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审讯郑兰(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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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和七十将那老头儿送到大理寺,交给值班的官差,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琴音阁。
正巧江温远同沈瑶桉差不多时间到了琴音阁外,江温远骑马而来,而沈瑶桉坐着马车来。
江温远下了马,沈瑶桉也从马车上下来。
两人打了个招呼,就见六二和七十急匆匆地骑马跑过来。
六二和七十在两人面前停下来,下了马,喘了几口气,抱拳道:“殿下,沈姑娘。”
“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的?”沈瑶桉问。
“我们方才去了一趟琴音阁后边的窄巷子。”六二喘匀了气,回道。
他一提窄巷子,沈瑶桉便反应过来,问:“可找到那个替姜月写信的人了?”
六二点头,道:“人我们已经抓了送去大理寺关押了,那人的说辞与姜月能对得上,所以姜月说得应当是实话。”
沈瑶桉和江温远同时颔首,道:“知道了。”
“对了,殿下,我们发现那替笔之人可能没那么简单,六一如今还在那人屋里,我们准备再去看一看。”六二又道。
“去吧,若有什么发现,及时告诉本王。”江温远道。
“是。”六二同七十一起行了个礼,又急匆匆地走了,倒是把马留在了门口。
江温远来守门的官差将马牵到屋里拴好,便同沈瑶桉一起进了琴音阁。
他们走进办公处时,就见十六坐在椅子上打盹,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堆卷轴。
江温远四处望了望,没见着梅止衡的影子,便猜着梅止衡是熬夜画了画,这会儿已经回去休息了。
十六睡得很沉,脑袋耷拉着,左摇右晃的,还打着小呼噜。
江温远见他实在累极,便没叫醒他,而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那些卷轴抱走了。
两人进了单独的隔间,江温远将画像展开,明艳的女子便映入眼帘。
沈瑶桉着实被惊艳了一下,她没想到,梅止衡竟然将郑兰画得这般好。
“以后有空了,我想让止衡为我画一幅画像。”沈瑶桉感慨道。
江温远倒没什么触动,毕竟他之前便已经见过许多梅止衡画的画了,山川河流,虫鱼鸟兽,美人公子,梅止衡都落笔如有神,栩栩如生。
所以,世人才会称他为“天才之子”。
相比这个,江温远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问沈瑶桉:“桉儿,你为何一定要让止衡画这么详细的一副画像?”
沈瑶桉抬起头,对江温远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道:“这个嘛,我自有用处。”
江温远看着她的模样,就知道小姑娘又要开始卖关子了。
他索性也不追问,等着看小姑娘要做什么。
沈瑶桉说罢,又随手翻了翻那些卷轴,“咦”了一声,道:“止衡还画了一张秦湘芸的画像啊。”
那画像只是用简单的几笔线条勾勒出了姑娘的模样。
其实昨日沈瑶桉第一眼望见秦湘芸的入学画像时,便觉得她长得挺清秀的,不似这京城贵女高挑明艳的模样,倒有几分江南温婉柔情,小家碧玉的味道。
她那双杏眼,仿佛含着江南化不开的雨雾,氤氤氲氲,迷迷蒙蒙。
画像里的她嘴角是向下撇着的,眉毛微微皱起,带着几分忧郁。
与其他三人姿态各异的画像不同,画像里的秦湘芸很规矩地坐着,两手覆在膝盖上,背靠着长长的软榻,腰杆却是挺直的。
若说平日里人们不断变化着的微表情只能代表那人一瞬间的内心活动的话,那这定格在画像里的神情,却能叫人窥探得画中人的一点本真。
在沈瑶桉看来,秦湘芸大抵性子里便带着些忧郁,不善言辞,所以皱着眉头,眼里有化不开的忧愁。
而从她的坐姿看来,秦湘芸是个很有原则,或者说很有规矩意识的人,所以她即使是在画像这样一个相对自由的事情上,也选择了坐得板板正正,严谨对待。
沈瑶桉知道,像秦湘芸这样的人,他们的心中会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并且绝不踏入雷区一步。
她忽然就能理解,为何之前温念琴会说秦湘芸性子有些孤僻,不擅与人交往。
因为她心中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认定的价值标准,所以活得自我,与她的原则和底线相悖的人,是无法走进她的世界的。
江温远见小姑娘盯着秦湘芸的画像出神,便问:“桉儿,怎么了?”
沈瑶桉从思绪里抽离,摇了摇头,道:“没事。”
她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看着秦湘芸的画像,就忍不住开始分析起来。
可她心里还是挺惋惜的,毕竟秦湘芸这样的人,虽活得自我,却注定是孤寂的。
因为无人会懂她的心。
沈瑶桉将秦湘芸的画像卷起来收到衣袖里,道:“走吧,咱们去会会郑家的那位大小姐。”
江温远猜到小姑娘方才一定想了些什么,却不愿同他说,心里没来由地有些低落。
有些时候,沈瑶桉能轻而易举地看出他所思所想,可他却看不透她。
可江温远却不好再去追问她,只能将那种无奈的感觉憋在心里,默不作声地收了郑兰的画像,同沈瑶桉一起往外走。
沈瑶桉一下子就察觉出江温远的情绪不太对劲儿,她望了一眼低着头走路的人,心中有些疑惑。
小王爷为何又不开心了?
难道是看到秦湘芸的画像,同她一样有些难过?
思及此,她悄悄往江温远靠近了一些,拉了拉他的衣袖。
江温远抬起头望向她,就听小姑娘道:“殿下,别难过,我们一定能为秦湘芸查明真相的。”
江温远:“?”
敢情小姑娘以为他是在为请秦湘芸的事伤神啊。
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看来小姑娘的直觉,有时候也不太准确。
他抿了抿唇,道:“本王没事。”
沈瑶桉点头,松开了他的衣袖,往前走去。
江温远望着小姑娘的背影,伸手摸了摸她方才拉过的地方,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些余温。
他兀自摇头,真是越来越魔怔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不多时,便望见了关押郑兰的阁楼。
这会儿十四正靠在阁楼的门上,双手环胸,眼下有些许青黑。
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里面那位祖宗昨天可是闹了一整日,连晚上也没个消停。
一开始是砸东西,踢板凳,后来大概是东西都砸了个遍,实在没有能下手的东西了,就开始吵吵嚷嚷。
十四实在不明白,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如此口不择言,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他一个粗人都听不下去。
郑兰在阁楼里骂了一宿,扰得十四满脑子都是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叫他没了睡意。
就这么干睁着眼熬到了天亮,里面的人大概也骂累了,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十四打了个哈欠,扭了扭脖子,一抬眸,就望见了朝这边走来的两人。
他站直了身子,在江温远和沈瑶桉走到门前时,朝他们行了个礼:“殿下,沈姑娘。”
沈瑶桉见他很是疲惫,便道:“辛苦了。”
十四摇头,道:“这是在下职责所在。”
沈瑶桉笑了笑,走上前去,打开了阁楼的大门。
那门将将推开,一个不明物体便直直朝沈瑶桉飞来。
沈瑶桉本想偏头躲开,不想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出来,稳稳地接住了那个东西。
沈瑶桉看着那只手收回去,消失在视线里,一转头,就望见了面色微沉的江温远。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茶杯,应当就是方才飞出来的东西。
好在这茶杯没有盖子,杯子里也没有茶水,就是个空空的碗身,否则方才即使江温远接住了这茶杯,而她来不及躲闪的话,不是被盖子砸了头,就是被茶水泼一身。
沈瑶桉抽了抽嘴角,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她微微福了福身,道:“方才谢过殿下了。”
江温远依旧沉着脸,未置一词,只是将那杯子塞给十四,朝阁楼里走去。
郑兰方才就听见了开门声,她是故意将那茶杯砸出去的。
她原本以为会看见来人鼻青脸肿或者头破血流,她都准备好无情地嘲笑那人了,结果走进来的两人毫发无损,走在前面的那位还黑着个脸,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郑兰有些心虚地收了手,在衣袖上抹了两把。
她还以为进来的会是昨日将她押进阁楼里的官差,谁曾想是那位不好惹的。
江温远一步一步地走近郑兰,周围菲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郑兰下意识想往后退,却发现她原本就坐在软榻上,根本无路可退。
江温远走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扬起一抹冷笑,道:“郑兰,你可真有能耐,袭击官差,可是罪加一等。”
郑兰被他那冷冰冰的声音冻得抖了两抖,却依旧强撑着,挺直腰板,道:“本小姐就砸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呵。”江温远抬了抬眼皮,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他没再和郑兰废话,而是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甩了甩衣袖。
沈瑶桉坐到他的身旁,将衣袖里的画像拿出来展开,问:“这个人你认识吧?”
郑兰一望见那画像上的人,便蓦地站起身来,骂道:“你们干什么给本小姐看那个贱人的画像?!简直污了本小姐的眼睛!”
郑兰一面骂着,一面便要扑过来抢画像,大有想将它撕碎的意思。
沈瑶桉及时收手,将画像收了起来,与此同时,江温远凌厉的声音也响起:“给本官坐下!”
郑兰像是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快要碰到沈瑶桉的手硬生生顿住,她微微转头,瞥了一眼黑着脸的人,撇了撇嘴,倒底没敢对沈瑶桉做什么,收回了手,几步退到软榻上,抱着手坐下。
“你们这么关着本小姐,又拿那画像来恶心本小姐,究竟想做什么?”
沈瑶桉悄悄观察着郑兰的表情,却见她两脚晃悠着,肩膀也是松松垮垮地塌着,一副自在的模样,不见一点慌乱。
她说话的时候,下颚抬起,鼻孔对着人,傲慢又无理。
郑兰如此坦然的态度倒让沈瑶桉有些意外。
就他们目前所掌握的证据来看,郑兰就是那个直接导致秦湘芸死亡的人。
可她在看到秦湘芸的画像的时候,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愧疚难安,她的第一反应是破口大骂,觉得秦湘芸的画像脏了她的眼睛。
郑兰表现出来的神情,叫沈瑶桉有了几分深思。
“秦湘芸死了,你知道吧?”沈瑶桉将身体后仰,以同样高傲的姿态问郑兰。
这也是一种审判技巧,面对像郑兰这般自大狂妄的人,就必须要表现得比她还目中无人,这样才能在对峙中处于平等或者比她更高一等的位置。
正所谓,气势不能输。
郑兰没想到一直在江温远身旁默不作声的,看起来很好拿捏的官差竟然会以这样的态度来问她话。
就好像原本应该在弱势的人忽然站起来,与她平视,甚至对着她咄咄逼人。
郑兰那点自尊心又开始作祟,她努力挺了挺腰板,耸了耸肩,道:“她死了和本小姐有什么关系?那种贱/人,本就不该活在世上。”
她眼里全是轻蔑,挑衅地与沈瑶桉对视,浑身都是“你奈我何”的嚣张。
沈瑶桉一点也没被她的气势压倒,而是轻笑一声,反问道:“真的与你无关吗?”
“不然呢?!”郑兰被她的语气刺激到了,连声音都下意识抬高了些。
“话不要说得太早,你不妨先看看一样东西。”沈瑶桉说着,朝江温远眨了眨眼睛。
江温远会意,从衣袖里掏出一幅画来。
郑兰下意识撇开视线,骂道:“你们又想给我看什么恶心的东西?!”
“噗。”沈瑶桉忍不住笑出声来。
郑兰转头瞪了她一眼,道:“你笑什么!”
可她稍稍一偏头,就望见了江温远手上那副展开的画像。
那画像上画的,赫然是她自己。
郑兰:“……”
所以她刚才一不小心把自己骂成了“恶心的东西”?
沈瑶桉看着郑兰蓦地僵住的神色,真的很想说一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
郑兰在看见那画像的一瞬间除了尴尬,还有几分自得。
不愧是本小姐,生得如此花容月貌。
可等她的目光从画像中的脸上移开后,便看出了不对劲。
这画像上画的她穿着的是她去找秦湘芸时的那身衣裳!
可大理寺的人是如何如此精准地画出那套衣裳的?
明明去找完秦湘芸的那天晚上,那套衣裳便被她丢弃了!
郑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未说话。
倒是沈瑶桉翘了翘唇角,问道:“十日前的那场雨,下得挺大的吧?”
“什么意思?”郑兰没拐过弯来。
“那日你穿着你最喜欢的桃花纹样的粉色衣裳,走进了雨幕里,你去了莲池边,敲响了莲池旁一间宿舍的大门——”
沈瑶桉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就见郑兰放在臂弯里的手蓦地收紧,她的面部肌肉紧绷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沈瑶桉看。
此时郑兰有些不安。
她听着沈瑶桉以一种慢悠悠的,讲故事的口吻说着十日前的大雨,终于明白了沈瑶桉让她看这幅画的用意。
她原本都快忘记十日前发生的事了,可如今看着那幅画,又听着沈瑶桉略微空灵的声音,一些画面渐渐浮现在眼前。
她看到了朝她猛扑过来的,凶神恶煞的秦湘芸,她仿佛感受到了被秦湘芸撕扯着头发时的刺痛,还有那种怒火中烧的滋味。
郑兰失神了一阵,却又忽然想起什么。
可是不应该啊,那日所有的人都呆在宿舍里,除了她和姜月,根本没人知道她的行踪!
更何况那日下着大雨,连路都看不清,即使有人望见了她,也根本不可能认出来才是!
沈瑶桉的声音又继续响起:“可你发现,那门根本就没关严,所以你走进去,摔坏了秦湘芸的琴,与她扭打在一起……”
听到这里,郑兰更察觉出不对来,能对这件事这么清楚的,除了姜月还能有谁!
她愤怒地出声打断了沈瑶桉:“是姜月告诉你们的吧!那个贱人!”
沈瑶桉被打断了,也不恼,反而有些好笑地望着她,道:“是不是在你眼里,所有让你不顺心的人都是‘贱人’?”
“本来就是!”郑兰气急败坏地骂道,“赶挡着本小姐的路的,叫本小姐不痛快的人通通都是‘贱人’!”
沈瑶桉听笑了,郑兰还真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还以为这个世界都只围着她一个人转呢。
她未理会郑兰的恶语相向,但是在郑兰方才说的话里,她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郑兰打断她的话时,并不是在第一时间去否认她说的话,而是大骂姜月,认为是对方出卖了自己。
这就相当于,郑兰变相地承认了她方才说的都是事实。
沈瑶桉微微抬头,冷冷地道:“所以,是你将秦湘芸推进了莲池里,让她淹死了。”
她并没有用疑问句,而是一锤定音,秦湘芸是郑兰害死的。
江温远听到这里,总算品出了小姑娘让梅止衡画这幅画像的用意。
由一幅画像诱敌深入,叫郑兰自己想起那日的情景,然后小姑娘再通过讲述那日发生的事情,叫郑兰不由自主地陷进去,扰乱郑兰的思绪,从而让她下意识跟着自己的思路走。
这样,当小姑娘抛出那个已被认定的结果,即“秦湘芸是被你害死”的时候,郑兰也会陷在思维里,下意识说出真相。
沈瑶桉原本以为,郑兰至少会表现出一点惊慌或者不安。
可当她把事实说出来以后,郑兰反而笑了。
她瞅着沈瑶桉,涂着红色蔻丹的手轻轻掩住红唇,眼角上挑,眼神讥讽。
“什么叫本小姐让她淹死的?本小姐只是不小心推了她一把而已,谁叫她不识水性,没本事自己爬上岸?
“况且,她那种低贱的人,死了便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郑兰原本的那点儿不安在想起秦湘芸的身世时,便统统烟消云散。
就算大理寺知道了秦湘芸是她推进莲池的又如何?
秦湘芸无依无靠,甚至都没人知道她家在何处,来自何方,这样一个如草芥一般的人死了,又有谁会在意?
况且她出身高贵,她就不信大理寺的人会因为这件事来治她的罪。
毕竟没人敢得罪她爹爹。
沈瑶桉在听完郑兰那一番说辞后,真的被气笑了。
可笑着笑着,她又沉默下来。
相比于姜月的慌乱,郑兰真的太无所畏惧了。
她甚至都不把秦湘芸的命看在眼里。
这是一种骨子里的轻视。
仿佛秦湘芸死了,于她而言就像一只虫子死了一样,连一点涟漪都不会泛起。
沈瑶桉想起了郑兰那个位居礼部尚书的爹,忽然就明白了郑兰的底气。
从她开始怀疑郑兰起,便一直在担心这件事。
面对一个高门贵女犯罪,大理寺会怎么处理?
是搪塞过去,息事宁人,还是会将真相公之于天下,按律法处置?
她一时不太确定江温远的立场。
毕竟郑云是三朝老臣,功绩赫赫,为了这件事,治罪他最宠爱的女儿,就相当于直接往郑云脸上扇耳光,叫他丢尽面子。
沈瑶桉没再吭声,而是朝江温远望了一眼。
江温远在想通了小姑娘的计谋后,便由衷地感慨,她真是太聪明了。
他一面在心里赞赏小姑娘,一面分神关注着她这边的动向。
在听到郑兰口出狂言时,他原本以为小姑娘会直接怼回去,却没想到她会沉默地望着他。
他只是疑惑了一瞬,就明白了小姑娘的顾虑。
处不处置郑兰,说到底还是要他来决定,所以小姑娘选择了不回应,等他发话。
但江温远从小姑娘的眼眸里看到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有无奈,亦有不安。
江温远挑眉,小姑娘这是在担心他会包庇郑兰吗?
那还真是看错他了。
对于这种犯了错却不知罪,甚至觉得杀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人,他向来不能容忍。
更何况,郑兰还是郑家人。
郑兰同她那个爹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自私自利。
江温远安抚地望了沈瑶桉一眼,转过头去,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郑兰,你就这么肯定本官不会治罪于你吗?”
郑兰一愣,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沈瑶桉也有些愣神,她看懂了方才江温远望向她的眼神,这会儿听到他的话,也觉得有些意外。
“郑兰,你听好了,无论秦湘芸是何种出生,何种身份,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大云的子民,也许她生来没你高贵,可她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而你,因为一己之私,置她的性命于不顾,甚至觉得杀了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你大错特错。”江温远的声音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可却让郑兰透彻心凉。
她仿佛坠入那冰冷的池水,被寒冷包围,不能动弹。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杀人偿命’,你觉得,大理寺会让你轻而易举地逃过责罚?你把大理寺当成什么了?”
江温远一动不动地盯着郑兰,那双眼眸深不见底,犹如深渊,却带着审判的意味。
郑兰本来应该避开他的目光,却不知为何,她根本动弹不了。
身上冰冷至极,却有冷汗不停地往外冒。
她想张嘴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一刻,她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
“按照大云律法,故意杀人者,判处十年及以上徒刑,情节严重者,可判处死刑。
“而你,谋害他人性命却不知错,冲撞大理寺官差,罪加一等。”
江温远的话音落定,郑兰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终于怒吼出声:“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把本小姐打入大牢?!甚至要处死本小姐?!你疯了吗!”
“疯的人是你。”江温远道,“你爹爹的权力再大,也大不过这大云律法,大不过公道正义。你爹爹宠着你,惯着你,叫你无法无天,可别人没有义务忍受你,供着你,出了郑府的大门,没了郑府嫡女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
“更没有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
江温远字字诛心,叫郑兰听得脸色发白。
“不!我爹爹一定不会任由你们处置我的!我要见我爹爹!”
江温远冷漠地看着郑兰歇斯底里,站起身来,将沈瑶桉遮住。
沈瑶桉抬起头来,只望见江温远挺拔的背影。
小王爷这是怕她再被郑兰误伤吗?
沈瑶桉这般想着,一股暖流从心中淌过。
江温远冷冰冰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大罪之人,在定罪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
郑兰不可思议地望着江温远,这人居然直接断掉了她所有的后路!
“你究竟是谁?!居然敢如此放肆!”郑兰吼道。
此时的她双眼泛红,大吼大叫,犹如一个骂街的泼妇。从她身上,还真看不到半点京中贵女该有的仪态。
江温远嗤笑一声,重复道:“放肆?你……说本王放肆?”
“本……本王?”郑兰听到这声自称,当场就愣住了。
大云上下,除了自先帝时便云游四方,不知踪影的晋王,只有一位有资格如此称呼自己,那便是当今陛下的胞弟,小王爷殿下。
“你,你是……”郑兰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刚才居然冲着小王爷说“放肆”!
恐怕连她爹爹都不敢这般做。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见到他就会浑身发冷,眼前这位,可是传说中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的阎王爷啊!
郑兰真的好想抽自己一巴掌。
这大云,谁都动不了她爹爹,唯独陛下和殿下可以。
她真的是作孽!
郑兰抽了抽嘴角,猛地跪倒在地,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臣女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沈瑶桉以为郑兰又要开始胡搅蛮缠,拼命炫耀她的爹爹,谁知江温远一把身份摊出来,她立马就怂得跪地求饶。
沈瑶桉从江温远背后探出头来,颇有兴致地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郑兰。
还是一山比一山高,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江温远却没想着就这般饶恕郑兰,他缓缓俯身,讥讽道:“你怕什么?不是还要让你爹摘了本王这乌纱帽吗?”
“臣……臣女不敢。”郑兰快疯了,她先前在江温远面前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你不敢?本王看你分明敢得很!”江温远怒道,“郑兰,你给本王记住,你爹再厉害,也只是个臣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莫要太看得起你爹了!”
“是……是,臣女知罪。”郑兰道。
江温远直起身子,甩了甩衣袖,背着手阁楼外走。
沈瑶桉也站起身来,刚准备跟着江温远走出去,却不经意对上了郑兰抬起的目光。
郑兰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沈瑶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人罢了。
两人走出阁楼,江温远便吩咐十四和恰巧巡逻至此的一队官差道:“都审清楚了,叫其余的人将姜月和郑兰一并押回大理寺,签字画押,听候发落。至于姚欣,就放了吧。”
“是。”巡逻的官差领命,立即往关押姜月和姚欣的阁楼走去,只留下两人与十四一起押送郑兰。
江温远吩咐完,便转身对沈瑶桉道:“桉儿,我们走吧。”
如今这件案子算是尘埃落定,但莲池那边,还没得到结果。
“好。”沈瑶桉一面应声,一面加快了步子,与江温远并肩离去。
十四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出了会儿神。
方才殿下居然唤沈姑娘“桉儿”,如此亲密。
他还记得自己通过层层选拔,终于脱颖而出进入暗翎的第一天,柳君便给了他一块令牌,上面只写了“十四”两个苍劲有力的字,殿下坐在主座之上,斜斜地靠着,淡淡地说了一句:“从此之后,你在暗翎内不以名字相称,只唤作‘十四’。”
他在入暗翎时,便已听说,入暗翎者,当舍弃自己的过去,家人,甚至姓名,因为暗翎为大云特务,只进不出。
但叫他们以这种冷冰冰的数字为名字,也足见殿下的冷酷无情。
所以十四一直以为,江温远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可不曾想,有一日他会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唤一个人的小名。
十四忽然突发奇想,也许沈姑娘真的能让殿下有所改变。
至少变得像个活生生的人,而非用来维持朝堂平衡,维护大云江山的工具。
“十四,咱们也进去押人吧。”留下来的官差见十四望着离开的两位出神,其中一位适时地出声提醒。
十四回神,抱歉地朝两位同僚笑笑,道:“好。”
十四率先踏进阁楼,就见郑兰揉着膝盖,一点点站起来。
直到确定江温远走了以后,她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这会儿她用余光瞟到一个身影进了阁楼,还以为是小王爷去而复返,险些又给跪下去。
不过当她发现进来的是十四之后,便立马直起身子,恢复先前高傲的样子。
面对小王爷时,她丢尽了面子,可面对这些小王爷手下的官差,她可不想再出丑。
哪怕其实此时她双腿发抖,连站都站不稳,也要咬牙坚持。
十四假装看不见郑兰那摇摇晃晃的模样,而是朝身后点点头,另外两名官差便走进来,要来押郑兰。
郑兰当即挣扎道:“松开!本小姐会自己走!”
两名官差看了十四一眼,十四朝他们点点头,算是应允。
郑兰在三名官差的监视下走出了阁楼,朝琴音阁外走去。
她与姜月在转角处狭路相逢,两人顿时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
“姜月你个贱人!居然出卖本小姐!”
“明明是你想让我做你的替罪羊!我凭什么要忍气吞声!”
“你放屁!他们最后才来审讯本小姐!是你告诉了他们那天的事吧!”
姜月被郑骂得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被两名官差摆了一道。
可听着郑兰骂得越来越难听的话,她却觉得这种人本就不能深交,谁知道郑兰是不是原本就想给她背后插刀!
两人的互骂声很快惊动了周围宿舍里的学子,她们纷纷从宿舍里探出头来,就望见了被押着的两人。
郑兰何曾如此丢脸过,当即骂道:“看什么看!”
有学子见她都这样了,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当即便不买账了,喊道:“你神气什么啊!我早就受够你了!”
这句话像是说出了大部分学子的心声,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你如今弄出人命来,还在这趾高气昂些什么!乖乖回大牢里呆着吧!”
郑兰望着那些曾经对着她阿谀奉承的人纷纷倒打一耙,对着她冷嘲热讽,气不打一处来。
她愤怒地指着那些人,吼道:“好啊,火上浇油是不是也有你们一份!你们给本小姐等着,本小姐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学子们翻着白眼,回击道:“谁吃不了兜着走还不一定呢!”
宿舍区的吵嚷声太大,都传到识音阁来了。
温念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淡淡道:“如今郑兰被抓了,你算是如愿以偿了。”
兰惜坐在她的对面,手里捧着杯热茶,默不作声。
“我还真是佩服你的勇气,事发之时,你居然不告知我一声便直接报了官,你就不怕到时候郑兰受不到处罚,你自己反而丢了官职吗?”
“……”兰惜依旧沉默,只是手上的茶杯轻轻晃了晃。
温念琴似乎也不太在意兰惜究竟回不回话,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以为,二十年前的事情已经让你吸取教训了,但现在看来,好像没有。”
她一提二十年前,兰惜的脸色便苍白了几分。
许久之后,兰惜才轻轻道:“不会的,这次与二十年前不一样。”
温念琴不解地望向她。
兰惜却抬起头望向窗外。
翠竹被风吹得轻轻作响,似在低语。
“小王爷与上一任大理寺卿不一样。”
击鼓鸣冤的案子全城皆知,她从那个案子里看到了希望,所以才选择了放手一搏。
她一生都活在二十年前的阴影里,可她始终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拨开黑雾的人。
哪怕终究是迟了一步。
温念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兰惜,半晌后叹息一声:“也幸好,如今是小王爷主理大理寺。”
她话音刚落,便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跑进阁楼来,连门都忘了敲。
“阁主,大理寺的官差将莲池的水放干后,发现了好几具白骨!”
“哐啷!”兰惜手里的热茶打翻,摔碎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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