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紫宸殿中，烛光照得主殿金碧辉煌。殿外风雪交加，殿内却是温暖如春，桌上的茶汤无人临幸，热气也正在慢慢消散。

        “皇上，已经亥时三刻，您累了一天，早些安寝吧。”谢公公劝道。

        书桌前的人终于放下了手上的奏折，透过暖光看了眼窗户外。

        “这雪倒是越来越大了，瑞雪兆丰年，内廷那边的炭火和厚衣都准备了吗？”

        “回皇上，妥当了，尚食局上月就将炭火发放到各处了，今年的炭火比往年多了三成，皇恩浩荡，各宫都很感激皇上的恩德。”谢公公恭敬弯腰。

        “嗯，安寝吧。”

        殿中的烛光慢慢被熄灭，只留下微微的一盏，刚刚还灯火通明的紫宸殿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外面大风萧萧，龙床上的人却还未安寝，剑眉星目，比白日里少了一些皇上的威严，更添了少年人的英气。

        第二日，尚服局，花雀正在帮云锦整理文书，云锦端着茶杯倚在窗前看雪。

        “难得清闲，难得清闲呀，咱们去尚服局外堆雪人吧。”云锦突然兴奋，眼生生的望着花雀。

        “尚服，路边都没有积雪了，再说也不能随意堆雪人呀。”花雀有些无奈，任性起来的尚服她是没法子控制，从大早上就不正常了，一会兴奋，一会又像被霜打焉的茄子。

        “尚服，要不我们去崇文殿吧，正好你的书也看完了，在路上还能赏赏雪景。”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今日却是晴空万里，适合出门走走。

        “不去，今天我无事就不出门了，你知道什么是无事一身轻嘛，现在我都能上床去滚一滚了。这么好的日子去崇文殿，我又不是脑袋有问题。”

        云锦放下茶杯，义正言辞的拒绝。

        “那好吧。”花雀也不敢强求。

        “你说我是不是傻，自己偷摸摸的高兴就好了，怎么还去惹秋拾那个小混蛋，都是报应呀。”云锦抱怨道。

        午膳前她还和花雀在温暖美好的殿中享受，都怪她管不住自己的脚去了一趟司衣房。结果秋拾那个小混蛋生怕她们闲着，说要她俩帮忙，谁愿意寒冬腊月里干活。

        唉，前脚才说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后脚就要踏入崇文殿的大门了，真是晦气呀。

        崇文殿是皇宫内廷的藏书阁，共有三层，上下都是价值连城的皇家藏书。

        宫女是没办法进入这里的，只有女官能进一楼阅览借书。

        云锦拿出手牌一个人进了二楼，阁内除了她也无他人走动，果然一入二楼就看见那个身影。冬日的暖阳照在他的身上，手里还捧着一本书，静静的在喝茶。

        十年来，似乎什么都没变，却什么都变了，云锦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十年前那个小小的身影了。

        “都说崇文殿是读书的地方，不让进去也算是读书的地方嘛。那里的内侍还那么凶，不让就不让，干嘛还推人，痛死我了，要是流血留疤了可怎么办，那就变成不好看的姑娘了。”云锦一个人在路边走着，黑漆漆的，她也有点害怕。

        教习姑姑不让她们晚上出门，说内廷是不让人随便走动的，不然又要被打手掌了。

        “噗…你是哪处的宫女，大晚上的来崇文殿干嘛？”

        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把云锦吓得不敢动了，她怕鬼，也怕别人告诉教习姑姑打她手掌。

        “别怕，我是人。”好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慢慢从太液池的方向走近了。

        云锦也没办法看清他们是谁，只看着是和她差不多大的身影，就放松了下来。

        云锦建议道：“小哥哥，你们也是来崇文殿借书的呀，那要小心点哦，现在的那个内侍好凶，还推人，不然你们还是明天白日里来吧。”

        “怎么，你受伤了吗？”小哥哥语气竟有点担心，今日也没有那么倒霉，云锦的心情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没有，只是有点痛，但是我要回去了。”云锦不敢多呆了，没借到书就算了，等会被发现就麻烦了。

        小哥哥问：“你要借书干什么，告诉我，我带你进去。”

        云锦有点犹豫了，就这样回去了有点不甘心，但又有点害怕，内教坊每日只教她们几个字，那她和秋拾什么时候才能考上女史呀，要是有书，她们就能在空闲的时候学习，也能早日考上女史了。

        “借书当然是用来看。”虽然她还不认识几个字，但她以后肯定会变厉害的，她可是立志要当女官的。

        “你是六局的宫女啊，那你跟着我进去吧。”云锦尚未反应过来，他们就走了，她不敢耽搁，跟了上去。

        “五皇子吉祥。”

        果然，刚刚还嚣张的内侍现在就蹲下了，云锦随着他一同进了崇文殿。

        “以后你就来一楼借书，他们不会为难你了。”吩咐了一句，五皇子就上二楼了。

        “多谢五皇子。”云锦心想五皇子好善良呀，还长的好看，虽然只带了一个内侍，但也好有皇家威严。

        云锦脑子里浮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曾经的五皇子现在已经是皇上了，曾经的小宫女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皇上万福金安。”

        “云尚服可是好久都没有来崇文殿了，怎么，尚服局这般忙碌嘛。”

        云锦垂下眼，“皇上今日也是难得空闲。”

        “过来，总不会一直忙着，都要休息的不是。”皇上朝她招招手。

        云锦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两月不算久，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问问他立的是哪家姑娘，漂亮吗？还是谢谢他为内廷加的炭火和厚衣，这些都不是她该管的。

        “今日怎么这么安静了，身子不舒服吗？”皇上摸了摸云锦的额头。

        “没事，崇文殿是看书的地方嘛，我也不敢高声打扰，再说你刚刚连书都未曾放下，我可怕扰着你看书。”云锦急忙解释，身体不自然的后退。

        “这可难得，你还会怕扰着我，当了尚服倒是懂事了不少。”皇上收回了手，没再靠近。

        云锦涣然，皇上的威严日渐加重，她怎会不怕呢，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云锦就很害怕，只是强撑着而已。

        现在他都已经是皇上了，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她自然是更害怕了。

        云锦说道：“尚服局的问题都解决了，只是马上就是年节了，宫里也是越来越热闹。”

        “宫里不是一直都挺热闹的，还未曾恭喜过你荣升五品。”皇上递给云锦一个小盒子。

        云锦惊喜接下，拱手：“多谢。”

        她还以为不会再有收到小盒子的机会了呢，天下百姓是大事，她这种小小的升职也算不得什么，多亏皇上还记得，时隔两年她又收到了小盒子。

        皇上接着说道：“你的事我可是一直记得，只有你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轻言细语中似乎还带了小小的埋怨。

        “云锦，写个字让我看看你的长进。”皇上给云锦让了一个位置。

        云锦起身，听话的写了三个大字。

        “皇上可不要笑话我，这可是我写得最好的三个字。”云锦义正言辞的说道。

        皇上只看了一眼纸上的字，直勾勾的盯着云锦，也没有什么表情。

        云锦先是不慌不忙，看得久了她才有点害羞，最后敢怒不敢言低下了头。

        皇上握着云锦的右手，带着她的手缓缓动笔，云锦的耳垂擦过他的下颌，被包围在皇上的怀里又写了一遍。

        “这样才最像我写的，云锦还可以再多练练。”皇上说道，脸上才带了满意的表情。

        “这三个字现在可不敢乱写了。”云锦手足无措的说，耳垂还带着微红。

        “我准你随便写。”

        云锦说道：“尚服局且忙着，没那么多时间练字，再说我写得也算好了，皇上的要求太高了。”再强装镇定的慢慢远离了书桌边。

        皇上也没再说什么，回到塌上慢慢品着茶。

        ……

        “尚服，你今日怕是挑花了眼，比平常多花了一半的时间。”花雀调侃。

        “你这丫头可真是嘴利，我不过是多花了点时间找书，你就这般等不得了。”云锦脸上已然不见上午的愁容。

        “云尚服这是往哪里来呀？”

        又遇上这个冤家了，都怪花雀磨磨蹭蹭的，云锦郁闷。

        “只是去借了几本书，方尚食又是打哪来呀？”

        云锦严阵以待，方宜香看着可不像高兴的样子，万一她们俩在这里当众撕扯起来了可不好看。不，是四个人，她已经看到花雀和香叶眼中的火花了，周围也没有人能来分散分散注意力。

        “今日天气不错，出来走走。云尚服如此勤勉，值得我们学习。香叶，记得提醒我有时间咱们也去崇文殿借些书来看。”方尚食说道。

        云锦说道：“哪里，只是深感自己能力不足，方尚食都说尚服局没什么新意，我也是抱抱佛脚，看看能不能多长点见识。”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快走吧，快走吧，她俩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唠嗑的。

        “云尚服不要谦虚，你可厉害着，说不定今年新加了三成的炭火还要感谢尚服呢。”方尚食不紧不慢的说道，“毕竟是你先在六局提出的。”

        云锦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轻呼一口气，说话不要大喘气。

        “怎会呢，皇上登基以来，一直优待后宫内廷，我也是顺嘴说了嘴，没想到谢公公这么慈善，咱们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云锦满脸感激的说道。

        “云尚服没有在崇文殿遇到谢公公嘛，我倒是在路上遇见了。”

        “没有呀，我可能不如方尚食好运吧，这样的机会都错过了。”她确实没有遇到谢公公，而是遇到了另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方尚食虽还有疑惑，如今倒不知说什么了。

        “尚服局还有公事，我就先走了，花雀。”云锦赶紧溜了。

        看着她们走远了，香叶轻声说：“姑娘，你相信云尚服的话吗？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我也不信，不过咱们抓不到她的小辫子，就随她怎么说吧。”两人往尚食局的方向走了。

        彩丝院，云锦独自坐着，不施粉黛的面容清新淡雅，看着更比白日里娇俏动人。

        手上拿着一个小盒子，缓缓打开，拿出了里面的发簪，珍珠抱头莲的样式，珍珠光滑圆润、光彩夺目，她只是抚了抚珍珠，又把发簪放回了小盒子。

        “还不如多送点银子。”云锦轻声抱怨。

        云锦打开了抽屉，里面放着大小不一的盒子，看着新旧也不一样，她把这个小盒子也放进了里面。

        吹灭蜡烛就上床了，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做梦，扯着被子就睡到了最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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