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的样子丑死了

漆黑的裂缝里探出了一只手。

        被漆黑色的不详纹路缠绕着的手。

        那只手搭在了裂缝边缘，而后猛然用力——

        小小的漆黑裂缝噼里啪啦一路碎裂开来。

        褚红色发的人型魔神探出头来。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无神的双眼左右转动，挑选祭品一般，把地面上剩余的人一个个看了过去。

        ——他停住了。

        首领一瞬间睁大了眼：“虎杖君——”

        粉发小老虎早在魔神出现时便已经提高了警惕。他踏前一步，双手紧握成拳，在胸前半合，一双眼紧紧盯着半空。

        不用首领的提醒，小老虎在和魔神对上视线时便已经在疯狂预警的直觉中抬起了双手，护住了头部。

        然而那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下一瞬，小老虎已然被重力狠狠掼入地下。

        “唔——”

        虎杖悠仁双手青筋暴起，膝盖半弯，堪堪抵住了下压的鞭腿，然而他的半截小腿已经深深陷进了泥土之中。

        他咬牙望去，人型魔神神情冷峻，半张面上盘踞了漆黑纹路，双眼处一片混沌，仿佛无知无觉。

        这样不行——

        虎杖疯狂运转起体内的咒力，猛然使力，双臂在要把他深深嵌进地底的重力中生生抬起几分。

        人型魔神微微抬起头。

        他立于空中，忽然抬起了下劈的腿。

        这力道收的猝不及防，虎杖一个用力过猛，身子整个向后倒去。他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调整重心，便又是重重一脚直冲他胸膛。仿佛被直冲而来的战车碾过，塑胶的人行道被生生撞开一条沟壑，泥土翻涌。尽头的小老虎挣扎着撑着地面，不等他起身，从天而降的褚发魔神已然携着千斤重力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噗。”

        小老虎吐出一口血，双手挣扎着要抬起，却无法离开地面一分一毫。

        踩在小老虎身上的人型魔神抬头，无神的双眼直直对上了举着刀的小麻雀。

        对上魔神的目光，黄发的男孩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他浑身都在颤抖，尽力想要爬起，却因为双腿发软而无法做到。

        他连声音都在止不住地抖。他用那颤抖的声音大声喊道：“哥！你快走啊！”

        首领的目光一瞬间暗了下来。

        他忽地笑了。

        “哟，中也。”他缓缓走向了人型魔神。

        面无表情的人型魔神在看见这个笑容时第一次拥有了表情。他皱起了眉。

        首领像是没有看见。他站定，对着人型魔神张开了双手：“好久不见，要来个拥抱吗？”

        人型魔神没有回答。他只是退后了两步，压低了身子。

        那身纹路在他的皮肤上攀附游动。它们雀跃地闪烁着，漆黑火焰喧腾而起。

        荒神露出了自降临起的第二个表情，那是一个笑容，一个狰狞似恶鬼的笑容。

        善逸猛然睁大了眼。他大喊着：“哥——”

        嘭——

        一声枪响。

        正准备冲向猎物的人型魔神缓缓转过了头。

        远处正准备进食的枪之魔人忽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隔着一条街道，和荒神对上了视线。

        他手中高举着的白发男人骤然大笑出声。

        当啷一声，一枚子弹掉落在魔人的脚底。

        连风都静止了一瞬。

        荒神转身，向着魔人的方向，脚向后一踏，再次附身。

        魔人扔开了手中吵闹的猎物，向着荒神的方向，举起了手。

        荒神踏地。

        魔人开枪。

        两声爆鸣同时响起。

        塑胶开裂，路面炸开，行道树一半的叶片被光扯下又消散在光中，而另一半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光柱对着渺小的人影直射而去，而人影却不闪不避，只是停顿了一瞬，随即再次踏地，加速。

        只是这次，人影高举起了手，手中小小的黑色球体吞噬了一切的光。

        魔人再次抬手——他的右手也变形成了枪支模样——开枪。

        嘭。

        荒神把手中的重力球扔了出去。

        漆黑泛红的重力球直直地迎向了白光。它把白光吞没了一半，另一半却还是落在了人影身上，让人影再次停顿了一瞬。

        魔人不曾停顿，他再次开枪。

        嘭。

        “啧。”观战的首领把凑过来的小黄毛往身前一扯。

        被扯动的善逸还没反应过来便在迎面而来的白光前僵住了身子，直到那白光远去才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空了半截的羽织。

        嘭。

        白光还没到荒神面前便被黑洞吞了个干净，黑色也消失了。

        嘭。

        重力球吞噬了白光。

        嘭嘭嘭——

        一次又一次，被荒神甩出的重力球吞下了弹幕，和白光一同消失。

        嘭——

        重力球迎面而来！

        魔人蹬地后退，却仍被黑色碰到，机关枪构成的左手生生消失了一半。

        黑色脉络顺着消失的枪管往上爬，枪支雏形才刚刚生成，魔人忽地抬头，褚红发的魔神已然到了他跟前！

        人型魔神向着魔人伸出手——

        噗嗤。

        一只手从魔人的胸口正中穿透而出。

        魔人咳出一口血。

        他的右手垂下，对着地面，开枪。

        荒神的手从枪之魔人的胸口脱出，血与肉四散溅开，淋了褚红发魔神满脸。

        魔人的左手迅速重组，对着地面，又是一枪。

        巨大的反作用力把魔人生生抛向了半空。

        荒神看着空中的魔人，被黑色纹路覆盖又被血肉溅染的脸上是兴奋到近乎扭曲的笑容。

        他重重蹬地，一跃跃至了魔人的身前，正要抬腿把魔人砸下去，却正好对上了魔人的枪口。

        嘭——

        两人再度分开。

        首领抬眼望着远处站稳了身的荒神狂笑着抹去了嘴角溢出的血。

        他的袖子忽然被扯了扯。

        他侧首看去，小动物正不安地朝身后望着。

        “哥……我好像听见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首领转头，看着胸口大洞不曾愈合的魔人和再度冲向魔人的荒神：“……三十秒。”

        “哈？”善逸疑惑开口，但首领完全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他大踏步向着虎杖走去。

        荒神离开后已然能站起身的小老虎正揉着自己的胸口，忽地一阵恶寒。

        他转头，被首领忽然灿烂的笑容糊了一脸。

        “虎杖君~~能帮我一个忙吗？”

        “太宰先生？这样叫你可以吗？”粉发的小老虎不安地问着：“这样真的可以吗？”

        “只要虎杖君能做到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是吗？”小老虎摸了摸鼻子，“那就上吧。”

        “不不不不，这样绝对有问题吧！”善逸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人，“哥诶，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吧？！”

        “善逸。”

        小麻雀住嘴了。他默默地捂住耳朵蹲下了身。

        首领没有再理会他：“虎杖君准备好了吗？”

        “好了。”

        “向左偏一点，好，这个位置。

        “我倒数三声。

        “三，二，一——”

        “西中之虎”深吸一口气，把手中抱着的人用力扔了出去！

        人型魔神正向着魔人冲刺，忽地被砸过来的人砸中了。

        几乎是撞歪魔神的那一瞬间，细细的光柱从首领身后掠过，他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枪。

        魔人摇晃着，终于倒了下去。

        被首领砸中的可怜干部在地上滑了老远，才醒转就对着趴在他身上拿他当垫背的首领一顿臭骂：“你在干什么啊混蛋太宰！”

        首领默默看着他，眼神意味不明：“中也的精神真好啊。”

        “好你个头啊……”褚发干部有气无力地回答着，他的眼已经阖上了一半，“还有你什么时候又绑起了这玩意儿…这副样子…丑死了……”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扯松了首领左眼的绷带。

        太宰治沉默地站起了身，本来被绑紧的绷带随着他的动作松松垮垮地散落在脸上和颈间。

        他抬手把绷带收好卷起，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抱着长西装外套和红围巾慌忙跑过来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哥诶，你没事吧？”

        “没事。”太宰接过善逸递过来的外套，习惯性地套上，把那一卷绷带塞进了口袋。

        “……诶？哥你很高兴吗？”

        首领撇了他一眼。

        小麻雀立马立正站好，闭着眼睛捂住耳朵大声自我检讨：“我也不想的！我听力好又不是我自愿的！你再怎么说我也控制不住啊！你要骂就骂要打就打吧！反正这种事我肯定下次还会犯的！”

        没有预想的反应，善逸睁开了一只眼，看着已经走远的太宰，默默放下了耳朵追了过去。

        “等等我啊！”

        太宰站在了魔人的面前，对着追上来的善逸一伸手：“刀。”

        “诶？哦。”丝毫不疑有他，小动物乖乖巧巧地把日轮刀递了过去。

        太宰接过，左手掌心靠近刀刃，猛地一划。

        血滴在了魔人的嘴里。

        白烟骤然升起，魔人身上的伤口周边肌肉涌动愈合，额头和手臂的枪口却仿佛遇见了火焰一般。融化着流淌开来，露出了早川秋那张年轻的脸。

        善逸看见他哥自残的惊叫还没冲出喉咙便被这一幕给生生按了回去。小动物看看一边的人又看看地上的人，最后接过刀，敬仰地看着太宰一脸平静地掏出绷带缠上手心，

        “好了，现在最后的问题就是，找到六道君了。”

        太宰环顾四周，经过魔人和荒神的双重摧残，原先的八行大道早已面目全非。石板开裂，沟壑纵横，有几处的地下管道明显破裂了，涌出腥臭的污水。道路一边的树林生生后退了一大步。而另一边，白色围栏塌了一半，工地上明显即将完工的建筑平白消失了一大块。神奇的是，他醒来时看到的那条标语倒还好好的，艳红横幅上硕大的黄字分外鲜明。

        看着那条横幅，太宰垂下了眼。

        他低声嘟囔着让一旁的小麻雀狠不得飞速逃离的话：“啊…好麻烦…果然天然气爆炸比较适合吧……”

        看见粉发的小老虎背着睡着了的褚发干部尝试安置，太宰连忙喊住了他：“虎杖君！”

        小老虎乖乖地走过来：“什么事？”

        “你的‘帐’能持续多久？”

        小老虎歪头，疑惑地反问：“‘帐’？我没放帐啊。”

        太宰骤然睁大了眼。

        他听见了一声轻笑。

        他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得模糊一片。

        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一把推搡在地，那万分熟悉的，冰冷的，带着火药味的金属抵在了他的后脑勺。

        “不准动！”那个人喘着粗气，恶狠狠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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