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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年之期


马车轱辘轱辘驶回王府,好在这马车,外观十分普通,一未缀着贵重的玉饰,二未挂着显眼的王府玉牌。

是以,即便他日日都来接她,同窗便是有疑,也只当她是个商户小女。

小猫团子不由分说就钻进了陆温的怀里,她抚着面前一团绵软的云朵,不满的扫他一眼:

“不是说好了,在崇文馆前,你不能暴露我的身份么?”

谢行湛不服,反问她:“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们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为什么不能说出去?”

他都快气死了,分明名分有了,女儿也有了,多么和谐的一家三口,为什么每次在崇文馆面前,就像偷情一样?

虽然他坦荡,磊落,但夫君被称表哥,就像是,就像是他很拿不出手一样!

她怔了怔,思绪飘散如飞絮。

不想被发现的原因,有很多。

不想被三殿下知道,她言而无信,怯懦无能,是个背信弃义的女人。

向他承诺了爱,又毁了约,转头与旁人恩爱。

也不想被升作星穹的父母外祖父知道,自己日日与敌为伍,鸳鸯情深。

三殿下的恩是恩,谢昭雪的恩,也是恩。

在汝阳军营昏睡的那三日,她这一生,最为胆战心惊的梦境,莫过于此。

她梦见他,面容枯槁,身形削瘦,仰躺在雪地上,任由自己的血液流尽,与融融轻雪,一同化作绵绵溪流,流淌入了洛河。

而后,他的四肢,头颅,分别被拴在五辆马车上,马儿嘶鸣一声,向前奔去,他本就孱弱的身体,被活生生撕裂开来。

而后,早就精心饲养的狼群,扑拥而上,露出尖锐的爪牙,啃噬着他的残肢,他的断腿。

雪地血肉淋漓,而他,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醒来时,她满头大汗。

她当下便做了决定,不能为报一人之恩,就忘却自己这条命,是怎么被他从阎王殿里救了回来的。

救命之恩,终究是比脱籍之恩更重。

她想,谢昭雪身边,就只有她了,若连她也不要他,他会一直沉闷下去,最终走向梦中的结局。

她顿了良久,终于垂着眼,轻声道:“好。”

她分明说了好,他却慌了神,脸上并未洋溢出笑容,反而神色紧张的问她:“云儿,我又……又说错话了吗?”

陆温想起那个梦,心头一时沉闷无比,别过脸去,不想回答。

他神色一暗,只以为是自己的贪心惹怒了她:“以后……我再也不提这事了,好么?”

她听得他如此小心翼翼的语气,鼻尖微微泛着酸,柔声安抚着他:

“昭雪哥哥,我说好,是说,明日我就去告诉林姑娘,我就是你的妻,明媒正娶的妻,堂堂正正的妻。”

他怔了怔,望着陆温,咬着唇,神色几经变幻,又几番欲言又止。

半晌,马车缓缓停下,陆温掀起帘子,见王府已至,正欲下车,被他攥紧了手腕。

他逆着朦胧的光影,一片金灿灿的晖光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眼底阴霾却浓郁又沉重。

“是……是因为一年之期吗?”

陆温怔了半晌,呆呆的望着眼前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以为,自己嫁给他,十月怀胎,承担起生儿育女的责任,只是想还报他的第二个条件么?

她慢慢清醒过来,深深望了他一眼,神情已经恢复平静:

“是。”

她没有错过他眼里那一霎的自嘲,甩开他的手,径自入了府门。

一年之期,好一个一年之期。

轻飘飘的一句是,不仅仅搅动着他的心,也撕扯着她的。

但她不愿辩解,更不想辩解。

她回府梳洗,沐浴更衣后,将自己的锦被抱去了书房,想了想,将女儿,竹篮,稚儿的偶人娃娃,也一同抱回了书房。

不多时,有人来唤她:“师父,有客来了。”

大约是生产之时受了惊,月子里又受了寒,她得了头风,脑中杂绪纷飞之时,便会疼痛不已,极难忍受。

阿兄来见她,向来是钻井而来,从不走正门。

那这位,还会光明正大从走门,大约是谢行湛的同僚吧。

她按了按眉心,脑中如虫噬咬,痛之欲裂,实在没法子替他迎接外客:

“若是王爷的同僚,便先迎去正厅,去请王爷相见。”

九儿应了声,拔腿又出去了。

她坐在窗边的小榻上,左右轻轻晃着阿蓁的摇篮,王府之中没有乳妈子,她又日日勤学,疏于照顾稚儿。

才半岁的孩儿,每日是吞咽着米糊长大的,却乖巧得让人心疼。

按照兄长所说,真真是随了小时候的她,因为心疼娘亲劳累,连哭都极少哭的。

红皱的脸庞已经张开了,肤光胜雪,眸如明珠,一双鹿眸滴溜溜的看她,握着粉嫩的小拳头,嘿嘿的对着她笑。

陆温看得怔了,揪了揪她圆润的小脸,一边儿逗她,一边儿心忖:

是像她多一点,还是像她那个惹人生气的混蛋爹爹多一点呢。

却不料有人立于轩窗前,已经静静站了许久,看了许久。

他想轻声唤她,却又不敢唤她,直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贺礼放在了窗台边,身影默默消失在一片翠郁碧色之中。

谢行湛也开着窗,坐在书案边,他的眼力更甚从前,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幕。

从始至终,他看着那个男人,用那样柔软缱绻的眼神,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妻子。

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做。

他真的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吗?

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他挟恩求来的一场幻梦,到了时辰,一切终究会归于平静。

但没一会儿,他又扶额长叹。

庭院正中那颗松柏,他忘记挖了,真是罪过,隔了年余,此树又茁壮繁茂了些,挖起来,要耗费不少的功夫。

九儿无奈,只得又扣响了谢行湛寝卧的房门:“王爷,外头有客来了,王妃说,先请您的示下。”

谢行湛挑眉:“是找王妃的,还是找我的?”

“是找师父的,但师父说不见,王爷,怎么办,是赶走还是先迎进来?”

他实在疲于应对,也按着眉心道:“不见。”

“是。”

九儿退下,正要去门前挥退来客,却不见来人的人影儿。

一回头,却发现一袭天青锦袍的公子哥儿,已经恣意潇洒的站在院中,脚步飞快,往王妃的院子里蹿了去。

九儿大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王府进贼了。”

两个丫头手忙脚乱的冲了过去,兰儿抄起了檐下一只刨地种花的锄头便挥了过去:“大胆毛贼,竟敢擅闯王府。”

那人一怔,面对女儿家自然不会出手,只得拔出腰间双刃,利空一转,眨眼之间,将那锄头头首分离,轱辘轱辘落了地。

而后将双刃插回腰间,好一个潇洒利落。

兰儿顿住,又抄起庭院中种植盆栽的陶瓷盆扔了过去:“还是个练家子,快,快去请师父过来!”

九儿连忙奔了出去,却在拐角处撞见了陆温:

“师父,这人是个哑巴,敲了门,王爷说不见,他就自己翻了墙进来,无论我怎么说都不理我,依我看,一定是进门偷窃的小贼!”

陆温早已听了动静,便来院中瞧一瞧,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闯她王府的大门,却见自家兄长正与兰儿打得火热。

只是一个摔花盆,一个接花盆,一个看这样子,摔花盆是为了拦他,一个接花盆,看样子,是不想毁了这满墙的春色,免得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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