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姐妹重逢

九姑抬起手，柔和的光芒幽幽升腾，如萤火一般聚集在眼前。

        有颜色从光幕中显现，汇集而成的画面让凌月微微瞠目。

        张扬的长发，火红的披风，男人站在烈烈风中，坚毅的眼瞳中战火在汹汹燃烧。

        这是……？！

        “他是百里煜封。”九姑抬手，虚虚抚过他的眉峰，“是古蜀国的战神，也是……将我封印在此的、我……所爱的人……”

        凌月看看光影中的男人，又转眼看向九姑——透明的眼瞳中没有任何倒影的存在，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却仿佛有浓烈的哀思在其中流转。

        这一次，九姑并没有停下话题，不多时便再次娓娓道起：“当年，自我修成天狐、成为半仙之体后，青丘附近幅员百里、群妖莫敢不从，族群更是前所未有的稳定昌盛，所以，我便去了凡间。”

        “那时候、三界未分，仙妖共存，人族的修真者也多如牛毛，因不少妖族仍以人类为食，所以修真者与妖族可谓是水火不容。在我入世之后，遇到了不少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修真者，当然，我也从未放在心上，直到遇上了煜封。”唇角勾起一点笑容，九姑不自觉地将手放在心口，“我遇到煜封的时候，他已经是古蜀国人人称赞的战神了，外、他需扛敌定天下，内、他要除妖安城邦。他是英勇无敌的大将军，是带给人们平安的大英雄，但他对我而言，仅仅是个霸道不讲理但是又难得细心温柔的糙汉子。

        他吸引了我，在之后的很多年间，我在青丘和他之间往返流连，我从未告诉族人关于他的事，或许是因为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沦陷于此，而妖与人之间，所谓的情爱又是何其天真与可笑。

        可即便如此，在煜封表明心迹的那一刹那，我仍是无法抗拒。从那以后，我与他便时常在一起，我们约好，等尘世间不再有战乱，便一齐归隐山林，共度余生。

        那段时日，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笑容慢慢逝去，九姑淡淡道：“幸福容易让人麻痹，我也一样，所以，当我发现煜封对我并非真心，且想要利用我铲平青丘，我一度无比愤怒、想要杀了他，屠了这虚伪的人世，但我心中伤痛更甚，便趁着没有失去理智之时连夜赶回了青丘，只留书一封，哪怕他对我的感情是假，也看在我并未做恶的份上不要扰了青丘的安宁。可不出一月，他便带着蜀山众人来攻打青丘。我恨他无情无义，便领着族人与他们开战，直到最后……”

        “我原以为我是想杀了他的，但我发现我还是下不了手，而慢慢的，我也察觉到他对我也下不了手。我想停下来，想问问他为什么如此对我，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可我突然无法控制自己，下手也越来越狠辣。煜封看出了我的异样，我看得出他在想办法控制我。朱紫就在那时候出现了。”九姑五指紧捏，沉声道，“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而我与煜封已是精疲力竭，根本无法阻止朱紫的动作。所以……煜封放弃了抵抗，在我杀了他的那一刻，将我封印在此……”

        “……”凌月张张口，终是不知说些什么。突然抬眼看看光影之中的男人，道：“九姑，上清紫薇仙决、我已经还给战神的后辈了。”

        九姑一怔，回神道：“你……见过百里家人？”

        凌月点点头，努力放松了自己的表情，将镇南王府的事情一一说给她听。

        九姑忽而笑道：“你这孩子，土灵珠既已回归，那烧了的仙决如何算还回去了。”

        凌月故意一皱眉头：“啊……还真是。那我再抄一份送去可好？”

        九姑顿了顿，道：“也好，免得练起来走火入魔。”

        凌月点着头，看九姑的愁思散了不少，这才试探着问道：“九姑，如今朱紫再现，您就没有别的打算？”这仇难道就不报了？

        “我被封印于此，行动所至不足一里，纵使有心也无力。”九姑平淡道，“且在当年，朱紫根基已坏，根本无力与我抗衡，却能让我屡屡中计、更是让我在不知不觉间中了蛊。”

        “中蛊？！”凌月一惊，姜逸凡的脸瞬间浮现眼底。

        九姑面色一沉，道：“狐心蛊……那是可以用来控制狐族的一种巫蛊毒虫，若想控制已是半仙的我，最少需要五百颗狐心方可练成……”

        五百颗……这朱紫究竟杀了多少同族……

        “这也是我被封印后才发现的。”她总要知道为什么那时无法控制自己。九姑道：“如今我被封印在此，狐心蛊也一同沉睡了，一旦我再度清醒，它也会随着再次醒来。”

        凌月道：“没有可以除去它的方法吗？”

        九姑下意识地一张口，却一个音也未出现。在凌月疑惑的目光中，九姑微微一摇头：“我也不知道。”

        凌月感觉九姑隐瞒着什么，仔细看看又觉得没有破绽。

        “总之……”九姑道，“朱紫身后定有人相助，此人、深不可测。”

        这话凌月听过好几次了，她很赞同这句话，也明白朱紫的危险性，但她总觉得，她和朱紫的“缘分”还没完，迟早还会遇上。连她身后的那股势力，也会出现。

        九姑看着凌月，光影莫测：“涂山……”

        凌月回神。

        九姑道：“朱紫想要的东西，在涂山。”

        “她想要的？”

        “天狐丹。”

        凌月瞠目。

        九姑道：“朱紫相信，只要有了天狐丹，她就能成为九尾天狐，可以引领狐族，成为狐族的王。”

        “可是九姑，”凌月道，“那天狐丹、难道不是您的内丹吗？”

        “是。”九姑道，“如今、它在煜封手上，而朱紫并不知道。”

        战神？战神不是死了吗？

        看着凌月满脸困惑的神色，九姑浅浅一笑：“当年，煜封为了控制住我，又不会被朱紫伤害，将我封印。而我在最后的时候也将天狐丹封印进了他的身体，那时候，煜封看似被我所杀，其实并未完全死去。当时朱紫以为我将天狐丹藏了起来，愤怒之下并未察觉煜封的异样，反而后来寒烨赶到，击退朱紫后想要毁掉煜封的身体，这才发现了端倪。于是，在他离开青丘时，也带走了煜封的身体。”

        她被封印后神识完全陷入昏迷，这些事情都是寒烨偷偷回来时告诉她的。他恼她为了一个人类如此舍弃自己，年复一年地来此劝她取回天狐丹。这样她便可以清醒过来，回到青丘、回到族人的身边。

        凌月点点头：“九姑是想让月儿取回天狐丹？”

        九姑一愣，无奈低笑一声：“不……我只是想让你带几句话过去……”

        凌月仔细听着，忽而明白了九姑的心情，郑重其事地点头应下了九姑的交代。

        九姑露出满意的神色，又道：“朱紫对天狐丹执着非常，她既然再度出现，便一定会再来寻找。以她的脾气，必定会以为我是将天狐丹给了墨儿，涂山那里倒不会那么引她怀疑，你且替我知会墨儿一声，让她万事小心。”

        凌月难得没有回应，默了片刻才道：“九姑……月儿斗胆要拒绝了，这话、还是您亲口跟鸢墨姐姐说才合适。”

        九姑一怔，看着凌月一时无言。

        凌月道：“鸢墨姐姐……很想你……”

        石室中骤起一阵轻风，柔光自九姑周身破碎，毫无颜色的眼中竟是透出了水色，一瞬间，凌月仿佛看见一滴眼泪夺眶而出，又在一瞬间，在周身破碎的光影中消散。

        九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你先回去罢……”

        还是不想见吗……凌月有些低落，看着九姑如此又觉心疼，只得先行告退。

        踏着月色回返，走到一半时，一股熟悉又淡然的灵气自身后传来，蔓延到了前方。

        凌月一振，猛地回首看向身后。

        九姑的气息！

        不出片刻，一股急切的气息自另一方传来，极快地越过凌月的上空，奔着冰湖而去。

        那一抹衣裙在月下是一片黑色，在凌月眼里却是染上了艳丽的紫色。

        凌月轻笑着，欢快地往回走去。

        皑皑雾气被一股强劲冲破，前方半透明的身影前，鸢墨猛地停下。

        她努力地压住心跳的声音，张口唤着：“九……九……”九儿姐姐……

        身影转过身来，熟悉的面容带着熟悉的笑容：“墨儿……”

        鸢墨上前几步，颤抖的手触碰着她透明的身体，指尖只有冰凉一片，眼角却早已湿热。

        九姑抬手，虚虚抚过她的鬓边：“墨儿长大了。”

        鸢墨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傲气，带上几分哭腔道：“姐姐终于肯见墨儿了。”

        九姑也在克制着情绪，笑道：“是姐姐不好，让墨儿苦了这么多年。”

        “墨儿不苦，”鸢墨用力摇着头，“只要能再见姐姐，墨儿就不苦。姐姐，墨儿知道、这么多年，你都在看着墨儿，你都有帮着墨儿，墨儿也知道，你只是觉得对不起墨儿、对不起青丘，才不愿意出来见墨儿。可是姐姐，墨儿不怪你，络叔叔、木叔叔、留在青丘的族人们都不怪你。姐姐你想，若是没有你，以族里以前那样，族群哪会昌盛？还不是与旁的妖族斗来斗去，哪怕当真在妖族里胜了，最后还不是迟早与人族一战，姐姐又何必把责任都放在自己身上？”

        九姑怔怔地听完鸢墨一番话，不由笑道：“你这歪理倒是说的通顺。”

        鸢墨也笑：“这才不是歪理。”

        两人相视笑着，仿佛回到了最初那时。

        “姐姐，墨儿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好，墨儿说、姐姐听。”

        “那墨儿可要说好几天了。”

        “好，那就不要睡了，姐姐一直听着。”

        “不怕，墨儿不需要休息。”

        “嗯……姐姐也不需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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