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闪过年，气温便开始回暖。虽然一早一晚，还有些春寒料峭，但春寒已不刺骨。苍黄的地皮上，就好像那胡子浓密的小伙刚刮的下巴，隐隐泛着点青色，仔细看去，那青色里全是捂不住的成长的冲动。

        地里的活儿多了起来。女人们忙着给麦地除草，而男人们则忙着翻耕马上就要播种的花生地。

        刘云玲主动跟她妈换了工。她不想放羊，毕竟放羊是一个轻松的活儿，有大把的时间去想放羊以外的事，比如理想、未来……她不想再去忧伤。

        一行行的麦苗，黑油油的长势喜人。女人们专心地锄着麦地里的杂草。如果不小心一脚踩在了麦苗上，或是锄掉了一两棵，她们都会心疼不已，有时，她们的嘴里还会发出一声满是自责的“哎呀”。

        男人们翻耕的花生地多是一些山坡上的薄地，土少沙多，种麦子不行，只有种花生。这些花生地，一小块一小块的，被树林遮挡着，所以，不到地边，你是看不到犁地的人和牛的。但能听到牛铃的声响和人吆喝牛的声音。

        听，东边山坡上的树林里，传来了吆喝牛的声音：“嗒嗒！咧咧！”紧跟着，西边山坡上的树林里也传来了吆喝声：“嗒嗒！嗒嗒！往哪边走？再乱套，我打死你个老舅子。”

        听着这样的骂牛声，刘云玲一边锄着地，一边露出了笑容。

        傍晚，女人们收工了，她们肩上扛着锄，胳膊上挎着一个大篮子，篮子里装满了锄掉的杂草，有毛妮菜、面条菜等，这些青草是鸡鸭美味的晚餐。

        男人们也收了工，赶着牛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鞭子，一个肩上扛着犁，一个肩上扛着耙，裤腿上带着新鲜的土味。

        傍晚的山村是热闹的，成群的鸡鸭跟在主人的身后要食儿吃，小牛小羊大声地叫着“妈妈”。村前的水井边也热闹起来，人们挑水回家的路上，勾担一路都在吱吱呀呀……

        刘云玲特别喜欢这样的傍晚，喜欢傍晚山村里发出的各种声音。这些声音简单质朴、悦耳动听，又富有诗意，只让人感到心尖尖上酥酥的痒痒的。

        不一会，夜色便如潮水般漫过了山村，漫过了山岭……大地安静了，山村安静了。此刻，不管是谁家传出的一声狗吠、一声小孩的啼哭，都让这安静更显安静。

        刘云玲家的厨房里，煤油灯闪着昏黄的光。和厨房连着，只隔着半人高土坯墙的牛屋里，两头大黄牛正在牛槽里吃草，牛铃有节奏地叮当着。

        刚吃完饭，还没来及放下碗筷，就听队长在村子里大声地喊着：“吃过饭，每家来个人，到会计家开会。”

        刘保富从蹲着的门边站了起来，把碗筷放在锅台上，嘴里嘟哝道：“又喊开会，又要摊派啥？夜猫子进宅，好事不来。”

        然后，他转身走到牛槽边，给牛又添了一货草，便向门外走去。卧在院子里的大黑狗，立马站起身，跟着主人一同消失在这安静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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