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身

十二月初，北方城市的冬天，干冷的风从空中呼啸而过，卷起地上四散的落叶从天空掠过。

        寒冷、干燥、令人鸡冻。难得的晴朗天气，却冷得让人难以接受，与吴荣的心情十分相衬。

        “她回来了。”餐桌对面，一个清冷的声音，向吴荣传递着消息。

        “怎么会这么早？”吴荣“咳咳”两声。这个消息十分具有冲击性，她被火锅里的毛肚，卡住了嗓子眼。

        她连忙拿起桌上水杯，艰难地吞咽了一口水，用尽全力说道，“不是说大学毕业之后才回来吗？现在我才干了一年，离四年合约期满还有三年，我会不会被解约退款？你说我要不要玩个失踪，拖延一下时间？”

        这个消息十分丧，顿时失去了涮火锅的欲望。

        “……”对面的男人，出现了良久的沉默。

        “……倒也不必如此拼命。你觉得你玩失踪，boss会找不到你？”男人清冷的声音，依旧尽职尽责，“你只需要像以前一样，装作不知道，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可以顺利混过剩下的三年合约期。我相信你的演技。”

        “大佬，我不相信我自己，万一演砸了，我岂不是要损失400万？”吴荣无奈又不满，对助理的服务能力，十分不信任。

        她拿起水杯，猛地灌了一口，压下心中郁气。

        “boss不是小气的人，他提前解约，依照他的行事风格，不会让你赔钱，应该会给你补偿。退一步说，boss提前解约，你提前拿钱，不是更好？”男人循循善诱，说出建议。

        “这倒是很正确。”吴荣跃跃欲试，“那我以后的剧本，就是‘做精女友，哭求分手’了？”

        能提前拿到钱？！这绝对是她一年以来听到最好的消息。此时，她想高歌一曲：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这绝对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啊，巴扎嘿！

        “……”男人似乎有些忍无可忍，“你不要乱搞剧本，万一你演砸，崩了人设，是要扣钱的。”

        “嗯，有道理。”吴荣按下蠢蠢欲动的心脏，被男人说服，“我绝对不多做一件事，多行一步路。为了400万，拼了！”

        为了钱，她还是愿意按下心中搞事情的欲望的。

        “……”男人被气的不想说话，“你静静待着就好，千万不要乱加剧情。”

        “桂河，桂助理，我一定会听从您老人家的金口玉言，像死人一样安静待着，绝不乱搞。”吴荣用力点头，发自内心地向桂河保证。

        然后，她用力嗦一口碗中的酸辣粉，嗯，味道酸辣可口，满足感十足。

        “行吧。我信你了。”桂河有气无力地说道，“反正你的表演，与金钱挂钩，你要是敢作死，一准儿被扣钱，最后损失的只有你。”

        “好的，大佬。”吴荣拼命点头，这个威胁十分有效。与小钱钱有关，不得不从。

        唉，听到“扣钱”两个字，口中的牛肉丸都不香了。

        “话说，桂助理，作为一个职业替身，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白月光已经回来了，我们相遇是可以预见的。如果我和赵总的那位白月光见了面，我该如何表演啊？”吴荣乃是职业替身，专业素养十分过硬。未雨绸缪，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避免被老板扣钱。

        桂助理的声音，严肃而刻板：“看着她的脸，首先你需要震惊，其次恍然大悟，最后伤心离去。扮演一个可怜、无助、弱小的刚知道真相的替身，引得boss的同情心。”

        “你这要求，有点高。”吴荣十分无奈，“我是专业替身，不是专业演员，这演技要求太高，我把握不了啊。”

        但是为了钱，她决定拼一把。

        “要不你给我找个表演老师，让老师手把手教我表演，帮我实现演技的飞跃？”她的语气，充满了期待。

        演技不够，外挂来凑。找外援绝对是个好方法。

        “不行，请记得保密协议。”桂助理的声音，依旧一板一眼。“保密条例第三条第四项，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协议内容。为了保护boss的秘密，你可是签了六张协议书，你忘了吗？”

        “好吧。”此路不通，只好另寻出路，吴荣有点蔫头耷脑。

        她只是个拿钱办事的卑微替身，如果胆敢损害boss的利益，那么等着自己的，绝不是什么好事儿。

        如果boss雇替身的秘密传开，公司的股东，绝对会质疑boss的智商，进而质疑boss的领导能力，这对boss的损害更大。

        为了保护秘密，吴荣可是签了六张协议书，包括不限于：她没主动泄露协议，但是因为她的原因，间接泄漏的情况；她没泄露协议，但是无意被人发现的情况；她泄露了协议，但对boss有利的情况等等。总之有很多条款，吴荣想起来就头疼。

        最重要的是，不管什么条款，吴荣都要面临巨额赔偿。

        一旦表演老师眼明心亮发现了猫腻，泄露了协议，吴荣绝对要背锅。

        所以，到底要怎样，才能实现演技上质的飞跃啊？

        桂助理看着丧气满满的吴荣，心中十分无奈。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有个办法。你对着镜子琢磨几天，我帮你把把关，尽量保证你不露馅。”

        对着镜子模拟吗？这倒是个好办法。

        “行吧，那你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到我家看我表演。来的时候，顺便带早餐。”吴荣低头吃豆皮，顺便叮嘱一句。

        桂助理此人，一贯吹毛求疵，不迟到不早退，绝不加班。

        可怜她的小肚肚，早上要忍饥挨饿到八点。

        不行，现在再吃一会儿，撑到明天八点。

        想着想着，吴荣又夹了满满一筷子肥牛。

        “……你少吃点。吃太多，脸会浮肿，万一boss急召，看你肿胀的脸，可是要扣钱的。”桂河低沉声音开口。

        “咳咳咳。”吴荣被肥牛呛住了，觉得美食都不能拯救她受伤的心灵了。

        我吃的正嗨，你就迫不及待提你那倒霉老板恶心我，让我吃不下，人干事？

        “我会注意的，务必尽职尽责，坚守最后一班岗位。”吴荣不得不忍痛放下肥牛，目光幽怨地盯着桂河。

        吴荣和桂河拥有一个共同老板——赵钦赵总裁。

        吴荣是赵钦白月光的替身，桂河是赵钦身边的小助理。

        这世上本没有暴富的路，总裁脑子一抽，就开辟出了吴荣的致富路。

        谁让自己和赵老板的白月光长得十分相似？

        赵老板之前的白月光女友，出国深造，远赴海外留学。

        赵老板思念远赴他国的白月光，为了一解相思，雇佣吴荣当了替身。

        当了这个替身，吴荣天天想死。

        做替身要有操守，不然掌握扣钱大法的boss一激动扣钱，那可是要命了。

        为了维护自己这张和白月光长得相似的脸，吴荣要天天挨饿，因为吃太多长胖了，脸部轮廓变圆，相似度下降，就要扣钱。

        而吴荣天生易胖体质，减肥减得痛不欲生，整个减肥经历，可以书写一整部被封建地主压迫的血泪史，顿顿啃青菜，天天狂灌水，月月不见肉，天天吃的连天桥上懒洋洋乞讨的乞丐都不如。

        为了保证自己和白月光的高度一致性，吴荣要学习白月光拥有的全部技能，比如钢琴、书法、茶艺等等。

        要是哪门技能掌握的太渣，让老板看出不同，也要扣钱。

        而吴荣这个山村土妞，为了掌握琴棋书画技能，恨不得向猴哥借毫毛求助，习得□□大法，劈成几瓣，化身八爪蜘蛛，日夜学习。

        ……

        其他种种狗屁倒灶的事儿，多得让人数不清。

        “你说你boss是不是脑袋有坑，白月光只是出国，boss就不能主动去国外找她吗？是机票不香，还是他腿瘸了？”吴荣想起赵老板的迷之行为，就忍不住出言讽刺。

        桂河：……

        作为专业助理，背后说老板坏话，那是不行的。

        “要是老板不这么干，你怎么有钱拿？别装了，你不是当替身当的挺开心？！”桂河当面揭吴荣短。

        作为一个清白的助理，桂河绝对不背后说人坏话，选择当面说清楚。

        吴荣心下一噎，当即眼中含泪，欲落不落，看着十分可怜。

        “小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她的牙齿咬着嘴唇，将红润的唇色咬出一丝惨白，看着更可怜了。

        桂河心中一慌，忍不住想抬起手为她擦眼泪。

        难道自己刚才说话太重，伤了她的心？这样可不好。

        可是，还没等他动手，就听到了吴荣接着开口说话。

        “同是老板手下打工人，我们一定要这么互相伤害吗？”吴荣眼眶微红，开口质问。

        明人不说暗话，打工人都是老板手下奴隶，谁比谁高贵？

        吴荣这话，直接戳中桂河软肋，揭桂河短。

        桂河按下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觉得自己白操心了。

        就吴荣现在这演技，绝对能应付白月光回国的修罗场，不用照镜子练习了。

        “……你这么折腾，你不累吗？”桂河幽幽开口。

        吴荣脸上可怜之色一收，瞬间变得一本正经，只见她语气平缓，毫无波澜地开口：“为了钱，我不累！”

        “……你真诚实。”桂河无奈开口。

        看她平静的样子，桂河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是多余的。

        “人生在世，赚钱要紧。”吴荣开始了她的渣女演讲，她吹了吹指甲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真挚地说，“我是卖艺不卖身的清白女子。要不是为了钱，谁爱陪着boss演戏？！”

        呵，您这表情，您这语气，犹如洪世贤附身，堪称史诗级渣女，渣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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