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读书写字

“余随尘兄六年，读书识字，受益匪浅。闲暇之余，遍览群书，未见有载白衣入道之法门，亦未知有白衣入道之先例。”

        “入之语斋三月又三日，有修士入村，行不义。次日，见于村口，山阻道崩修为失。”

        苏白依所记，童尘有些许恍惚。

        白衣村内时常会有修士出入，多数还算善和。四海山亦有明令，但凡修士不得在白衣村范围内彰显逞能。因而，对于普通人而言，白衣村可算是方外里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总会有一些修士因为各种原因，无视四海山禁令，在白衣村内胡作非为。

        事后，四海山虽然会追究，但若是天赋异禀，往往追责很轻。

        那日，二人下山，才走到集市上，便听见远处传来女童啼哭之声。

        路人多有围观，指指点点，却无人靠前。

        苏白依人虽小，腿却迈的快。近前一看，原来是一醉酒修士，看到见山书舍内有一女童姿色上佳，欲行不轨。

        郑月半虽在阻拦，奈何过于文弱，根本拦不住那修士。

        彼时，童尘还未走近，依他的性子，多半不会理睬。这世间不平之事太多，他非圣人。

        路过时，他只是朝书舍里看了一眼，便作无事似的直接走开。

        “尘兄！”苏白依有些意外，这样的事童尘竟然可以视作不见。

        那是他们认识后，苏白依第一次没有跟着童尘。他瞧了瞧已经走开的童尘，转身跑进了见山书舍，和那修士理论起来。

        别看他年纪小，口齿不是一般伶俐，书上字句，信口拈来，那修士岂是对手。

        一怒之下，加之酒精的麻痹，那修士恶向胆边生，竟是直接出手。

        苏白依不知哪来的底气，眼见那修士毫无轻重的掌击就要落在身上，他却没有生出丝毫的怯意来，连眼睛也不带眨一下，好似提前预知到那修士的结局。

        “轰”的一声。

        路人睁眼，以为会看到血洒当场的白衣童稚，却只瞧见那修士不知怎地躺在书舍门口的路上，不知死活。

        苏白依立时反应过来，四下环顾只找童尘，却看见那家伙正毫不停歇的朝前走。

        他也不停歇，和呆在一旁的郑月半咧嘴笑了笑，就追了出去。

        “尘兄，刚才怎么回事？”

        童尘并不答话，只是朝前，心里想的是：“这样下去，迟早为了他暴露自己。”

        一路上，苏白依又开启话唠模式。

        “尘兄，我知道刚刚是你！”

        “除了我还能有谁？”

        “尘兄，一会走快点，前面那群老家伙嘴太厉害了，我害怕。”

        “你也会害怕？”

        “尘兄，你知道前面那户女子每天早上都夸你俊么？”

        “本来就俊。”

        “尘兄，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最近有钱。”

        “吃喝住都是我的，能没钱么？”

        “尘兄，你一直不说话不会憋坏么？”

        回到之语斋后，童尘叫住了准备进厨房的苏白依，在岸上写下：“这世间不平事那么多，你件件都要管？”

        “被我瞧见了就要管。”苏白依一脸认真，看着童尘又要下笔，紧接着便说：“尘兄，我能看的懂手语了，你不必写字。”

        “你一介白衣，拿什么去管修士的事。”童尘倒是有些惊讶，苏白依和他认识并不久，竟然已经看得懂手语。

        “管不管得了是一回事，管不管又是另一回事。”

        看着苏白依认真的样子，童尘什么也没再说。

        那天夜里，他没有顾虑会被人发现。在之语斋里坐忘的同时，沉敛心神，第一次运用神识，锁定了白日间的那名修士。

        那修士已然酒醒，却还是浑浑噩噩，不知自己已被人盯上。童尘也未犹豫，楸准时机，用念力废了那人一身修为。

        得手的同时，他立马察觉到几股异样从四方侵来，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想过查探来者是谁，他直接散了功。

        “尘兄！尘兄！”一大早，苏白依就如脱缰野马似的冲进童尘的卧室：“你猜怎么着？”

        “懒得猜。”

        “昨日那个修士被人废了！”对于童尘的性格，苏白依早已熟稔，并不在意：“人花已散，气海尽毁。”

        “早饭呢？”

        “这么大人还要靠一个孩子吃饭。”苏白依面上不情不愿：“你等着。”

        “他刚刚说了什么？”

        还在迷糊中的童尘以为自己听错了，想要叫住，却不能开口，只好在心里狠狠。

        “余知其故，必在童尘。然每问询，皆不认，亦不言，始信其有难隐，不复题。”

        “此间事后，童尘不复如常，督余晨练录书。每日排以课业，似在传道解惑。余百思不解其意，唯听其言，规己行，日复一日。”

        看到这里，童尘这才想起，那日事后，苏白依真的没在他面前追问过有关白衣如何修行的事。反倒是他自己，不知出于何故，怕苏白依的性子终究会惹事，总在有意无意间加以指点，希望他能有所悟。

        那日的早餐还是米粥。饭后，童尘叫住苏白依：“以后不用做早饭了。”

        “不好吃？”

        苏白依一脸惊愕：“和以前的味道一样啊？”

        “每日晨醒后，绕村跑十圈。”童尘并不解释，语气像是发号施令。

        “尘兄是要我去炼体？”苏白依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白衣会去锻炼。

        在方外里，纵使你身体如何强健，遇到修士都将毫无意义。有这功夫，不如多去读些书，写会字。

        “尘兄，你看过那个白衣锻炼体魄的？”苏白依问的很干脆。

        白衣不能修行，拳脚却可磨炼。只是磨练后无法凝聚气海，更不能形成所谓内力，所以哪怕武道一途也无法踏入。正是因为认识到了这一点，没有白衣愿意花费时间去磨炼身体，因为毫无意义可言。

        “别人不会多管闲事，你不一样，磨练磨练至少能抗揍些。”童尘心口不一，手上比划：“要么跑，要么离开之语斋。”

        “跑！尘兄和我一起呗。”

        “懒得跑。”

        “小娃娃，你想和人干架？”

        “这孩子脑子被抽了吧，一大早像个猴子似的绕着村子乱窜。”

        “我去，又一个傻子想要逆天改命。”

        “这孩子跟着那个聋哑，不会憋出病了吧？”

        第二日，苏白依没要童尘叮嘱，早早起来，在所有白衣的异样眼光中，像个傻子般开始了晨跑。

        “不是说不用你做早饭了么？”待到童尘睡醒时，苏白依已经在方桌前虎吞狼咽。

        等到你起来做我已经饿死了，苏白依故作微笑：“我不做的话你不是要做？”

        然后像是看个傻子一样看了眼童尘：“今早不是米粥，菜饭。”

        “还挺有心的。”童尘面上好似理所当然，比划道：“都一样。”。

        开始晨练以后，童尘便留意苏白依的变化。

        和普通人相比，体魄上自然强健了些许，不似寻常书生弱不禁风。他又开始在无房殿内的各间屋子里走动，寻找最通俗易懂的八卦阴阳，符道阵法类书籍。

        这一日，苏白依才结束晨跑，刚回到之语斋，还没来得及休息。

        童尘已经穿戴齐整，坐在屋子里，手上拿着本书，有模有样。见到苏白依进来，不由分说：“早饭呢？”

        “刚跑完，我歇会。”苏白依喘着粗气，脸上写着疑惑：“尘兄，我以前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过的？”

        “不记得了。”

        “这些书帮我誊录一遍。”

        “什么书？”苏白依随手翻阅起来：“符道？阵法？起卦？”

        看着童尘，他有些疑惑：“尘兄冢内没有机缘，不是不需要誊录功法么？”

        “一大早就埋汰我。”童尘不予理会，手上比划：“你写不是我写。”

        又想赶我走了不成？苏白依有些疑惑，先是让晨跑，现在又罚抄，难不成哪里得罪了他？

        “可不可以不写？”

        “写或者不写。”

        “写！”

        “我现在跑十圈比以前跑十圈快多了。”

        “那明天开始负重吧。”

        “什么？”

        “负重。”

        “不是。”苏白依差点没跳起来：“尘兄，不带这么玩的。”

        童尘不言，只是望着他，那表情苏白依自然明白：“负或是不负。”

        “听你的。”

        “入之语斋一年余，身形俱有所变，山下往来，不知疲怠；反应感知，日甚敏锐。”

        “余素有侠志，虽定数有然，仙道不得。然侧观童尘，又习演八卦先天，知定数亦含变数。”

        “村内诸多事，或奇或怪，终日萦绕，头绪全无。偶知有白衣入冢，评级高等。然只闻其事，未见其人。余思童尘不理诸事，未予知会，暗下探寻。”

        日子如此反复，跟在童尘身后，苏白依日渐长成，稚气也在退脱。

        一年多里，在童尘有意无意的指点下，苏白依身形体魄较之于寻常人要强健不少。虽说看上去依旧瘦弱，可行动起来说是动如脱兔亦不为过。

        只是，他并不满足于此。

        他原本是察觉到童尘的异常，才死活赖在之语斋里不肯离去。他坚信童尘异于寻常白衣，同是白衣，既然有人可以破除桎梏，他就一样可以。

        寻常日子，完成童尘交代的课业，其余的时间，苏白依基本是在山上苦读。

        书读的越多，他对白衣村越觉稀奇。

        “或许，弄明白村里的许多事，就能找到白衣入道的法门。”

        抱着这样的心理，他开始追寻答案。

        说巧不巧，正当他苦于毫无头绪之时，偶然间得知山上出了个高级白衣。

        消息很快就被封锁了，在他意料之中。

        提前得知消息的寥寥无几，更无人知晓那个新出的高级白衣是谁。

        苏白依没有为此烦心，他清楚，只要盯住村口的醉酒老汉，或许就能知道那人是谁，进而甚至弄明白这些年一个高级白衣不出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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