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心性与阴阳善恶

夜深人静，烛光在窗台上摇曳，投射出窗外随风摆动的枝叶投影，一长排书案前，端坐着一位身影挺拔的修士——朱高炽。
  他皱紧眉头，审视着文书修士记录下的供词。尽管文笔尚佳，但这匆忙之间写就的文字仍有不通之处。
  一边整理，他也将整个案件重新梳理了一遍。
  "唉……"
  他揉搓着酸胀的颈项，放松身体，将自身的重量完全交付身后柔软的仙鹤绒垫。一声轻叹中蕴含着多重思绪。
  身为储君，掌控着号令天下苍生的力量，刘氏一门遭受的巨大冤屈，自己仅一夜之间便查明真相。然而，正因为权柄巨大，无法随时随地洞察大明朝的每个角落，又有谁能料到此类案件是否会在别处上演？
  "无怪乎人言太平表象背后藏匿汹涌暗流，姑苏虽不足以代表天下，却也可揭示一二世间弊病。"
  此时，朱高炽仿佛有所领悟，皇祖父对属下官员的隐忍与沉默应当是心中有数的。只是他选择不去戳破那层掩饰丑陋的帷幕，因为深知一旦揭开，那将激荡出多么惊心动魄的真实。
  刹那间，朱高炽倍感心力交瘁，坐稳那仙鹤绒垫下象征九五之尊的龙椅看来并非易事。
  望向窗外的夜色，云岚悄然自屏风后走出，她那双温润细腻的手轻轻抚过朱高炽的额头，无声地陪伴在其身边。
  或许，人间善恶犹如虚空中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任凭如何干预，其存在始终不变。正如有人之地便存差异，差异催生缺憾，而这正是世间难以完美之所在。
  "往后我当慎思行事轻重，倘若事事躬亲，怕是要累倒在这龙椅之上！"
  朱高炽睁开双眼，视线落在眼前的案牍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善恶只在一念之间，而他修行尚浅，自然难以洞悉这其中之玄妙。
  感悟于世间的法则。  然而这般畜生，高立雄，却在这漫长岁月间似是洞悉了人性的幽微秘密，他那圆滑无比的处事手段竟使得苏州城内多半官吏与他狼狈为奸。
  或许自己应当向他请教一二，假若能够掌握这洞察人心的神通，对于将来登临仙位并选拔修真弟子无疑将大有助益。
  思及此，朱高炽伸出右掌，轻轻握住搭在肩头的那一双柔夷：“云姐，替我更衣，我要去地牢走一趟。”
  ……
  昏暗的地牢之内，铁链在阴冷的灵风摇曳下叮当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和囚徒们的浊气，令人闻之欲呕。
  仇离本已入眠，却被惊扰起身，一听闻殿主要亲自探访地牢，他也顿时紧张起来。
  数名值守的黑衣卫侍卫立于一旁，而朱高炽则已换上一身黑衣劲装，靴底偶尔踏入路上积水，发出阵阵清亮回声。
  最终，一行人在关押高立雄的地牢墙前停下，为了让其能撑到天谴降临，医师早已为其疗伤包扎完毕，几经调理，也恢复了几分元气。
  “殿下，请小心头部！”
  言罢，仇离便推开牢门，牢房的门户特意设计得低矮狭小，以防凡夫俗子逃脱。
  见朱高炽亲至，地上的高立雄眼中不禁掠过一丝惊愕。
  “起来，孤有话问你！”
  冰冷的话语令他打了个寒颤，还未待他张口回应，朱高炽继续问道：
  “身为一名凡尘商人，你必然深谙人事纠葛，适才孤整理仙籍之时，察觉其中有所缺失，如你能协助完成这些文书之事，孤或可减轻你妻儿所受之苦楚。”
  听罢此言，高立雄嘴角轻挑，瞳仁深处终于流露出一抹微妙的神色。
  “殿下，您问吧！”
  经历这般变故之后，他仿若洞彻红尘一切，声音变得格外沉静：
  “你是如何在短短数载之间，将整个苏州府衙侵蚀得如此腐败不堪？”
  “殿下，在这世间行走，每个人都有一处软肋，只需用心去探寻罢了。”
  高立雄变换了个坐姿，倚靠在背后的稻草堆上。
  “以那位孔良孔大人为例，他虽怀揣公正之心，但却性情懦弱，否则也不会等到殿下您驾临之后，才有勇气站出来揭发这一切。”
  “至于杜英瑞杜大人，则痴迷于名家书画，自驿站颁发玉符以来，他的收藏热情更是高涨不少，然而购买此类宝物所需巨额财力，仅凭俸禄自然难以满足，因此小人便投其所好。”
  “所谓受人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小人为杜大人排忧解难，他心中自然感激不尽，对我开设的商铺倍加照拂，这样一来二往，双方关系愈发亲近。”
  提及自己多年在苏州城布下的棋局，高立雄面上掠过一丝得意之色，论起把握人心、处理世事，他在凡人中堪称无人能敌，只可惜，这样卓越的才华却沦落至邪途之上……
  "贫道虽与他们攀附交结，与各派修士建立起联系，却一味地付出而不求任何回报，只为让他们心中生出亏欠之情，如此一来，事情便易处置了！"
  聆听着他的娓娓道来，朱高炽的心境也随之豁然开朗。这修真世界哪里有什么真情实意，一切情感纠葛皆根植于修为与资源的交换之中，特别是在尔虞我诈的宗门之争中，真心相待的关系更是难得一见。
  然而，如今竟出现了高立雄这样一位以真心换友的修士，那些尚未被残酷宗门争斗磨灭本性的修者们，自然对他趋之若鹜。
  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一旦靠近，万事万物处理起来便会顺畅得多，这也是修真者在修炼历程中，悄然留存下来的一种人性特质。
  而那些官员们，在高立雄潜移默化的引导下，原本一心向善的他们，却渐渐偏离正道，向着追求功利与修为那一方转变。
  "你确是一个智者，只是可惜误入歧途，孤从你的话语中悟得诸多道理，然而你所犯罪孽，却是难以宽恕。"
  朱高炽微微点头，接着转身离去，消失在阴暗的囚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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