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等待涨潮的人们

“长官，快涨潮了。”
  艾丽妮站在大审判官身旁，注视着不再平静的海水。
  “那一块……那块海的颜色不对，水里出现了贝壳和鳞类，还在不断往岸边靠近！”
  “它们沿着不存在的洋流，从更深处来。”
  大审判官将提灯举高，短暂地驱散开周遭的雾气，将一小片海面点亮。
  “洋流？可是，哪来的洋流？”
  “当一片海域里的‘它们’足够多的时候，‘它们’就是洋流。”
  艾丽妮四处检视着海面，视线触及身后城市那死气沉沉的灯火，忽地想起之前的遭遇。
  “我以为……他们的‘去海里’，只是一个荒诞的迷信，我以为，他们是在绝境中，妄想或是受人蛊惑……”
  “可是他们……真的在与大海交易，不，是与大海里的怪物交易，他们投喂怪物，而怪物也投喂他们……”
  “可是昨天！我以为我阻止了！”
  “不是所有纠错都有结果，不是每次订正都能成功，你该学到。”
  大审判官依旧眺望着不远处的海面，声音透过面具变得沉闷而冰冷。
  “我错了吗？可我只是想救他们。”
  “要纠正错的，要么使错的走回正道……”
  艾丽妮的神色沾染上片刻的悲哀。
  “可是，对他们来说，什么是正道？结局早已注定，这片土地和海岸早就无法孕育任何食物，一切皆是徒劳。”
  “她们问我，如果……如果已经无路可走，如何才能分清对错？”
  “——又或者使错的不存在。”
  大审判官给出了另一条路，可在另一条路，艾丽妮见不到那沉寂的灯光。
  “长官……您是要我……”
  “你在怀疑。”
  大审判官终于转过身，艾丽妮能感觉到透过面具的，他严肃的目光。
  “我不敢……我只是……只是……他们也曾是伊比利亚的国民，我想保护他们，我想让这里，让这个国家更好一点……”
  艾丽妮的犹豫，最终转变为持平敬畏的勇气。她的双眼，迎上大审判官的打量。
  “你该怀疑。”
  “……啊？”
  “做出判决，要靠你自己。”
  大审判官转身拔剑，向着身下刺去。
  “用眼去看，用脑去想，用行动去改变。变化已然、正在、将要发生，如果不能看的更清楚，你就只会迷失。”
  “长官！你脚下的是……”
  “你以为呢？”
  毫无疑问，那是一只恐鱼，它的皮肤干燥异常，身躯还带着被磨破的痕迹。那一剑刺穿了它的躯体，以及它身下那片染血的贝壳。”
  “是……我……我应该知道。”
  恐鱼的身体被刺穿，钉在地面上，他依旧在挣扎，挣扎着想往城市的方向爬去。
  大审判官再没看他一眼，挥剑斩断了他的生机与不知是否还存在的最后一丝理智。
  红色的贝壳四分五裂，却沾上了更多的血。
  “……我看清了，交易的全貌。走进海里的人们会变成这副模样。这里不只是怪物的巢穴，也是它们的温床！”
  “这样的话，这里所有人都会变成这副模样。”
  艾丽妮握紧了剑鞘。
  “长官，我再回城一趟！”
  ……
  街道很安静，灯光在安宁的夜里静静摇曳，可是灯火下，艾丽妮没有看见任何人。
  “不会吧……”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完全是跑了起来，飞快地穿越崎岖的道路，努力寻找着市民的踪迹。
  “变化就开始了吗？我……我看清地太晚了吗……”
  艾丽妮忽然泄气，一种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好在事实只是和她开了个玩笑。
  转过一个拐角，艾丽妮听见了琴声，与和它紧紧相拥的歌声。
  ‘一个猎人他走上海岸?’
  ‘他的家乡在后，他的路在身前?’
  ‘父母与儿女都与他失散?’
  ‘他的恋人已经葬身大海?’
  ……
  黑暗中，歌蕾蒂娅抬起头，向着那个方向看去。
  “你感受到了什么？”
  难听的嗓音在她身旁奏响。
  “什么都没。”
  “呵呵，那是你的神经依旧迟钝，看看面前这水波，这光泽，这些都是信息。”
  “快涨潮了，我们该上去了。”
  ……
  ‘一个猎人他走上海岸?’
  ‘他的家乡在后，徒余哀叹?’
  ‘他的路没有尽头?’
  ‘他的路浓雾弥漫?’
  艾丽妮停留在那废弃的酒馆门口，没有靠近，她知道自己的出现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坐在人群中央，弹琴唱歌的斯卡蒂，与挤满酒馆的静悄悄聆听着的市民。
  “她在唱歌……他们真的……听懂了吗……”
  ……
  “一个猎人他走上海岸?”
  “……”
  斯卡蒂慢慢放下琴，歌声与琴声却依旧彷徨在房间之中，久久未曾散去。
  安妮塔坐在最靠近她的位置，此刻脸上的笑容比她胸前那朵红花还要绚丽。

  “歌手，我喜欢听你唱歌！你不爱说话，但你的歌里有好多话。”
  “你能再唱一遍吗？我想听得更多一些！”
  斯卡蒂看着她，随后将抬起右手。
  只是在手指触碰到琴弦之前，被不再寻常的海风先一步勾住神经，又攀上鼻尖，带来发生了改变的气味。
  涨潮了。
  房屋中的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食物……”
  “吃的来了……”
  “去海滩上……”
  “教士……”
  人们纷纷涌出屋子。
  远远地望去，海滩上铺满了食物，人类的请求得到了大海的回应。
  天已然蒙蒙亮。
  ……
  “鳞……”
  “……壳。”
  “能吃。”
  “能吃。”
  “把肚子填满。”
  “多一点，再多一点。”
  “带走，带回去。”
  “教士……”
  “教士。”
  人们趴在地上，疯狂地将沙滩上一切能入口的东西往嘴里塞。而这样的他们也愿意短暂地停下动作，抬头望着他们的兄弟。
  身着墨绿的长袍，左手举着权杖，教士似乎一直伫立在沙滩的中央。
  “兄弟姐妹们，开始享用你们的早餐吧，这是对善行的奖励，只因饥渴和病痛并未击倒我们，而是令我们更加真挚，更加团结，更加友爱！”
  斯卡蒂赶来时正见到这幅画面。
  直接忽略了那行为举止都可疑无比的教士，斯卡蒂的视线一直锁定在那站在海边的，抱着长槊的高挑女子。
  斯卡蒂站在原地想了想，从箱子中取出大剑，一剑向着歌蕾蒂娅砍去。
  “这一下，是博士嘱托我带给你的。”


　　https://fozhldaoxs.cc/book/28656627/6785220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l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l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