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传授中庸之道，你却领悟了帝王之道？

倾听朱元璋的话语，朱高炽稍作思考，指向一旁熔炉上的铜壶，问道：“大哥，你认为这熔炉上的铜壶有何用处？”
  朱元璋随着朱高炽的目光望去，疑惑道：“铜壶熔铁，自然有其用场。”
  朱高炽点头，起身靠近铜壶，举起铜壶把手，道：“大哥接住。”
  面对眼前炽热的铜壶，朱元璋无从下手。
  “恩公，这该如何接住？”
  朱高炽放下铜壶，道：“现在能否拿起？”
  朱元璋顺势提起把手。
  朱高炽笑道：“大哥可曾领悟？”
  朱元璋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手中的铜壶，低语道：“恩公之意，是在告知我，用人如提铜壶，周遭纵然滚烫，但只要抓住正确之处，便能驾驭。”
  显然，朱元璋极其聪慧，一经点拨即刻领悟，并能将朱高炽的比喻联系到李善长的事上。
  朱高炽颔首，似在追忆往昔，说道：“我记起师尊曾有言，‘取人之长，天下皆可用之人；取人之短，天下无可用之人’。”
  “居高位者，首要在于识人。”
  言罢，拿起面前记载着古代王者刘邦事迹的羊皮古籍，望着古籍边缘的斑驳痕迹，笑道：“大哥定然时常研读此书吧？”
  朱元璋正品味着朱高炽之前话语的深意，闻其发问，忙抬头注视。
  随即有些尴尬地笑道：“是的，我认为那刘邦与我颇有相似之处，同是贫寒出身，便想着多多阅读他的经历。”
  朱高炽点头赞同。
  “那大哥以为刘邦何以能夺取天下？”
  对于此问题，朱元璋显然早已成竹在胸，脱口而出：“民心！”
  “刘邦赢得了民心，得到百姓的支持，反观项羽，虽英勇无比，但残暴过度，手段过于狠辣，因而失了民心，最终天下为刘邦所有。”
  朱高炽默许地点点头。
  “除此之外呢？”
  朱元璋左右思索，摇头不已。
  朱高炽缓缓道：“古之帝王，皆有其神授之根基。如秦皇，乃九天龙脉之后，承六界余烈，方做到了荡灭六合，统一八荒。”
  “如盛唐开国之主，李渊，本乃仙门大派之一员，唐代隋统御凡尘，说到底，不过是仙门势力择选的新任守护者。”
  “而隋朝创世之皇，杨坚，其本乃北地幽冥一族之裔，发动幽冥之变，取得天地主宰权。”
  “还有宋朝，甚至是如今的元朝，其背后皆有强大的仙灵为其撑腰。”
  “归根结底，他们原本便是操纵天地这棋局的棋手，得了天下，不过是击败了对手，执掌棋局而已。”
  “而刘邦，生于微末，一路披荆斩棘，背后的支柱，是芸芸众生。故兄长言其凭借民心得天下，一语中的。”
  说罢，朱高炽为朱元璋斟满了一杯甘露，也为自己添上了仙饮。
  “欲夺天地，不论是人力还是仙力，背后皆需有仙灵庇佑，除刘邦外，诸位帝王身后皆是强大的仙门世家。而刘邦所仰仗的是凡人之愿。二者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我言及此，意在为兄长理清其中玄机，同时也在告知兄长，仙门与百姓之力，最大的差距在于贤才。古代仙门世家掌控绝大部分的法术与智慧，往昔凡人或许连仙器都未曾触及，他们如何习得仙法？而获得仙门支持，便拥有了争夺天下的仙灵之源，更有无数的贤才供驱使。”
  “这也是为何多数帝王身后皆有仙门世家身影的原因所在。”
  “但刘邦，区区一位凡界小吏，纵然拥有百姓之愿，他何以能夺天地？”
  “依朱高炽所见，刘邦之所以能掌天下的另一重要因素，乃在于用贤！”
  “汉初三大仙师，萧何、韩信、张良。”
  “张良，策划于无形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萧何，镇守人间，安抚百姓，确保仙粮供应不绝。韩信，统领百万仙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此三人，无论智计、治理、征伐，其才华均远超刘邦，刘邦在任何一项上都无法与之匹敌。”
  “然而，这些人的才智之所以得以完全发挥，皆离不开一人，刘邦！”
  “若无刘邦，张良之策难越千里，若无刘邦，萧何之才无处施展，韩信之谋，无仙兵可用。”
  说到此处，朱高炽顿住了，他知道，朱元璋需要些时光来品味这一切。
  过往岁月中，通过他人之口，以及自己从古籍中所领悟的道理，朱元璋虽能洞悉一二，但从未有人能如此清晰地向他展示这条路径。
  正如朱高炽所言，古之帝王，必有其倚仗。
  或跨越仙门，依托于凡人之愿，或成为仙门举荐的凡界守护者。
  纵观古今，唯有汉高祖刘邦，从微末之身崛起，纯凭凡人之力夺取天地权柄。。。
  他为何能区别于其他帝王，如此独特？
  驭人之术。
  曾几何时，他在古籍中亦读到过刘邦那慷慨陈词。
  “在斗室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决胜，我不及张良；镇守疆土，安抚百姓，供应军需，不断粮道，我不如萧何；率领百万雄师，战则必胜，攻则必取，我不及韩信。三人皆英豪，我能驾驭他们，这就是我得天下的原因。”

  虽深知驭人之重，却未曾如今日般，由朱高炽言语中明悟驭人之道的核心。
  更未深刻剖析过整个天地间的构成。
  因这些非彼时他所应虑。
  望着沉思默然的朱元璋，朱高炽一饮而尽杯中甘露。
  一番滔滔论述，令朱高炽此刻唇干舌燥。
  然而，他如此多言，并非欲在朱元璋前彰显。
  除了解答是否任用李善长的疑问，亦意在给予朱元璋一丝信念！
  据郑光祖的情报所示，此时的朱元璋，碍于大帅尊严，在目睹黄岗城兴盛后，内心滋生些许哀伤情绪。
  究其根源，不过是源于自身不确信。
  既已不确信，那朱高炽将赋予他确信。
  让他明白，其身才是今朝义军的核心所在。
  见朱元璋面色渐复清明，朱高炽问道：“兄长可晓得了？”
  朱元璋颔首，道：“恩公授我帝王之术，是夺天下的法门！”
  朱高炽闻言愕然。
  连忙说道：“兄长，朱高炽传授你的是驭人之道，而非帝王之术。”
  “譬如说，兄长应思虑的并非是否任用李善长，而是如何任用。如若兄长欲聆听解读典籍，十位朱高炽亦不及李善长一人。”
  然，朱高炽尚未言毕，朱元璋便道：“恩公无需赘述，我心领神会。”
  并朝朱高炽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令朱高炽困惑地回忆起先前话语。
  “我刚才是提及帝王之术？”
  直至正午时分，朱元璋才放过朱高炽，二人步出殿堂，共赴餐宴。
  顶着日光，行于路途上的朱高炽仍旧迷惘。
  一上午时光，他均处于茫然状态。
  与朱元璋教学过程，令朱高炽突然忆起前世一则趣谈。
  “一日，稚童向父亲询问：为何智者总早逝？父亲答曰：若你在花园欲摘花朵，会摘哪朵？孩童答曰：我将摘最丑陋之花。父亲原欲答非，却终问：为何要摘最丑之花？孩童答曰：于我园中，不容无用之物。”
  父亲欲教导中庸之道，岂料孩童领悟帝王之术。
  这恰似今晨朱高炽与朱元璋之间交流。
  诸多语义，朱高炽本意是一事，而朱元璋领会却是另一事。
  此时的朱高炽内心深处涌动着一股敬畏之情，眼前矗立的是朱元璋，那传说中的战神，天赋异禀，无人能出其右。想到这位从贫贱之身一跃成为万人之上的人物，竟能指挥千军万马，战胜无数强敌，他究竟从何学得如此高深莫测的兵法？
  他，朱高炽，纵然字典翻遍，也难寻其源，只因那皆是战场上磨砺而出的智慧。
  原本欲借教诲之际，悄无声息地重塑朱元璋的思想，如今看来，此计落空，恐一言不慎，反招其忌。
  朱高炽心生一计，决定自此不再亲自指导朱元璋。
  为此，他对李善长赞誉有加，称其文采飞扬，学富五车，实乃引导朱元璋的最佳人选。
  任由二人相互砥砺，他则袖手旁观，不再插足。
  午餐时分，马秀英笑靥如花，款步而出，向朱元璋探询：“元璋，与先生学习半日，可有何感想？”
  朱元璋闻言，喜形于色，滔滔不绝：“秀英，你真是慧眼识珠，跟随恩公半日，令我眼界大开，许多固有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无怪乎历朝历代均以科举选拔才俊，官员多为饱学之士，其中学问，博大精深！”
  然而，听闻朱元璋自吹自擂，朱高炽几欲崩溃，决心速将李善长召至。
  随着朱元璋的自我炫耀，一旁的徐达亦投来讶异的目光。
  望着这位未来大明首屈一指的将领，朱高炽匆忙避开，生怕再添一位自学成才的军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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