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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小兔子咬了


柯衍厉把他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就算远离了手术室,阮玉还是浑身发抖,在男人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耳朵还在渗血,干涸地血渍把白绒毛凝在一块,看着脏兮兮的。

        男人将他放在桌上,炽热的大掌转而放在他的后背,既是桎梏也是安抚,“别动——也别跑——”

        可阮玉没感觉到放松,隐约的烟草味带着难以忽视的威胁——这是草食动物对于猛禽与生俱来的警惕在作祟。

        柯衍厉语调刚落,手掌下毛茸茸的兔子就猛地打了个颤。

        柯衍厉:“……”

        所幸,敲门声响起缓解了些尴尬。

        男人在毛茸茸后颈捏了捏,门外是刚才的医生,手里提着全新的医疗险。

        谁知道,门刚一打开,房间里就传来了一连串瓷器破碎的声音。

        方才稍微安定下来的垂耳兔又变得紧张防备,仓皇之际不小心撞倒了花瓶。

        破碎声没能让阮玉从梦魇里抽身,浑身软白的绒毛炸起,耳朵后贴着,仿佛已经准备好对门外的白大褂随时发起攻击,可细看却能发现小兔子颤抖成一团的尾巴——阮玉在害怕。

        难道他还没有逃出来?

        阮玉真的不想再被抓回去。实验室带给他的只有日复一日、不断叠加的伤害,寒凉针尖刺破皮肤的疼痛,各种试剂被针管推入血管,毫无人性的检查和实验……

        “舱”里没有时间,只有实验中和实验后的区分。阮玉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但他的“继父”记得。

        当报告上“01号实验体,十七岁……”变为“01号实验体,十八岁……”时,阮玉知道,他今天成年了。

        阮玉被刺痛唤回神,门已经关上,刚才看见的白大褂仿佛南柯一梦,只有桌边摆着的医疗箱提醒他并非无事发生。

        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犹如雷鼓,阮玉缩缩耳朵,想把耳朵贴在背上,这样的动作让他心安,却没缩动。

        流着血、钉着‘01’实验标牌的垂耳正被男人捏在手里。男人手心温度很高,仿佛烧红的铁链,锁得他的耳朵也开始发烫。

        视野里,男人冷着脸从皮靴绑带里抽出锋利的刀匕。

        刀刃光洁泛着金属质感的冷,刀柄雕刻着纷繁复杂的古老龙纹。

        如今,这样古老的冷兵器几乎绝迹,仅在博物馆中留存少许,对方手上这柄刀刃怕是价值不菲。

        脑子里下意识跳出的一段话让阮玉愣住。

        自己从记事以来便被困在实验室,为何会知道这些?博物馆…又是什么?

        没来得及多想,那尖锐的刀面已经贴上他的耳朵,凉如冰雪的触感让他想起那些恶魔似的金属仪器。

        瞳孔倏地缩紧,阮玉发着抖拼命想要躲开。

        但无济于事。

        男人的指腹裹着薄茧,骨节分明,皮肤下蜿蜒着青色筋脉,按着他的动作不算粗鲁,但用了巧劲,无论他怎么挣扎都跑不出去。

        眼前就是对方的手指,阮玉头脑一热,转头便咬。

        兔子牙齿很锋利,这一口没留情,皓齿深深刺入皮肉,血液瞬间涌出。

        浓郁的血腥味在嘴里逐渐弥漫开,血液里似乎也夹杂了烟草信息素,呛人、窒息。

        enigma与生俱来的威压几乎让阮玉想要跪下、臣服。

        阮玉咬紧牙齿,拼了命与本能做抵抗。

        昏沉间,阮玉迷迷糊糊抬头,恰好男人也在看他。

        对方脸上表情还是淡然,万物不过眼似的,仿佛指头被咬的不是他。阮玉撞入男人浅灰色犹如山间烟雾的眸子里,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灯光在眼底投下阴影,更显得深不见底,意欲难辨。

        随时能取他性命的刀子依旧横在耳朵边上,甚至与刻着‘01’的金属牌碰撞着发出清脆声响,恍若地狱的召铃。

        冲动之后,寒意逐渐从后背升起,阮玉想,这人手里一定沾过人命。

        最后他还是怯怯松了口,颤巍巍地闭了眼。

        男人的血液还残留在他口腔里,像是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味冲人的烟,那味道深入肺叶,无端气闷得心慌。

        ——他咬了这个男人。此刻,这个念头在他脑海变得无比清晰。

        逃不掉了……

        原来他费尽心思从实验室里出逃,不过是落入另一个地狱……

        黑暗将心底的恐惧放得无限大,像是张着深渊巨口的漆黑野兽,将要吞噬他。

        浑身的绒毛都炸起来了,他抖个不停。

        谁知,耳边却是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似乎带了些笑意,阮玉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幻听。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个浑身戾气的男人轻笑的模样。

        耳边的刀匕似乎移开了,那样寒凉带着煞气的冷隔远了。

        男人清朗中带着戏谑的声线响起,“怕?我又不是要宰了你。”

        阮玉眼皮颤抖,仍旧不敢睁眼看对方。

        他拿不准男人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但却从对方轻飘飘的语气里听出来几分逗弄。

        ——逗弄。

        这词在他眼里可算不得好。

        他的‘继父’就很爱逗弄那些比他更低级些的实验品,让他们叼着帕子跪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为他擦鞋,事了再轻飘飘落下一句‘乖孩子’。

        ‘继父’曾经也喜欢逗弄他。

        但他是兔子,兔子急了会咬人的。

        那回阮玉发了狠,红着眼睛卯足劲一口咬在对方手腕上,直直咬下一块血淋淋连皮带筋的肉。

        自那以后,‘继父’再也没来招惹他,自然,也再没给过他好脸色,动辄打骂,淤青擦伤也是常有。

        柯衍厉没给他太多时间回忆,领着他后颈的软肉就将他提了起来。

        身体悬空的滋味很不好受,失重感席卷而来。

        他突然很想变回人形,至少不再是这样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境遇。

        可阮玉在脑子里喊了无数遍,从坚定到无力,无论他如何暗示,依然保持着短胳膊短腿儿的兔子模样。

        难过肯定有,但谈不上失望。

        这样的实验其实早已做过多次,没有‘继父’手里的药,他根本没办法变回去。

        “睁眼,看我。”

        除却刚才那句促狭,男人的话语总是简短,语气仿佛天生带着命令的意味。

        虽不情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阮玉短暂停顿后,听话地睁开了眼。

        他被男人提到能与其平视的高度,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把快要冻死的他从雪地里带回来的男人。

        男人生得英朗帅气,留着一头贴头皮的青茬,左眉尾部有一道细小的伤疤恰好隔断,远看像是特意去做了断眉似的,戾气中又平添了一抹性感,狭长的凤眼半垂着,鼻梁高挺如峰峦,薄唇不苟言笑。

        他说:“我叫柯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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