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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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时在这一夜一天中经历了太多, 身心俱疲,他躺在火炕上深沉的睡了一宿。
清晨,他是被疼醒的。
昨日神思慌乱, 心都牵在符离身上, 还不觉的有什么。可睡了一晚醒来, 肩背与前胸连成一条线,火辣辣的痛, 他掀开衣襟一看,那夜被皮绳磨的地方有些发炎, 通红肿起一片。
再一看手心, 也是破了皮,指头尖上都是刀□□,双腿酸疼,眼睛也肿的难受, 整个人惨兮兮。
不过瞧了瞧俯卧在土炕里侧,呼吸平稳的符离,心情就好了!觉得很值得!水时坐在炕沿上,龇牙咧嘴的拽指上的毛刺, 完了抖了抖小手,痛快的下地做饭。
他拿起灶台上的火镰,学着郑叔的样子,“嚓嚓”几下用干草点了灶, 又去院里整齐的柴堆里抱了一捆干木头。
水时是很过意不去的,自打自己独住, 冬生西山打猎回来后,空闲了便来帮他挑水、劈柴。如今他已经过了难关,就要好好感谢人家。
掀开地窖, 取出些土豆白菜,再扯出所有的羊油,那是郑老汉特意给留的,乡下人肚子里的油水少,这只盘羊肥极,剖开后肚子上一大层油网!全都被那家人撕下来后,挂在水时院中的空谷仓里。
他把羊网油切小了放在铁锅里,熬出了不少油渣与动物油,可香!
水时将小半锅的油盛出一大半,放到一边凝固,等一会儿好端到郑家去。他们家郑叔与郑大哥都以木工为生,天天做活,是个长久的体力消耗,很需要吃荤。
然后水时自己则用荤油炒了土豆片,只撒上些盐巴,就很焦香了。再利索的另拿出一只小陶锅,给符离“咕嘟咕嘟”的熬肉粥。他边熬心里边思忖,符离吃不吃粥?自己只见过他血刺呼啦的吃生肉呢。
水时端起小碗,悄悄的走到屋中,依旧蹲在地上,吹了吹热粥,一勺一勺的喂给这人。符离仿佛有意识吞咽,水时这才放心,给床上的汉子轻轻擦了擦嘴,脚步有些轻快的往坡下去了。
正赶上门口坐牛车,从县城连夜赶回来的郑承安,他急忙叫住水时,“水哥儿!快,给你抓回的药,三碗水做一碗药,煎了给你恩人喝啊!”
水时当即跑上前,将一小盆凝固的羊油与油渣往他手里一搁,拿过药就往家去,实在着急给符离弄药喝!到了半坡上,才想起要说的话,“四哥,替我谢谢先生!也谢谢你。那一盆羊油我还有好多,给你家端去吃!”
说完便继续往前走,都到院门前了,还回头喊呢,“不兴再给我拿回来!不然我可倒了去。”
只一个照面的功夫,郑承安便被那小哥儿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他呆呆的端着一盆羊油,看着水时风风火火的回去煎药。
郑婶子也听着水时的喊声出了门,看着牛车上,一身长衫却端着油盆的幺子,赶紧去接过手,直埋怨水时送东西,“那小哥儿要上天了!还倒了去,看把他能的!”
承安也笑,“他倒是和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的,真活泛!”
郑婶子边同儿子往屋里走,边叹了口气,“唉,也是受了苦的,不知道他舅舅家怎么苛待哥儿呢。”
承安也知晓父亲与一帮叔伯前去远山村要人的事情,虽然热河这边有理,但保不准那头通了县城的关系,要找人麻烦!所以一直注意这事,不过未免老母亲担忧,就没露话茬,只说些其他的。
“我这还有给水哥卖皮子的钱,和师兄给他自己开的跌打损伤药。那小家伙却没头没尾的,只管拿了他恩人的药就跑,毛躁。”
郑叔刚要起身去做木工,听进屋的小儿子竟还端起长辈的架子,说人家小哥儿毛躁!于是边扣皮袄子,边怼噎他,“还说人家,你也没比水哥儿大多少岁,平日倒灶的事儿少干啦,麻利把东西给人家送上去!”
正收拾碗筷的大儿媳妇闻言捂嘴笑起来,“小叔叔,你可别编排水哥儿,那是爹的心头肉!瞧,挨了排头!”
郑老汉拍了拍灰,“我可是有理说理的人,你别看水哥儿年轻,娃儿仁义,心里还有主意,以后啊,也得和林大哥一样,是个人物!要不因为是个哥儿,你们几个小子可赶不上他!”
承安赶紧接话,“是极是极。”又转头笑眯眯和大嫂说话,“嫂子!瞧,小水儿给拿了一盆油,说咱们家不吃,他就倒了去!”
大嫂子赶紧往身上蹭了蹭手,珍珍惜惜的端过婆母手中的油盆,说实话,他们家一年也吃不上这些油荤呐,冬日艰难,整日的青菜萝卜,能吃饱就谢天谢地了。
她觑了觑郑老汉,见公爹一挥手,便喜滋滋的端着东西去灶房了!明天做菜多搁些油星,几个孩子都长身体呢!心里也念水时的好。
随即她又看着坐在灶边吃剩饭的环哥儿,心中既可怜这些做男妾的哥儿不易,又有着女人心中自古有之的嫉妒。
站着看了一会儿,她沉默的盛了一勺子香喷喷的油渣,倒在了环哥儿碗里,转身刷碗去了……
水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郑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他只管回家闷头熬药。正奋力的扇着火,却见郑承安来了,他进到水时熬药的侧屋,将手里拉拉杂杂的东西放下,抬手摸了摸正蹭着水时头发的小黑马。
“嚯,怎么觉得你又长高啦!”小马听了“咴溜溜”一倔哒,喜滋滋的又去吃豆粕与精草。
“四哥怎么来了!”水时边说着话,手上却不停。
承安看着水时拿扇子那只有些肿的手,“我师兄叫我拿一些好用的跌打药来给你,说你伤了。”
水时的大眼睛才消肿不久,此刻睁的挺大,“啊?先生这都能看出来!”
“那是,望闻问切,师兄厉害着呢。你去上药,我给你看着火候。”说罢接过水时手中的扇子。
水时刚才熬药出了些汗,此刻后背前胸便被刺的更疼了,见有人帮忙,便不犹豫的回了正屋,坐在炕边要脱衣服。
承安一看,赶紧出声,“等会儿,你脱衣服干嘛!”
水时理所应当的抬头,“往身上涂药啊,你要帮我擦啊,没事,我能够到后背,你好好看药!”
年纪不大却知书守礼的承安,举着扇子直抖,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你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水时却心想,这小子怕是还没自己年纪大呢,怎么这般啰嗦。
“你一个哥儿,门都不关就脱衣服!”见水时不理他,便上前一步,“嘭”一声,将主侧屋之间的木门关上了。
炕上的水时“啧”了一声,还嘱咐了一句,“药万万看好了!”承安也没理他,被气到了。
最后,水时上完跌打膏,只觉得肿起的地方凉凉的,不那么疼了,浑身一松快,又去看药。承安看着眼前的小水儿,叹了口气,仿佛他爹妈又给他生了个弟弟!既能夺宠,还怪讨人喜欢!
他使扇子拍了一下水时的头,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三块皮子,找熟人,卖了八两银子,搁好了,省着点用,够你好好过个冬了!”
水时到了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银子!是被熔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看来还要用秤来称呢。
承安看他两眼放光的样子,很怀疑今早上父亲的话,大人物!就这?瞧,还流小鼻涕呢!
他摇了摇头,径自回家了。
水时安顿好符离,烧好炕,但他不再多烧了,太热的话,符离背上有伤,不能翻动,怕要被烤的难受。
一天转眼即逝,水时忙完一切,又翻了翻炕尾处筐里的雏蛋,看了半晌,除了花纹好看,没什么特殊。于是水时又坐着开始搓毛线,这里的衣裳材质不行,冷风一吹就邦邦硬!他想念有现代感觉的,那种柔软贴身,又极暖和的毛衣。
看着那一篓子实实在在的狼毛,这着实是个又精细,又漫长的活。没留神,天就黑了,水时点着油灯,安安静静的摆弄,时不时还要瞧一瞧符离,他拿出那件织好的大毛衣朝着那副身躯虚虚的比了比,看着还行,但不知道穿上紧不紧。
要是太紧了,岂不要将他身上每一块隆起的筋肉都现出来了,他还特地织了低领,深怕耽误符离捕猎活动。水时想到这,抿嘴一乐。
入夜,灯油耗光,闪了几下便灭了。
水时打个哈气,打算钻进厚被窝中,土炕烧的少,屋里已经有些凉了。
但这时,屋外却响起了熟悉的扒门声。水时赶紧坐起来,开门走到外边,小黑马也甩着小辫子,从水时的身后伸出细窄的黑马脸,跟着往前瞧。
几只高大的白狼,刚从东山奔至过来,还留存着些微奔跑后的喘息,他们叼着一只东山中特有的灌鹿,要送给养病的符离首领吃,就如同他们当初是如何照顾狼王一样。
水时赶紧借着月光左右探看,见坡下的村子里没动静,这才放下心。回过身赶紧示意这些狼将鹿带回去,“快拿回去,心领了心领了!但我没法交代啊!”
一只盘羊是坡上掉下来的,一只鹿也是坡上掉下来的,来日送一头野牛,难道也是坡上掉下来的?坡上到底是个啥神秘之处!
就他家身后的那个小破林子,郑猎户简直熟的不能再熟,鸡都没有一只!他接受狼族的猎物,若是叫别人发现了,就很不妙。
事有反常必有妖。
况且自己也不缺吃,符离没醒,也嚼不了生肉。
狼群虽然不懂水时的话,但感受到了水时的情绪。这个“两条腿”不想要灌鹿,于是它们对视了一眼,叼着鹿跑开了。
水时放下心,依旧回到屋里睡觉。只是,没过多久,门外又有狼敲门!水时一看,狼换了东西,叼了一只附近山上的野羊,有些瘦小。
水时也赶紧摇头不要,叫他们快回山里!狼感受到拒绝,又走了。
不一会儿,又敲门,这回,是一只鲜艳的大鸟。水时无奈的叹口气,他要是收了,难免白狼们明天又来,万一被村民发现,猎它们可怎么办!
他不担心狼,他担心村民……
于是,一晚上这几只行动力超强的白狼成员,忠心耿耿的将附近猎物叼了个遍!獐子、野鸡、田鼠……
最后,无法的白狼,根据水时“食草”的特性,甚至叼了一截子粗树枝!水时麻木摇头,小黑马倒是去拽了两根叶子,结果被白狼唬退了。
在拒绝了树枝之后,水时终于清静了,门外已经安静了很久。可就在他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有狼再次抓门。水时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开门,实在想好好劝劝这几只勤劳负责又执着的“好狼”!
可他却愣在了原地,只见皎皎的月光下,那几只白狼中的头狼,它坚实的狼吻中,叼着一只水时熟悉小狼崽子!大狼泛着莹光的蓝眸中意思很明显。
这个,总行了,要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送东西的狼:人类,啧,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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