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8

如此想着，一心便道：“小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想杀陛下，但是，今天我的朋友因为你而卧病在床，生死未卜，如果你有解药，或者知道那是什么毒，我请你告诉我。”

小四嘿嘿冷笑，“你的那个朋友是为了帮帝勋挡刀，这才中了我的毒，要是没有她，我一早就杀了帝勋啦！我为什么要救他？！”

小四言谈间咬牙切齿，像是怒极了，明显是对帝勋恨之入骨，一心看得摇头叹气，“动员役夫去行刺陛下的行动是你的主意，对吧？”

小四听了先是一呆，然后瞬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嘿嘿笑道：“柳生大人，你真的很聪明，对，你说得没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江崎诚没有吩咐过我这样做，是我自己想杀帝勋，我不但想杀帝勋，还要亲手的杀！我要听到他的惨叫，我要听到他的哀嚎！！”

“你都不知道我忍了多久，在万罗山的一次，在灶房的那一次，我无时无刻都想动手，但是我不能...我不能！！！”

小四狞笑道：“我还要配合江崎诚的计划，我不能心急，我要忍，我一定要忍！可是....可是！！！你总是在我面前破坏我的计划！！”

一心听着他不断和盘托出，越听越是心寒，原来他们的预感没错，万罗山的那一次，小四就已经知道明石熏的身份。

还有在灶房前的那一次，明石熏受了伤，不能作战，幸好自己在旁守护，小四才不敢贸然动手，还有他乘着康老爹的话柄，说想要做自己的亲兵，这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杀帝勋。

一心摇头叹气道：“小四啊，你刺杀陛下，难道就不怕会连累到家人吗？”

小四一听家人二字，就像是中了雷，呆了一样，忽而脸色一沉，“家人？什么家人？”

一心当然是心中有底，故意装作不知，“你家里不是还有父母弟妹吗？”

“家人啊....对啊...我曾经也有家人啊.....”

小四忽然脸色一变，收起那狰狞的面容，五官不再绷紧，双目重拾焦点，彷佛又变回了那个纯朴的少年小四。

“你知道吗？刚才我给狱卒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我满身伤痕，口里咸甜咸甜的，尽是鲜血，我渴得要命，想要舔两口鲜血解渴却怎知越舔越渴，那时候啊...我以为我不行了，快要死了，你知道我那时在想什么吗？我在想青梅汁，我在想我家门前的那两株青梅树，我想摘他几个来吃解解渴，不只如此，我还想回家吃我妈煮的炖肉。”

“说起那炖肉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随便用水煮，洒点盐，有时候加点酱油，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也比不上今川家的好酒好菜，但我总爱吃啊。”

“我记得有一年夜行，日子特别难过，野菜啊，树根啊，统统挖光挖净，满地都是饿死的人，我还记得我的三哥正是那年死的，母亲说，老天爷很是公平，有祸就有福，哥哥死了是祸，那福很快就到了，而果不其然，那年我们真的捱过来了，我记得正好是我的生日，还有炖肉吃，那时候我很开心，我就在想，老天爷真公平啊，果然是有祸就有福啊。”

“又记得我八岁那年，这次到我爹死了，他去了山上挖野菜，给百鬼吃了，我们哭得很惨，但与此同时，我也放下了心头大石，因为知道这年能捱得过啊，因为有祸就有福啊。”

“但是....但是啊，不知怎地，老天爷应验了三次，这次却不灵了，我和弟妹饿得很惨，夜里饿得要命时，那个胃啊能痛得你浑身抽搐，究竟比受刑还惨，弟妹在我身边饿醒，我哭着问我妈，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不灵了，难道他看不见我们很惨吗？我们的炖肉在哪里？我妈哭着跟我说，快要灵了快要灵了。”

“那时候我还很愚蠢，要是我聪明一点，我情可这老天爷一辈子都不要灵了。”

这时一心忽而意会了什么，心里闪过一抺寒意，而小四脸上也罩上一层阴影。

“后来啊，这老天爷真的灵了，我们真的有炖肉吃了，而我妈一天也一天虚弱了。我问我妈，为什么你身子越来越差了？是病了吗？她总是摇头，强颜欢笑。”

“后来，我妈也终于倒下了，那时候我也终于知道这老天爷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了。”

小四说着说着，泪水忍不着从两眼流下，他咬着牙惨笑着，“我们吃罢最后一餐炖肉，我答应我的弟妹，这将会是我们最后一餐炖肉，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吃好东西，以后都不吃炖肉了。”

“没想到，这确实是我们最后的一餐炖肉，因为.....因为我弟妹最终在我面前饿死，只剩下我一人。”

小四终于哭了出来，却又咬牙强忍，“直到现在我都还记着我们的承诺，不吃炖肉，不吃炖肉！！所以此今我都没有再吃一餐炖肉！”

“若不是那个帝勋把我们这些百姓遗弃在横山这一边，任由我们给百鬼欺凌，我们会这么惨吗？”

“那个自私，胆小，无能的人！他凭什么做我们的王？！”

“所以你说，我不该杀帝勋吗？”

一心黯然的低下了头，沉默了良久，终于开了口，“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在箭雨横飞的时候，他会让你们进来吗？”

小四一听，脸上有些错愕。

“昨天你想杀的那个人，他在乎百姓啊！”一心道：“你知道他每晚通宵达旦的批阅奏书吗？你知道他每晚都在为了重建横山的经费而烦恼吗？他为了要战胜百鬼，他甚至以身犯险的御驾亲征。”

小四摇头，一心道：“他说，他想保护横山的百姓，他想令你们以后都不用担惊受怕，所以决心要对付将骸，要重建横山。”

“你又怎知道...”

“如果他真的好像你说的那样自私胆小，你觉得你能接近他杀他？”

这一字一句无不打中小四的心事，他一直以来就打算着要找帝勋算账，要他赔命，但是...真正令他走到这一步的人....真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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