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山之主

老旧的房屋光线有些阴暗，可能因为平常办理业务的人很少，所以办公室内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员坐在位置上都有些懒洋洋的。

        “姓名？”

        办公人员坐在陈旧简陋的办公桌后，说完还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模样。

        “熊竹懋。”

        这声音带着一种纯净温润的感觉，虽只是几个字，也让埋在电脑后面的女人，抬起了一直耷拉的眼皮，好好地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坐在桌前准备办业务的男人，哦不，男妖。

        面前的男人好像整个人带着一种状态外的游离感，样貌是处在人类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却又带着一抹刚出世的青涩，一看就是不知道在哪旮旯里睡了几百年，对一切都正迷迷糊糊的。

        本来面无表情对着电脑的胡媚突然想到，这能化型的妖怪各个道行至少都得有千八百年，没想到一个熊妖幻化出来的身体竟然没有一点笨拙的模样，反而充满了少年气，乖巧的坐在那也清俊雅致。

        这一切的思绪转完之后，原本无精打采的胡媚，对着面前长相清逸的男人也冷不起脸来，就算是一个没见过世面没什么道行的小妖怪，但是他长得好看啊。

        “哦，mao是茂密的茂还是哪一个？”

        不过就算是她转变了态度，坐在椅子上的熊竹懋也压根没感受出来有什么变化，依旧沉稳老实的回答一切的问题。

        “应该是懋岭的懋吧。“他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飘忽，眼神还有些迷惘的，顿了顿又小声说道，“这么多年他们应该没改名字吧。”

        两人沟通了半天才把登记信息填好。

        “熊竹懋先生，你从底下签上你的名字，我们这边就能给您登记入册了，以后在妖界也就有户口了。”

        熊竹懋一边听着耳边的话，一边用手拦截了那只刚被放下而翻滚的黑色中性笔，新奇的用手握着，刚才那个办事人员就是用这个黑色的小木棒写字来着。

        就在胡媚转身拿表的空档，便听见什么发出了“啪嗒”一下的声响，而现在唯一坐在桌前的某人，吓得两眼圆圆。

        胡媚向下望去，就看见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正紧紧的扣在桌面，底下好像护着什么东西一样，而之前一直表现非常沉稳的某人，向她露出了一抹微笑，她虽然觉得有些违和，也没有多想。

        “你就在这签上姓名……咦，笔呢，哎，奇怪，是掉到哪去了吗？”

        本就不大的办公桌，她挨个翻找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

        反而是坐在前面的青年，像做错了什么事，心虚地冲她笑笑，然后露出了手下掩盖的断裂残片。

        “你在找这个吗？对不起，我刚才好像力气用大了些……”

        他声音越说越小，还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瞬间就把之前表现出来的清逸气质破坏了。

        这力气何止是大了一点，妖管局的笔壳就是为了防止一些小妖没轻没重一直拿坏，专门采用纯乌金打造的，坚硬无比，可在他手里最终也没能活下。

        “那个笔在哪能买到，我再赔一只！”

        面前的男妖看起来十分仓皇失措，就像小孩子做错事一样眼神不断心虚躲闪，而且耳朵红的像要滴血，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本来想生气的胡媚也气不起来，算了，她只能想着熊妖就是力气大一点吧，而且这只笔本来就用了有些年头了，肯定是之前就不结实了！

        看着羞愧得不得了的熊竹懋，胡媚反而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表情太凶了。

        “没事，这只笔本来就不结实了，不怪你，那你在这个地方用上灵力契约一下，不签字便摁手印吧。”

        这次熊竹懋一切乖乖照做，人身长手长脚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面前的一张白纸，生怕一不小心便撕碎了一样，脸上满是认真。

        “喏，这是《妖怪入世法令》，你只需要用一点灵力就可以知道现在想要在人世间生存的法则，你要记住，虽然你是一个有法力的妖怪，可也受天道约束。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回去好好看看这书的传承，若是你破坏了现在妖怪生存的规则，也会被捉到妖怪监狱。”

        胡媚也是看到这男妖长得好看乖巧才说这么多的，要不然她就像以前一样，甩一本书过去，让他们自己摸索去吧。

        可她刚伸了一个懒腰，便看见那个已经离开的男妖又重新回来了，有些局促地看着她。

        熊竹懋又回头想了想外面一直提醒他的小人参精，最终还是张嘴问了出来，“就算成精了，我是不是也可以申请濒危物种补贴？”

        胡媚张了张嘴，皱了一下眉头，觉得好像确实也可以，但是以前成精了的妖怪，哪个不是各显神通，也没有到申请物种补贴的地步。

        “熊的话好像只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就算申请下来的补贴也没有多少呢，如果想要继续在人类世界生活下去，你可以多去城里看看，那里有很多工作的机会。”

        “不是！”

        清凌凌的声音无比的好听，而这两个字让胡媚心头跳了一下，难道这妖怪还想要凭妖力不劳而获？可现在的世道变了。

        “我的原型是只熊猫。”

        熊竹懋想到姜承仁一直在他耳边叨咕什么濒危物种，现在熊猫是国宝，虽然他不懂，但是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所以他有些迟疑地继续补充道，“所以是不是领的补贴高一点？”

        “嗯？你是熊猫！”

        胡媚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刚才从他的姓氏猜他可能是只熊妖，但万万没想到他能是只熊猫妖啊。

        虽然她对这个长得十分俊秀的男妖观感不错，可国宝熊猫的瓷也不是谁都能碰的，“我至今还没见过熊猫精怪呢！”那眼神中带着质疑。

        “我真的是熊猫！”熊竹懋语气带着一丝急切。

        他感受到了办公人员的怀疑，生怕自己的补贴降了级，“唰”的一下，原本一米八多的清俊男子不见了，从宽大的短袖衣服间，露出一只黑白相间的熊猫。

        圆圆的脸盘，上面有一对黑眼圈，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起来闪亮亮，显得可爱又有些憨厚。

        这只熊猫的外表是一米左右未成年熊猫的模样，该白的地方皮毛雪白，套在衣服里面，显得不伦不类的滑稽可爱。

        “吱吱吱，嗷~”

        那兽语自动连接转化，“我真的是只熊猫，嗷呜~”

        自以为凶猛的嗥叫，却引来整个办公室妖怪的围观。

        “我去，这是一只真的熊猫精啊！”

        “真的是熊猫！好可爱啊啊啊啊啊！”

        随着这些话语，熊竹懋感受到自己的脑袋被rua了一下又一下，还有个人逮着他的耳朵死命揉。

        熊竹懋黑亮的眼睛突然变得迷惑，为什么，他们不害怕呢，他可是鼎鼎大名的食铁凶兽！

        其他人看着这个熊猫精都啧啧称奇，熊猫这种东西为毛会变成濒危物种，都用不到天敌，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的小命玩的岌岌可危，没想到还真有个惜命的熊猫成了精，这可真是不容易，那这也算是妖怪界的国宝了吧。

        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十分的热切，都装作不经意的你摸一把我摸一把。

        吓得熊竹懋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可他忘记现在的身躯有多小，腿压根够不到地，圆滚滚的身躯落地的时候，还duang~duang~的滚了两圈，其他妖更是萌的乐不可支。

        熊竹懋躲到门后，又重新幻化成清俊男子的模样，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哪还有刚过来时的沉着，整个头发都乱糟糟，衣服也皱巴巴，活像是被人□□了一般。

        看到熊竹懋被他们吓到门后，这群公职人员突然意识到，他们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们又全都故作镇定地坐了回去，不过那些眼神还时不时地便要黏在熊竹懋的身后。

        “好了，申请表已经填好，不过你这个濒危物种补贴申请不像刚才落户，我们这个分局还没办理过，需要等待上一级的批准，可能你得等一段时间。”

        之前一直都非常镇定的胡媚，看向他的时候，两只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

        等到熊竹懋走出妖管局还满心的疑惑，为什么他们不害怕刚才他的原型，肯定是因为现代社会灵力匮乏，导致他幻化出的原型都没有以前的魁梧健壮，所以他们才不害怕的。

        当他走出妖管局的结界，门口早就已经蹲着一个扎着红揪揪的小男孩，满脸殷勤的看着他，白嫩嫩的小脸蛋就和普通人类幼崽没什么两样，只是有些消瘦。

        “山神大人，一切都办好了吗？”

        这妖管局有结界，只能按需进去，这样也是为了保护里面公职人员的安危，所以姜承仁刚才没能跟进去。

        “办好了。”

        熊竹懋说着就上前领着那个蹲在地上的小萝卜头，骨节分明的手掌摸上了那个扎着红揪揪的小脑袋。

        本来还诚惶诚恐的看着他的小男孩，感受到头顶的力度，瞬间激动得脸都涨红了，双眼诚挚的看着旁边俊瘦的青年。

        山神大人摸他了，山神大人是喜欢他的！

        激动过后，姜承仁突然还想到了另一件事，整张脸都为难地皱成了一个包子。

        他刚才等的时候，就在想一会儿该怎么和山神大人说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想好措辞。

        山神大人才刚醒过来，这一件件的事情说出来，会不会让他嫌弃，直接不要他们了啊。

        熊竹懋又哪能错过那纠结得不行的小表情，“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

        听完姜承仁的话，熊竹懋搞清楚了状况，现实远比他之前想的要更困难的多。

        身后的山神庙早已荒芜，洞口杂草丛生，就连里面雕刻的石像也早经过风吹日晒的腐蚀模糊不堪，得亏是依山而建的庙洞，要不然可能他连找都找不到了。

        之前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现在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树木稀松，少有人烟。

        他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再睡一段时间，等物种补贴下来他再去入世看看，但是山里为数不多的一些动物都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召唤，乌泱泱的冲着这个方向跑来。

        等他看着荒凉的山神庙发呆再转过身的时候，便看见身后早已聚集了很多山上的小动物。

        天上盘旋飞翔着一些鸟儿，面前蹲坐的那些动物，就算之前是天敌也全然没有逃窜或者追捕的意味。

        这里面有干瘦的野狼、瘸了腿的狐狸、一身羽毛并不鲜亮的雉鸡……他们唯一共同的特点就是全都灰扑扑的很瘦。

        过来这里的动物多是一些开了灵志的动物，不过依旧懵懂，感受到他山神的威压，凭借直觉过来的。

        这个时候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就连人参精幻化成的小男孩也一脸希冀地望着他，想了想这个小家伙一直东躲西藏，瘦瘦巴巴的看来也很可怜。

        他原本想继续沉睡的想法，在这些眼神中突然消匿了。

        作为一山之主，既然他们都这么信服的看着他，他自然也得想办法把“家”变得更好，扛起责任才是。

        想是这么想，等到晚上熊竹懋一个人呆在山神庙的时候，原型的黑白团子萎靡忧愁得不成样。

        好难啊，真是为难死熊猫了qaq，为难得他躺倒在地，无意识地滚来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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