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审讯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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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认真,那双杏眼里还有些许不满。
不知怎的,江温远很想摸摸她那看起来很柔软的发顶。
一只手已经鬼使神差地抬了起来,他却猛地惊醒,硬生生半途拐了个弯,握成拳,轻咳了一声,道:“大理寺接的都是重案难案,本王怕沈姑娘吃不消。”
沈瑶桉笑了一声,道:“殿下,不要将女子当成易碎的花瓶,我们也能独当一面,只是女子一生都被束缚在深宅之中,成为男子的附属品,她们没办法踏出庭院,自然也没机会证明自己。”
江温远有些惊讶,这小姑娘一身逆骨,似乎并不愿过那多数贵女的人生。
她像一只不愿被困于笼中的鹰,想要挣脱枷锁,飞向天空。
“那沈姑娘,可愿意为大理寺做事?”他问。
“乐意至极。”沈瑶桉挺直腰杆,与他对视。
“好。”江温远道,心里却已有了打算。
江温远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官差走到他们面前,对着他行了个礼。
“殿下,那屠夫和木匠属下们已经审讯完了,一个偷偷卖变质肉,一个因为痴迷木工活,赔光了家底,欠了一屁股债,天天被债主追着要债,两个都心虚,所以才会一见属下们就落荒而逃。”官差如是说。
“本王知道了,将两人交给当地的里正处理。”江温远道。
“是。”官差领命。
“殿下,大理寺里可有会画像的人?”待官差走后,沈瑶桉问。
“有,”江温远道,“不过沈姑娘为何要找画师?”
“我想让画师为眠儿和掌柜都画一幅像,一会儿去审讯段一能用到。”沈瑶桉解释道。
江温远挑眉,却没多问,只是吩咐官差叫了画师来,为两人画像。
画师是个清瘦的少年,穿着一袭青衫,背着一个木匣,在官差搬来的长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将木匣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笔墨纸砚,在桌上铺开放好,隔着窗户,先为眠儿画了像。
沈瑶桉有些好奇,遂凑过去看了看。
只见那少年提着毛笔,只望了眠儿一眼,便落笔,仅几笔就勾勒出了眠儿的轮廓,随后,他又仔细看了眠儿一阵,低下头一气呵成地画完了五官。
原本毫无生气的人,被他添上了眼眸,一瞬间就活了过来。
沈瑶桉十分惊异,她曾经也见过局里的画像师为嫌疑人和受害者作画,他们也是寥寥几笔,便能画出全貌,她以为是因为时代进步了,画像师的技艺也变得越发精湛,却不曾想,在这个朝代会有这般落笔如有神的画师。
“画得真好。”她不由得赞叹。
少年画完最后一笔,抬头对她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姑娘谬赞了。”
他将画递给沈瑶桉,又起身去关押掌柜的地方。
沈瑶桉没有跟过去,而是望着他的背影出了会儿神,才转身问江温远:“殿下,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江温远望见小姑娘眼里毫不掩饰的欣赏,不知怎的有些不爽,但他还是回答道:“他叫梅止衡,画得一手好画,尤擅长画人像,年少成名,后来被本王招揽过来,成了大理寺的画师。”
沈瑶桉望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她居然从江温远的话里听出了“虽然他很厉害,但到底是本王赏识他,他才来了大理寺当画师”的意思。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能会错意了,堂堂的小王爷,应该不会去和一个画师比高下吧?
但她还是恭维了一句:“殿下好眼光。”
听了这话,江温远心里的不爽散了大半。
不一会儿,梅止衡便将另一幅画像交给了沈瑶桉,然后朝两人做了个揖,便又背着他的木匣离开了。
江温远和沈瑶桉拿着画像去了关押段一的审讯室。
段一在两柱香之前就醒了。
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就发现仅离他半尺之遥的地方有什么在散发着寒光。
他定睛一看,发现那时一把小刀,他缓慢地抬头,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墙的刑具。
他尖叫一声,下意识想要跳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皆被铁链栓住,他用力过猛,又站不稳,直接摔了个脸朝地。
嘴里瞬间满是血腥味,他感觉自己磕掉了一颗牙齿,却顾不上疼痛,在地上扑腾挣扎,总算勉强跪了起来。
他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被被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四周黑黢黢的,看不清屋子的全貌。
段一的心脏跳得飞快,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他却分不清是疼的还是因为紧张。
这样黑暗闭塞的环境让他狠难受。
他尝试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摸索到墙边,奋力地拍打着,叫唤道:“有人吗?有人吗!放我出去!”
“唰——”他面前的墙壁缓缓移动,露出了外面的烛光。
段一望见了光亮,抬脚就想往外面走,却被走进来的官差压住肩膀,拖进了密室里。
“放开我!我不要呆在这里!”段一大叫着,被官差压回椅子上,还将椅子前的横杠放下,彻底将他禁/锢在了椅子上。
官差做完这些事,又退了出去。
段一望着官差离开的身影,惶恐不安,直道:“等等!官人别走,放我出去!”
“呵,你急什么?现在还不能放你出去呢。”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沈瑶桉和江温远走进审讯室,身后的墙壁又缓缓合上了。
在四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江温远点燃了手中拿着的烛台。
那烛光成了这密室里唯一的光源。
两人就着这烛光走到了段一对面的椅子前坐下。
江温远将那烛台放在了他和沈瑶桉之间的小桌上。
烛火能照亮的范围有限,段一那边依旧一片黑暗。
段一在暗处悄悄抬眼打量对面的人。
只见他们一男一女,皆身穿华服,男子面若冰霜,气宇不凡,女子神色淡淡,气场强大。
他们半张脸被烛火照亮,半边脸隐在黑暗里,像地狱里来的黑白无常。
段一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官……官人,小的这是在哪?你们又为何要这般捆着小的?”
沈瑶桉先说了话,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段一,清河镇人,无业游民,嗜酒,对吧?”
段一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却还是回答道:“对。”
问完这句话,那边就再也没了动静。
黑暗像看不见的猛兽,一点一点蚕食着段一的理智,他被折磨得快要窒息,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反倒是对面的那两位官人,神态自若,也不管那晃动着的,仿佛就要熄灭的烛火。
江温远和沈瑶桉虽未出声,却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段一。
段一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在寂静的屋子里十分明显。
沈瑶桉低着头,牵起嘴角。
她知道,段一就快要崩溃了。
果然,没过多久,段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官人,你们想问什么就快些问,小的真的受不了了!”
沈瑶桉站起身来,衣袖里将那张掌柜的画像拿出来,又端起烛台,走到段一面前。
她将那幅画像展开,让烛火刚好能照亮画像和段一的脸。
段一被烛火照着,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可他还没松一口气,看上去秀秀气气的小姑娘就将一幅画像戳在了他的眼前。
他看清那幅画像上的人后,身上的冷汗又开始猛冒。
过了一会儿,他强装镇定地移开了目光。
沈瑶桉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问道:“你可认识这画上之人?”
“不……不认识。”段一依旧侧着头,不去看她。
“唰——”沈瑶桉将画像收起来,端着烛台往回走,淡淡道:“看来你还没准备好和我们说实话,那就继续呆着吧。”
江温远也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黑暗一瞬间就将段一吞没,他恐慌至极,最后一点理智也消耗殆尽,他大喊道:“等等!我说!我说!你们别把我留在这里!”
两人顿住脚步,江温远眼里有几分玩味,而沈瑶桉却丝毫不意外,走回椅子前坐下,抬了抬下颚,道:“说。”
江温远也回去坐下,却没看段一,而是望着沈瑶桉,眸色渐深。
之前他们回到大理寺时,他原本想直接把段一关进牢房,等段一醒了,再审讯他。
可小姑娘却拦住他,问他大理寺里可有四面密不透风的屋子。
他点头,大理寺里审讯那些不肯认罪的重犯时,会将人关进地下的密室,严刑拷打。
小姑娘让他将段一关进去,不给烛火,还叫官差将椅子挨着刑具放,又把段一的脸正对那些刑具。
他默许小姑娘去倒腾,却在她做完一切后,问她这么做的用意。
那时小姑娘笑着对他说:“殿下,人在黑暗中时,恐惧本就会被无限放大,且段一以这个姿势醒来的话,一睁眼就会看到一墙的刑具,定会受到不小的惊吓,这种恐惧就会更甚。”
“在恐惧中受折磨的人,最容易崩溃,那样的话,就更容易交代实情了。”
这道理他自然懂,只是他没想到小姑娘还有这么狠的一面。
方才他目睹小姑娘故意折磨段一的模样,忽然品出点味道来。
她其实是在报复段一吧?
看不到光的密室,被锁链拴着的无法逃离的禁/锢,还有那给了希望,却又坠回黑暗的恐惧,她是将眠儿曾经经历过的,全部还给了段一。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温远对沈瑶桉的行为,不仅不讨厌,反而很赞赏。
像段一这样的人,确实应该受到惩罚。
而小姑娘,不仅有断案之才,还聪明睿智。
他越来越觉得,不能错过这样一个人才。
沈瑶桉没察觉到江温远此时心中的千回百转,因为段一开口说话了。
“小……小的认识那个大胡子,但只与他见过一面。”
“为何而见面?”沈瑶桉问。
“他……他卖了个东西给我。”
东西?!沈瑶桉顿时望向段一,似是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江温远察觉到沈瑶桉的情绪波动,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
沈瑶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卖给了你什么东西?”江温远顺着他的话问。
“就……普通的东西啊。”段一支支吾吾。
“是女人吧?”江温远却不给他退路。
“是……”段一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又马上改口,“不,不是!”
江温远笑了一声,道:“别装了,清河镇的人可都知道,你那买来的媳妇又跑出去了,不是吗?”
他说着,却感觉到他握着的手在微微颤抖。
小姑娘怕是快要气死了吧。
段一没想到他们连这个都查到了,遂不再隐瞒,嘲讽道:“是啊,我就是拿一两银子买了个女人,可那疯女人不听话,天天想往外跑,烦死人了。”
“所以呢,你就用铁链拴着她,把她关在暗无天日的隔间里?”沈瑶桉的声音压抑着怒气。
段一却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问道:“不然呢,我花钱买的女人不听话,我关着她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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