没认出眼前的男人就是陆员外，这形象和以前相差甚远，不难让人看出期间遭受了多少折磨和痛苦。

        她心里还多少闪过一丝懊悔，是不是做的太狠了。这种背地里下药的手段果然不入流，以后坚决不能再起这样阴暗的想法。好在今天这一切都要结束了，来之前宋然已经把如何引出蛊虫的方法告诉了她。

        第一个人出列，手捧一团干硬的土。他介绍道：“陆员外这是我祖传的法子，吃了可以止腹泻腹痛，效果立竿见影。”

        恰好陆员外小腹一阵疼痛，他连忙招手，“快拿上。”

        土块要直接咽下，不能借用任何东西。光是那奇奇怪怪的颜色和不忍直视的外形都叫人难以下咽。可如今火烧眉睫，陆员外那还顾得上嫌弃，把它当做救命的良药恨不得一口全吞下去。

        掰着吃了几口后，陆员外的神色渐渐好转，不过一盏茶功夫疼痛就全部消失了。陆员外站起身来尝试性的跳了两下，跳完后发现真的不疼了，面露喜色，“我好了，嘿，治好了。”

        邱管家在一旁用袖口擦眼泪，喜极而泣，“太好了老爷，我们都有救了。”

        陆员外好久没有大步走过了，躺在床上动都动不得，人都要躺霉了，这好了的第一件事就是多走动，活动活动筋骨。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陆员外的病治好时变故就此发生。上一秒还健步如飞，下一秒额头就涌现出打量的汗水，等看清时，陆员外已经倒在地上打滚了。

        “疼死我了，哎呦。”疼痛的时候还不忘质问那人，“你给我吃了什么，怎么比开始还要疼了。哎呦呦”

        那人急于辩解，“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呀。”机会只有一次，陆员外是不可能再重新吃一次，当即摆手让人赶紧消失。

        陆柒暗自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就这样结束呢，没想到柳暗花明。

        第二个人正好走上去，他拍着胸脯保证可以药到病除。满地打滚的陆员外根本没时间听他废话，“你赶紧的。”

        那人才恍然大悟，手忙脚乱的掏出一套银针，估摸有几十根，有粗有细，细如发丝，粗如铁杵。让人看得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这是？”邱管家一脸惧怕。

        “实不相瞒，我的曾祖父曾是皇宫御医，靠着一套针法治病救人。后来传给我的爷爷，我爷爷再传给我的父亲，到了我这已经快”

        陆员外本来就疼，一听着没玩没了的车轱辘话痛症似乎又加重了。他忍无可忍，“拖下去，拖下去，我不想看见他。”

        两个家丁左右一边，架起那人的胳膊往外拉。

        一下子少了两位竞争者，第三位的神情显得十拿九稳。充满睿智的双眼不得不让人由衷叹服。

        枯木般的双手掏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几条火蛇。明显是现挖，火蛇身上还沾着泥土，扭曲在一起，光看着就令人作呕。

        “火蛇素来有地龙之称，吞下它，可以把一切都带走。”

        陆柒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包括生命！

        此时现场已经只剩下三个人，陆柒排在中间。

        陆员外好不容易站起来，浑身已经被汗给湿透了。瞧着那表情也不像是愿意吃火蛇，于是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剩下两个人说出自己的治疗法子，然后由他自己选。

        陆柒也算看出来了，陆员外还是比较惜命的，倒也没病到不顾一切的地步。不过这对她的形式是有利的，她只需要一碗水，一双竹筷就可以了。

        起码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法子，而且陆员外莫名的相信这个丫头可以治好自己。

        陆柒叫来两个佣人，叮嘱道：“等会不管如何你们都要摁住他，不能让他合上牙关。”叮嘱完之后她让陆员外张开嘴，自己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打开瓶盖一股难以言喻的幽香传来，让人紧绷的情绪放松舒缓。

        她把瓶口往张开的嘴巴凑了凑，不多时，一个长长的、粗粗的白色虫子挪动出来。它小心谨慎的探出脑袋，轻轻嗅嗅，似乎察觉到一丝危险，迟疑着不敢上前。

        宋然说过蛊虫一旦进入人体就像回到家一样充满安心感，除非有特殊的香气能将之引出，否则大罗神仙来了都没有办法。时间一久，虫子会无限生长，届时会不断的蚕食人的五脏六腑，直到人成为一具空壳为止。

        想想就恐怖。

        好在现在是幼虫期，警惕力不是很高，在香味的持久攻击下最终没有抵挡住诱惑往外爬。

        扑通一声，正好掉入迎来的碗里。进入水里的一瞬间，虫子浑身发红，扭曲抽搐，张开的嘴巴不停地发出嘶嘶嘶。

        陆柒赶紧用竹筷夹住虫子，放入早已准备的瓶子里，瓶口一打开，那虫竟然乖乖的爬了进去。

        “可以了。”

        其实在虫子取出的那一刻，陆员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不同于吃土的那种好的状态，那是一种浑身舒畅的感觉，某种东西从自己身体里取出的真切感，仿佛轻松了不少。

        而且面部的肉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回来，充满健康的红润。接下来陆柒如法炮制，进行一场大规模的驱虫仪式，一天下来除了面对张开的嘴巴，就是白花花的虫子，视觉都麻木了。到了后半段，她就是一个无情的捉虫机器，不断重复，重复。

        结束后陆柒甩着发麻的手腕，面无表情的盯着托盘里一排锃亮的金元宝。

        陆员外如愿的喝足了水，吃饱了饭，说话中气十足，“陆柒姑娘果然名不虚传啊。这是我陆某的一片心意，你收下。”

        陆柒摇摇头，将托盘推开，“我不为财来。”

        陆员外一听她不要银子，笑得眼角都开了，上来就是一顿夸，“陆姑娘是金钱如粪土，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气魄，好！真让我刮目相看。”

        “我要你把井归还给大家。”

        陆员外噎了一下，干巴巴的重复了一遍，“你要什么？”

        “我要你把井还给大家，那不是你的私有物，还希望陆员外可以信守承诺，答应我这个要求。”她着重强调要求这两个字，用来提醒陆员外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不要不承认啊。

        “这”陆员外为难的转了转身体，在陆柒看不见的角度朝邱管家猛使眼色。邱管家那个人精岂能看不懂他的意思，福至心灵的招呼陆柒，准备岔开这话题。

        “陆姑娘忙了一天，你也饿了吧，要不先吃点东西。”

        瞧着踌躇的样子是准备耍赖了。

        真是不发威把人当hellokitty了，陆柒把装虫子的瓶子哐当砸在桌子上，一副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让你再重新感受下那些痛彻心扉的狠样，吓得陆员外脸色大变，一跳跳出最远的距离，生怕那个虫子会再次进入他的体内。

        “答应，答应，我答应还不成嘛。”

        陆柒懒得和他废话，先前的愧疚烟消云散，只恨没多让这种无赖尝点苦头。

        她一路念念叨叨，越想越不放心，怎么着也得回头让陆员外写份承诺书，别过了一晚就不认账，到时候无凭无据，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忽然，一阵好闻的香气从空中传来。

        月光下，一个人影正朝她慢慢走来。

        那人手中执着一根棍子，咚咚咚的轻扣地面，声音细碎的犹如阴影，带着难以言喻的感觉，“姑娘，我想问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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