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阴阳调和

捂着微痛的额头，朱高炽跟随皇爷爷步入御书房深处。
  宽敞的室内设有一张龙椅，龙椅前摆放着檀木御案，案高经过匠人精心调整，以减轻朱元璋的劳损。
  “孙子，来这里坐！”
  朱元璋自在地坐在龙椅上，朝朱高炽招手。
  朱高炽应声前行，慢慢走近象征大明至高权力的宝座。尽管已坐过一次，他仍感到紧张，心跳加速。
  桌上的奏折已去大半，剩下的皆棘手难办。朱元璋拿出一本朱红的奏折，放在朱高炽面前。
  “孙子，你看这个，若由你决断，该如何处置？”
  朱高炽点头，随即翻开。
  “臣户部侍郎李广奏，周王对领地不满，横行霸道，搜刮民脂，霸占女子，其手下在开封肆无忌惮，甚至建造豪华宫殿，夜夜狂欢……”
  看到这里，朱高炽不禁皱眉。周王朱橚乃朱元璋第五子，户部主管人口事务，开封府的严重状况显然已引起皇帝关注。
  他端起茶杯浅酌一口，继续阅读。
  “开封奢侈成风，百姓苦不堪言。周王每月搜刮大量白银，养戏子取乐，无视府尹劝阻，纵容手下伤人。今年五月份，他还擅自离开发地。”
  看到此处，朱高炽微微一怔，他对这位叔父并不算亲近，但从寥寥几语中，他已洞察到朱橚的为人。
  周王的领地位于富饶的河北，足见朱元璋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然而这样的行为显然越过了底线，奢侈靡费正是朱元璋最为痛恨的。
  "孙子，此刻你必然满腹疑虑，这是今日我要传授给你的第一条训诫，奏章上的文字不可全信！"
  朱元璋注视着朱高炽变幻莫测的神色，缓缓道出。
  "凡朝廷官员，上奏都有其动机，因此奏章所述往往与事实有所出入。"
  "也就是说，六叔的荒淫并非空穴来风？"
  朱高炽歪斜着脑袋，心中的疑惑更甚。
  "不，呈上的奏折，至少所述之事确有其事。毕竟我是天子，奏折所述与真相不符，便是欺君大罪，是要掉脑袋的。孙子，你再细看，奏折中的描述皆有夸大，你六叔早年随军四方征战，对民间疾苦再清楚不过。如今生活安逸，难免放松了警惕。"
  "炽儿，你打算如何处置六叔呢？"
  朱高炽沉思片刻，他深知，皇爷爷正在考验他，如何在亲情面前妥善处理，既能给予警告，又不破坏关系。
  短暂的思考后，他从容回答："孙子以为，此事需双管齐下，一面斥责，一面劝导，就像演京戏，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只要六叔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必定会自我反省。"
  "不错！"
  朱元璋看着胸有成竹的孙子，眼底满是赞许。
  朱高炽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窃喜不已，看来自己确实具备帝王之才。
  对于统治者而言，臣下的放纵或愚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不知悔改，甚至变本加厉。周王并非愚钝，只是贪图安逸罢了。
  只要让他明白奢侈的严重后果，他自会畏惧。这种无形的惩罚，更能深入人心。
  更何况，若将此事公开，只会损害他们之间的父子情谊，终究不是好事。
  得到满意的答复，朱元璋心中喜悦，这个孙子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已有独到见解。于是他视线移向另一份奏折，将其拿起。
  朱高炽接过，展开阅读。
  "臣湖广指挥使奏，武昌知府刘行与民间商人勾结，私扣朝廷划拨的赈灾物资，高价卖给百姓，所得财物据为己有……"  读到这里，朱高炽心中涌起愤怒，湖广地区虽常有水患，却非严重，朝廷每年都会发放救济物资，以减轻百姓的困苦。
  "炽儿，你对此有何打算？"
  "其实很简单，口头的指控不足为据，我们可以请刑部介入，彻底调查此事，如此重大之事，切不可打草惊蛇，一切需秘密进行，随后将所有涉案之人一网打尽。"
  "如果可能，我想将他们押解至京城，亲自审问，利用国难图利，实乃人神共愤。"
  "查明事实后，公开宣判，以示警戒。"
  朱高炽说完，心中激荡不已。
  朱元璋闻言，摇头道："炽儿，你还年轻，心软是正常的，但你的处置略显轻了。对这些贪婪之辈，仅仅是惩罚，已是宽大处理。"
  "虽言罪不及妻儿，但他们所犯并非寻常之罪。为杜绝后患，涉案者的家属应贬为贱籍，情节恶劣者，其事迹载入史册，后代永不得参与科举。"
  "人性的贪婪无止境，贪婪者总会层出不穷，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严厉惩处，唯有如此，才能威慑那些心存不轨之人。"
  "炽儿，你觉得祖父太过严厉了吗？"
  朱高炽沉思，祖父严厉吗？历史上比朱元璋更严苛的君主多的是，若是为了大明的安稳，流血牺牲在所难免。
  "孙儿懂得，有些事无可避免，只要是为大明，便是正确的。"
  "呵呵，你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非亲历不能彻悟。"
  朱元璋感慨，望向门外，似乎在回忆自己的青春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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